猛虎王朝
于是乎,一种古怪的战争场面出现在大家的眼前。
猛虎军团迈著老爷步,不急不忙地发起进攻;游牧蛮骑颠著细碎的小马步,边打边撤。战局陷入了一种动态的平缓的黏著,就像那拌了口角的小情人,一个三心二意、磨磨蹭蹭地在后头追,一个羞答答地在前头掩面而走,却又不肯慧剑斩情丝,就此大步逃逸。
两边的指挥官都在冷眼静观其变,各自试探敌人的应手。参战人数多达七十余万,战场范围宽达数十公里,战场上呼喝连连,烟熏火燎,场面儿非常壮观,可折腾了一整天,两边死伤人数皆不足两千人。
唯一像点样儿的战果,不过是丹西把战线往东推进了十来公里左右的距离。
猛虎军团小富即安,非常知足。丹西看看天色向晚,摇旗吹号,传令大军停止前进,就地宿营。
游牧战士回头一瞧,嘿,怎么停了?他们立刻调转马辔,回身反咬,祭出他们的老法宝——骚扰疲敌战术。
游牧蛮兵狂呼乱叫,绕著敌军的宿营地不住奔跃,将军营周遭的绿草地上踩出一圈圈的蹄印来,不时有人冲进箭矢射程,对著猛虎军团发射火箭,扔掷投枪,让对手劳动,不得歇息。
猛虎军团也是沙场老手,知道如何应对。劳累了一整天,在前方清道开路的重步兵们,此刻缩回营中,卸下甲胄歇息,而熊族武士、阻击箭手和骑兵部队接替了他们的位置。
警戒和巡逻部队沿著军营外缘站岗放哨。挑衅的蛮骑,如果仅在外围诈唬,则不予理睬;若胆敢近营,立刻发箭射击,飞马劈砍。
常年征战,令战士们之间结成坚定而牢固的袍泽之谊,其他人对于负责警戒巡逻的战友的能力非常信任,各干各事,对蛮兵刺耳难听的呼喊充耳不闻。
后勤人员生火做饭,拴马喂料;工兵在警戒兵身后挖沟垒墙,安营扎寨;作战部队则解鞍卸甲,或躺或坐,就地休息。
夜色在稀稀落落的小摩擦、小拚斗中,不知不觉地降临了。
夜间是光亮的。
辽阔的大荒原上烧起了无数的营火,翘首望去,大大小小、重重叠叠的火光,耀入眼帘。火接著火,火连著火,除了火还是火,地上的火堆简直比天上的星辰还要繁多。
夜间也是芳香甜美的。
猛虎军团的大营里弥漫著烤面包的香味,各种美味在篝火边传递,虾酱、鱼子酱、果酱、牛排、羊羔条,当然更免不了闪特出产的黑麦酒。
游牧蛮族的宿地,浓浓的肉香扑鼻而来,整只整只的羊、牛、鹿、兔等被架在火堆上烧烤,油脂不停地滴入火中,发出滋滋的声音。奶酪、奶酒、山菌,还有很多不知名的野果子,也是大家喜欢的美食。
夜间更是热闹的。
数月的僵持终于在今天被打破,期待已久的大战就要到来,两边的将士既兴奋、激动,又不无忧虑。
两方都是人强马壮的精锐之师,统帅都是拔萃佼佼,武功盖世的杰出人物,此战是胜是败,明天是生是死,谁心里都没有谱。趁著今晚还活著的时候,大家都欢唱抒怀,尽情取乐。
猛虎军团的军营里,三弦琴在吟唱,风笛在幽鸣,闪特战士以剑击盾,用低沉嗓音唱著对本族英雄朗托的颂歌:“光荣的名气起于四方,英雄的壮举地久天长。可怜的野蛮人啊,难道你们不怕客死异乡?”
游牧蛮族奔放活泼,素来能歌善舞,营地里就更加热闹了。马头琴、羊皮鼓、桦木琵琶,甚至牛的犄角、野兽的胫骨都成了乐器,整个驻地变成一个嘈杂的大舞台。
帐幕旁、篝火边,一队队头插鹿角、脸戴面具的蛮兵,一边“喔喔”“噢噢”地呼叫,一边手舞足蹈。这一景象,直恍若群魔乱舞。
手下的战士在放松娱乐,但统帅和将领却没有心情和时间参加进来,依然在算计斟酌,思索著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戈勃特驻马向西眺望。
西边有五处火堆密集的地方,就像五个光亮耀眼的大星群,从南往北,等距离一字排开。那就是猛虎军团五路出征部队的宿营地。
观察了一整天,戈勃特还是没有想明白,到底丹西为什么要冒险出营,打一场胜率很低的大野战?
