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寒灵
王鸿一听,也不再挽留,道:“那么大家一块走吧,都顺路,左大人的府第就在承烨家附近呢!”
蓝梦司一撞承焕的软肋,悄声道:“顺路啊!要不要去看看呢?”看承焕的眼神充满了笑意。
承焕知道自己刚才露馅了,但也死鸭子装嘴硬啊!一笑了之,但心里还真有了想去看看的冲动。
三个伤号在其中自然是不能骑马了,众人坐轿直奔崇文门中街的灯市附近,李贤的宅院就在灯市北面,再往前走一条街就是左存礼的家。
李贤做京官多年,府第修缮的十分漂亮,当然了,这也说明他不是两袖清风的官员,那个年代,又有几个于谦那样的清官啊!
李贤不到五十岁,身材中等,一张方脸,剑眉,一对丹凤眼,鼻梁挺直,嘴巴上留着淡淡的黑胡,给人的感觉确实像个腹有诗书的读书人。
李贤正在准备明天上的奏折,李承烨进来,一躬身,道:“爹,承焕他们来了。”
李贤哦了一声,道:“在哪呢?”边说边放下毛笔。
承焕等人就在李府的主厅坐着,下人给敬上好茶,一边品着香茗一边聊着。脚步声响起,承焕扭头一看,进来一个中年人,给人的感觉很是随和,但骨子里有股英气,后面跟着李承烨,不问可知,这个人就是自己的表大爷了,承焕赶忙起身撩衣跪倒,道:“伯父在上,承焕给您磕头了。”说话的语调不由有些哽咽。
李贤也十分动容,表弟就这么一个儿子,失踪多少年了,没想到还能有相见的一天,李贤把承焕搀扶起来,道:“让我看看,都是大小伙子喽!”李贤和承焕并没有见过面,但和罗睿很熟悉,一看承焕这张俊秀的面容,他说了头一句后竟接不下去了,这可能是表弟的儿子吗?父子怎么说也有相似的地方啊!可看着面前的俊美青年,一点表弟的影子都找不着啊!就算长的像母亲,那也挨不上啊!
承焕一看李贤的脸色就知道他心中想的是什么,这倒不是承焕能掐会算,而是他太敏感了。把李贤让上首座,承焕就把自己的遭遇简单地讲述了一遍,一直到自己面容被毁为止,虽然是笼统地说了一下,但还是讲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说到高兴处,众人跟着高兴,说到难过处众人跟着难过,所谓的悲欢离合也许就是这个样子吧!
李贤没想到承焕的经历这么曲折离奇,末了,长叹一声,掸了掸眼泪道:“好!只要人还在就比什么都强啊!你爹想你都想疯了,那几年我都不敢去看他,一看见他我的心里就不好受,多亏你那媳妇了,要不然,你们家也熬不过来,早散架子了。”
又说了些高兴的事,李府便盛排宴宴,一来算是为承焕洗尘压惊,二来酒席宴前也好讲话。吃的差不多了,李承烨摒退下人,房间里只剩下他们几个,李承烨就把刚才在王鸿处谈的话又转述了一遍,李贤当时就撂了筷子,低头不语。
孙伯彦也把筷子一放,道:“伯父,小侄也不怕您不高兴,您接的这个圣旨好比一道催命符啊!催的可是自己的命啊!说句不好听的话,您恐怕过不去这个坎啊!”
王鸿和承焕等人微微一愣,不对呀!刚才孙伯彦还不是这个态度呢,怎么一转眼就变卦了!