难道他真的认为,这么大规模的平行推进,就能把像狼一样凶狠,像狐狸一样狡猾,像水一样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草原勇士逐出国境,安守边疆吗?
要是这样,那赫赫有名的猛虎军团就会被一锅端掉,大荒原也将成为丹西及其手下那些骄兵悍将们的葬身墓穴!
丹西抱著一个装有新鲜羊肉大篮子,独自坐在一堆营火旁。大块大块的羊肉被抛上半空,苦娃和甜妞夫妻俩在追逐腾跳,将食物凌空接住,大吃大嚼。
虽然丹西通过喂饲苦娃夫妇以求解闷,但他的目光却有些呆滞,显然是心不在焉,另有所思。
戈勃特的鸦兵撒星阵,一开始就让丹西吃惊不小,看了一天后,才慢慢瞧出一些门道。
他不得不承认,游牧蛮军确实很强,尤其是在开阔地区打野战,几乎无人能敌。能打败他们的,只有贝叶所献的瘟马之计。可是,这一切能否如愿以偿,却要画上一个巨大的问号。
不错,昨晚和今晨,菲尔偷偷地放出去五百多匹有染上斑疽瘟嫌疑的病马,其中有相当数量的马儿成功换手,被贪财的蛮子们掠走。这是丹西特意给对手送上的一份厚礼,意图增大蛮族畜群的染病机率,促使瘟疫早日到来。
可即便这样,此举究竟能否奏效,恐怕也只有天晓得。
一则,很少有兽医能够像疯狂神医厄尔布那样瞭解斑疽瘟的症状与发病特徵,备战组织工作又进行得如此仓促,根本没有时间对每一匹病马详加诊断,这五百多匹病马中,到底有多少真正感染了斑疽瘟,又有多少只是患上普通疾疫,殊难料定。
二则,即使有染上斑疽瘟的马匹被对方俘获,究竟能在多大范围上传播此病,瘟疫对人数多达四十余万蛮族大军究竟能有多大的影响,也非常难说。
如若失算,对于手下这将近三十万弟兄来说,以后的战争进程,恐怕将是一场噩梦!
到得此时,丹西心里头越想越怕,甚至隐隐有些后悔,责怪自己昨晚头脑不够冷静,过分冒险了。
“领主大人!”
身后传来的声音,把正自怨自艾、神不守舍的丹西吓得一激灵。回头一看,却是斥候纵队长菲尔。
“喔,菲尔老弟。”丹西吐口气,恢复了那副胸有成竹、自信满满的样儿:“有什么事吗?”
“我刚从贝叶先生那里回来,”菲尔躬身递来一封书信:“他让我将这封信捎给大人。”
丹西接过信,信封上写著几个大字——“鸦兵撒星阵”。
曾在汉诺大草原游历多年的贝叶,对于游牧民族的情况非常熟悉,戈勃特的这一手,可以难倒丹西、安多里尔和其他猛虎军团战将,却难不倒贝叶。
“嗯。”丹西故作镇静,并不急于拆信:“贝叶那一路情况如何?”
“贝叶先生那儿一切如常。”菲尔说道:“另外,他还委托我亲口转告领主大人几句话。”
“哦?”丹西瞟瞟四周,一点头:“说吧!”
“贝叶先生说,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开打,就只有跟戈勃特拼到底。他要我告诉大人,此役成败,关键在于四个字,缓进急战。”
“缓、进、急、战——?”
丹西一字一顿地重复著,一大一小两只眼,全眯成了两条缝儿……
第二十集 第三章
连续三天,大荒原上的这场“大战”一直是这么斯文地进行著。猛虎军团不紧不慢地逐波推进,如赶鸭子一般,想把侵略者赶出边境。游牧联军摇头晃脑地在他们前面慢跑,仿佛在给他们引领道路。几十万大军似乎不是来参加战斗,而是来郊游野炊的。
地面上的“仗”打得这么悠闲,老天爷也看得昏昏欲睡。太阳的渴血欲望得不到满足,一直未能欣赏到壮美激烈的战争图景,它终于失去耐性,决定提前下班。
暮色将瞑,金色的余辉笼罩著大地,夕霞紫蔼,耀映生辉。天穹上,一小卷一小卷的红云慢慢飘没在地平面下,宛如在空中游倦了的孩儿,现在他们要回到那谁都不知的摇篮里休眠去了……
猛虎军团严格遵守日出而行,日落则歇的作息制度,跟著太阳上下班。五条整齐严密的军阵洪流,停止前进,淤积在大荒原上,化成了五口巨大的水塘。
营火点燃,袅袅的炊烟又开始在营地上空升起。
一切看起来都与前两日无异。准点开拔,一路“征战”,准时宿营,然后大快朵颐,把肚子塞得满满的,再弹奏乐器,唱歌聊天,最后躺进行军袋,进入黑甜的梦乡。对于战士们来说,这真是有史以来最美妙的“战争”方式。
不过,这些坐在篝火旁,边吃边琢磨晚上唱一段什么样的美妙歌曲,讲一个什么样的有趣故事的人,不会想到,这个安详恬静的日子里,一场疾风骤雨已酝酿成熟,即将临头而下!