李贤沉思良久,道:“贤侄,此话怎讲啊?”他有心想考考孙伯彦。
孙伯彦端起酒杯,一仰脖,喝干了杯中酒,道:“皇上给您下这道旨意确实有皇上不得已的苦衷,皇上被软禁了八年,八年啊!一个人不管有多大能耐,多么傲气,这八年都得被磨平了,皇上也是如此,从也先处被迎接回来住到南京,处处谨小慎微的,早不复当年亲征时的锐气,石亨曹吉祥趁着国丧之时,以数千人之力拥戴皇上复位,这份功劳说大,比天大,说小,也十分小,因为除了当今圣上又有谁能继续大统呢!可皇上为什么那么宠信石曹两家,以至于凡是石曹两家报上去的拥戴有功的人都被加官晋爵了,说到底就是一个怕字,皇上觉得自己是千古罪人啊!他不敢面对满朝文武,不敢面对普天下的老百姓啊!所以皇上才凡事都推托给石曹去办,我这么说可能犯了大不敬之罪,可事实就是如此,现在皇上感觉到威胁了,他也怕,害怕大明江山,万世基业断送在自己手里,没有颜面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可皇上有什么办法呢?石曹已经被养成可可以吃人的老虎,想要打发掉已经不容易了,所以皇上才想到了伯父你,一个以身饲虎的人。”
李贤听了,身子一震,险些将筷子碰落在地上,他最最担心的也就是这点啊!没想到孙伯彦也看到了,手一摆,道:“贤侄,继续说。”承焕等人也被孙伯彦的说辞吸引住了,引颈倾听。
孙伯彦接着道:“放眼满朝文武,能扛得下这份重担的不外乎四个人,王翱王大人威望是够的,可他毕竟年纪大了,恐怕无法有那么多的精力,上将军马昂马大人也可以,可他是石曹极力拉拢的人,皇上心中虽然也中意他,可并不完全信任,太平侯张瑾文韬武略也够资格,可他刚刚被卷进了劫持贡品的案子,负有直接的督察不力的责任,剩下的就只有伯父您了,本来您是没有这个资格的,但伯父恰恰被皇上看中了,原因有三个,其一,伯父是宣德八年的进士,宣宗皇帝对您的评价是可托大事,这句话当今圣上的记忆最为深刻了,其二,伯父在京城做官多年,但却从未做到一品正堂的位置上,石亨对您的防范比之王大人和马大人等人那是松快的多了,您行动起来也可以出乎他们的预料,以收奇兵之效,其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万一伯父您没斗得过石亨,那么皇上也可以撇清啊!可以另再图谋,所以说,在伯父面前的道路是龙门但也同样是鬼门关啊!”
李贤双手击掌道:“贤侄非常人也,来,李某敬你一杯。”说着,李贤端起酒杯敬了孙伯彦一杯。
承焕众人经孙伯彦这么一分析,都晓得了其中的利害,承焕心里说话,都说当今皇上糊涂,这也不糊涂啊!一棋见三步,杀人不见血啊!
李贤长叹一声,道:“贤侄,我接到圣旨的时候就想到这些了啊!可是君命难为啊!况且我李贤也想干一番事业,如果我不抓住这次的机会,怕只能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怎对得起我的一片报国之心!一展鸿图之志啊!”
一番话,说的在座的几个年轻人不禁热血沸腾,连李贤这土埋半截子的人都这样想,何况他们呢!
~第06章 订婚~
王鸿击掌道:“伯父之气概真令人佩服啊!小侄也不禁想拉家伙干他一下子了,不过孙大哥所言甚是,与石曹两家相比,我们实在太弱小了,一想起来就让人泄气啊!”
孙伯彦摇头道:“话不能这么说,形势对我们还是有利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他们当一天的臣子就不敢太猖狂,我们要是给他们制造矛盾抓住机会,想要扳倒他们也不是很困难啊!”
李贤见大家吃的都差不多了,吩咐人把酒席撤下,道:“我思量了一下,当务之急是把石彪召回来,他和石庆手握重兵镇守边关,稍有差池可就完了。”
承焕这时想起一事,道:“我听说石云生是蒙古宗室的后裔,不知道能不能从这上面做做文章呢?”
孙伯彦咦了一声,道:“承焕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呢?我刚想说没想到让你占先了。”
承焕也不能说是向问天告诉自己的啊!支吾带过。李贤对此事很重视,道:“是真的吗?可有真凭实据?”
承焕和孙伯彦都摇了摇头,孙伯彦道:“我也是和师父闲聊的时候听师父提起的,证据恐怕很难寻找得到了。”
李承烨嘴一撇道:“还要证据干什么,只要放出风去,弄他个莫须有的罪名就够他瞧的了,就是不能把他怎么样,石亨的声望必然一落千丈,你们说是不是。”这招确实够阴损。
孙伯彦微微一笑,道:“承烨这个想法倒是不错啊!不过正如伯父所说,咱们虽然第一步着眼的是石亨,可千万不能忽略了曹钦啊!螳螂捕蚕,黄雀在后,一个疏忽必然是被连根拔起的下场。”
李贤点头,道:“承焕刚才所说倒是真的可以研究研究,起码用这个把石彪兄弟弄回来是不成问题了,至于曹钦那头,我想有蓝姑娘在这,我们多少可以放心些,蓝姑娘,令尊乃是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你看能不能……。”李贤的意思谁都清楚。
承焕在旁心里说话,蓝田确实够猛的,不知道他怎么生得出蓝姐姐这么漂亮的女儿呢!