普通人的命运,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
“中央郡卫护部队与厚土郡援军,于青衣镇全军覆没!兹波林大将军、伊萨将军阵亡,乔伊赛王子殿下、普内尔总督被俘!”
“巴维尔与别亚联手合击,库姆奇大将军德尔玛惨遭败绩,仅以身免!”
“盗匪贼众,武装暴民,影从云集,漫野遮道,我军后方悉数沦陷!所有粮路,全被切断!”
……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地传入习博卡二世的耳中,就像一柄柄铁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口上!
前有坚城,后路断绝,一场必胜之战,现在竟然演变成如今这种山穷水尽的地步!
尽管接二连三地遭受沈重打击,尽管是那么的痛苦不堪,这位经历了几十年沙场政坛磨砺的老国王,依然必须坚守岗位,甚至还要强自欢颜。
攻城已经数月,东岸四十万围城部队在城墙下躺倒了十二万余人,德尔玛又把五万外派部队悉数丢光,手头只剩下二十三万左右的兵力。假如独眼龙巴维尔手下那些浩浩荡荡的暴民大部队开至,与城内红毛鬼的守城部队前后夹击,那么只有惨败一途。
如果转身逃亡,在充满敌意的他国领土上,带著士气殆尽、饥寒交迫的部众,遭受自由军团和无穷无尽的武装暴徒团伙的攻击,同样不可想像。
于今之际,唯一的希望就是迅速攻克巨木堡,与西岸围城部队连为一体。这样,不仅能摆脱危机,求得生存,而且还有反败为胜的可能。
故而这两天,习博卡二世一方面将各种失利的消息悉数封锁,严禁泄漏,以免影响攻城部队的士气,另一方面,疯了似的不计任何代价地攻城。
不过,要想把这样的消息封锁住可不太容易。一些逃回来的败兵虽然被习博卡二世严密看管起来,禁止与外界接触,但有关后方战败的恐怖谣言,还是开始在各个军营里暗暗流传开来。
最难以掩饰的,恐怕是在军需供应方面。从昨天开始,士兵的食物只能供给平时的三分之二,战马的草料则完全停止供应,后勤运输队全都窝在军营里不再出外,有些运输兵被编入了战斗部队中,参与攻城。
当然,老国王选择的这一战略,也并非没有成功的希望。
巨大的土雾在城墙上空腾起,经月不散,墙角根到处是点燃的柴草,将整座城市笼罩在火光烟尘之中。一股股皮革烧焦的气味,裹著浓烈的血腥在空中弥散开来。
经过几十万联军没日没夜的撕啃砸捶,巨木堡坚固的城墙已经破破烂烂,千疮百孔,到处是伤痕与缺口,似乎只要用手一推,就会哗啦啦地倒下一大片。
跨越夏秋两个季节防御城墙,几个月来不知昼夜,不知疲倦,地往城下砸石、射箭,守城方的兵力已经到了枯竭的程度,守城战士的神经也接近崩溃的边缘,席尔瓦也没有办法再坚持他那个正规军守城的精兵原则了。
步兵、骑兵、象兵、水兵,各兵种的战士都走上了城头。正规军、佣兵、私兵,各类型的部队都开向一线战场。就连未经训练的普通市民,甚至包括有力气的年轻妇女,也被组织起来,参加守城之战。
席尔瓦每天都要冒著如雨的矢石走上城头巡视,激励士气,鼓舞军心。领主夫人美芙洛娃也每日前往战地医疗所慰问,带著神父们向众人赐福,给将士们包伤敷药,给有功之人赏金赐银。
在这样一种岌岌可危的局面下,守城军民都做好了城破身亡的心理准备,惟有席尔瓦成竹在胸,信心十足。
通过快捷的飞鸽传信系统,他对于城外自由军团的进展情况了如指掌,对于眼前局势心里更如明镜似的透亮。独裁官知道,习博卡二世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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