蓝梦司一皱眉头,道:“李大人,梦司反出武统帮仅仅是梦司一个人的事,我爹的脾气您是知道的,我怎么能劝得了他呢!我说句不中听的话,您这里恐怕是最不济的一方了,说是朝不保昔也不过分,如果不是因为承焕,我想我会马上和你们划清界线的。”
蓝梦司说的挺过分,承焕的心里都有些不得劲了,但大家却都知道她说句句属实。李贤脸色微变,道:“蓝姑娘说的对,是我考虑不周,考虑不周啊!”
承焕站起身来对李贤深施一礼,道:“伯父,您别送蓝姑娘蓝姑娘这么叫了,我和蓝姐姐的事当着您的面就定下来吧!不知道伯父能不能做这个主?”
蓝梦司迟愣了一下旋即眼蕴热泪,承焕这么说无疑是给自己一个名分啊!别看先前两个人卿卿我我,海誓山盟,但那都是口头上的,虽然蓝梦司也相信承焕对自己是真心的,可有了媒妁之言跟那就是两个成色了,以前,就算自己跟承焕回到他们家,自己充其量只是承焕养的外室,连个侍妾都不如,有了李贤做主那可就是真真正正的罗家媳妇,死后可以进祖坟的,她能不激动吗!
李贤沉吟了一下,道:“好吧!我怎么说也算是你至亲的长辈,这个主还可做的,承烨,你去把那串流芳珠取来,转赠蓝……梦司小姐算是信物吧!”李贤还有一层打算,蓝田那也是京城重要的将领,他的女儿嫁给了自己的侄子,怎么着他也得思量思量吧!
时间不长,李承烨取来一个锦盒交给父亲。李贤打开锦盒,从里面取出一串光华璀璨的项链,递给承焕道:“承焕,还不给梦司戴上!”
承焕小心翼翼地接过来,轻柔地为蓝梦司戴上,蓝梦司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颤声道:“谢谢你。”
承焕也挺会来事,拉着蓝梦司重新给李贤见过礼,现如今,可就是一家人了。孙伯彦等年轻人都喜爱热闹,纷纷表示祝贺,李贤当即又命人重新排摆酒宴,吃喝到将近子时才作罢,王鸿众人皆留宿在李府。
石亨赶到皇宫的时候正赶在英宗皇帝朱祁镇的气头上,连同他和王翱曹钦等人都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一干责任人都被严肃处理,管理京城治安的几个都督和太平侯张瑾算是遭池鱼之殃,被责令限期破案,不然就得回家抱孩子去了。曹钦心中怀恨阚飞在司徒府的所作所为,把阚飞捎带上了,这可好,没什么责任的阚飞也算霉运当头,被连降三级,贬到武陵卫当差去了。
石亨挨完骂回到府里头天早就黑了,他洗了把脸坐到椅子上沉思良久。听着外面传来打更的声音,将近二更天,石亨想着一会的事,起身去换了夜行衣,踏出房门几个起落消失在夜色中。
圆恩寺,石亨来到寺外看了看,没有人注意自己,一闪身飘到寺院内,辩明方向来到一处禅房推门而进。
禅房内坐着一个人,见石亨进来了,起身鞠躬道:“少主,您来晚了!”
石亨应了一声,道:“没人注意你出来吧?”说着坐到了那人的附近。
那人坐到石亨的下首,道:“少主放心,我一向谨慎的很,不会有人注意我的。”
石亨叹了口气,道:“好久没有见到你了,小山子前些天回来传信的时候我就想跟你好好谈谈,没想到这几天事情这么多,一直也没倒出功夫来。”
那人一点首道:“少主不必挂念我,不知道少主这次找我来所为何事啊?”
石亨手指弹着响,道:“这次贡品被劫的事你是知道的,在京城脚下有实力干这件事的除了我们恐怕只剩下曹钦他们了吧,你听没听到什么风声?”
那人哦了一声,道:“我以为少主知道不是武统帮干的呢,也就没让小山子传话,绝对不是武统帮派人劫的贡品,如果是我应该知道,曹钦也正为这件事头疼呢,因为他也知道咱们是不可能自己劫自己的,而劫贡品这伙人的实力不比等闲啊!”
石亨大力点头道:“我所担心的也正是此点啊!你说谁还能有这个实力干这件事呢?而且显然是冲着我们来的,这实是让人放心不下啊!”
那人也沉吟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 257 258 259 260 261 262 263 264 265 266 267 268 269 270 271 272 273 274 275 276 277 278 2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