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传说
“我是,您是……?”
“刘国良,托大让你叫过几声刘叔,哈哈。”
我一下精神了:“刘叔?”
“哈,我听明耀说了你们的事,打了几个电话跟老朋友们求证了一下,跟你说说,没打搅到你吧?”
“没有没有,刘叔您说,我听着。”
刘国良慢悠悠地说道:“行文啊,大概是这么回事。既然你们收购卫视,按说这种麻烦刘叔应该给你解决。不过我问过一点口风,大家都觉得,既然是做个游戏这种小生意,谁都不太好主动开口。”
我嗯了一声:“明白了,然后呢?”
“生意你们照样做。”刘国良说,“这件事能不能就这么算了?像你说的一样,闹起来了大家都不好看,没这个必要。”
我又嗯一声:“我知道了。那么以后呢?”
“以后?”刘国良想了一下,说,“我征求了一下意见,如果他们打算这么继续闹,我们考虑支持你。你也知道,要变天了呀……”
刘国良这句要变天听得我心里一突一突的,我忽然明白为何他能从省文化厅一路坐到现在了,如果我没看错,年内省长会上调,代省长十之八九就是他。
这些老同志活了几十年果然不是白来的,我甚至开始怀疑尚方这次大张旗鼓的举动是不是有他参与了。
不过至少在我看来,这个人的风评和所作所为还都算过得去,我宁愿相信这样一个肯让自己儿子去人才市场找工作的人,相信他那有意无意的一句话只是出于一种对“自己人”的本能提示。
但我依然觉得,自己以前是太天真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完全没错。
跟刘国良又说了几句没什么用的话之后,我把两部手机全部关掉,趴在床上没脱衣服就睡了。
妈的,人生就是由无数郁闷组成的么?
****
既然事情已经有了结论,我还是把注意力收回到查内鬼上——刘国良那句有意无意的暗示别人也许不明白,我却深知其中的真意。而软件开发方面的损失,按照太阳电子目前的规模和钱包,这点损失自认倒霉也就算了。
刘明耀在追查内鬼方面显示出他无以伦比的杰出才干——短短一天时间内,他就把嫌疑人确定在五人以内。这小子在电话里是这么说的:“当年要不是老爷子打死不让,我报的可是警校!”
我对此嗤之以鼻,这份成绩估计得掺上蔡青的七分水。
“行了,别吹了,你是要抱未来女警吧?”
这五个人两个文案,两个程序员,一个美工。刘明耀问我该怎么办,他们家老爷子的意思是这种弃卒随便我们怎么样都没问题,尚方对这种人绝不会心疼。
我倒是对如何对付这种人没什么想法,赶尽杀绝做不到,只能先看看到底是谁干的,绝了后患。
刘明耀很疑惑:“你打算怎么办?”
我嘿嘿坏笑:“这种问题,还是要有劳专业人士出马了……”
天还挺冷,刘明耀告诉我他打了个哆嗦。
给了这五个人的背景资料,我把事托付给赋闲的郭振,自从三哥长年不在家之后,一直没什么机会没折腾他。
刘明耀非常热心地当起出卖自己员工的老板来,我们约定大概下午三点见面,我带我爸和郭振过去。
而在这之前,我见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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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人魁梧高大,国字脸,笑容满面,声音洪亮,在按门铃之后很礼貌地隔着门对我说:“大禹房地产王德荣,请问周行文先生住在这里吗?”
我吃了一惊,王金凯他爸啊,牛人啊,北关市排名第二的房地产公司老板啊——实在不好意思,太阳家园做得太大,想不排第一还真有点难度。
开门把来人迎进来,我对笑容满面的王德荣微笑:“久仰王总了,我就是周行文。”
王德荣估计已经从他儿子嘴里知道了大概情况,看见我明显是经常挂的微笑和孩子一样的脸还是愕然了一下,随即迅速恢复常态,进到客厅里来。
招呼王德荣坐下,我去沏茶,一个茶馆里常用的滚圆玻璃壶,一包方便茶叶,看起来特不诚恳的一壶茶就出来了。
“王叔叔,您用茶。”
王德荣毫不在意地端起茶杯,朝我颔首微笑:“多谢。”
我坐到王德荣的对面,满面笑容地看着他。
王德荣随便意思意思地喝了一口茶之后,放下茶杯:“周行文……我,我这次是专程来向你道谢的……”
王德荣这一句话已经足够我佩服他了。这么大年纪,能成功绝不是偶然。以前经常有人跟我说你看得起每个人,每个人才能都看得起你,这话想来也有一定道理。
我对着王德荣摇摇头:“王叔,您不用谢我,您问过您儿子做过什么了吗?”
王德荣对我摇头:“我只知道他把周局长的儿子打了,其他的还不知道。”
我问王德荣:“王叔,您知道鲁薇是谁吧?”
王德荣点头:“我知道,好歹我也是做房地产生意的。”
我耸肩:“王金凯把鲁姐的头打破了,您知道么?”
王德荣吓了一跳:“这个小王八蛋,他就没跟我提过这事。”
“所以,”我说,“您去谢鲁姐吧,不是她拦着我,我可能真就忘了‘网开一面’这四个字怎么写。”
王德荣仰头长叹一声:“就是来谢谢你这个网开一面的,于公于私,你都没必要开一面。”
我微笑:“王叔说得好笃定,似乎肯定所有事都是我一手操纵了?”
王德荣苦笑:“我也有几个朋友,这种事总能问得清楚。”
我呵呵一笑,把手中茶杯端向王德荣:“王叔,您是生意人,知道和气生财,知道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是非成败转头空,您也不必为这事太过于操心了。”
王德荣想了一想,把自己的茶杯碰上,自嘲地道:“唉,见识少了,让人笑话。别的不说,以后只要周老弟有用得着我的地方,随便你讲!”
我淡淡一笑:“相逢一笑,您说是不是呀王叔?”
第八十章
送走王德荣,跟我妈一起出门的老爸也回来了,叫上郭振,我们三人在司机的陪同下一起往沈阳开过去。
刘明耀知道我跟我爸一起过来,很是踌躇了一番怎么称呼我爸。叫叔叔吧把人喊老了,叫大哥吧明显是占我便宜,最后决定还是叫叔叔,大概是权宜了一番得罪谁下场比较惨之后的结论。
我爸感觉挺好,坐着儿子的奔驰,跟司机有一句没一句地发点关于现在时局的牢骚,吹暖风喝冰啤酒,看看车外的风景,回忆一下自己当年的岁月。
他年轻的时候赶上上山下乡最后一拨,回来之后就是工厂工人,跟我们公司的司机也算有共同语言,聊得不亦乐乎。我对之前的那个断层时代了解也算不少,看书听人讲之类的,不过经过旁人讲述和文字材料的浮饰之后,那些历史已经变得渐渐不真实起来。伤痕文学的作者们往往在文字中表达自己在那个混乱的年代如何清醒,讲述者也多半会略过一些跟自己光彩无关的事,说自己如何如何善良,以此给自己的所作所为找各种理由。
我又想起郭振经常说的那句话来了:人活着不就是不断给自己找理由么?
大概如此。
郭振在我身边翻着一本富勒的《战略序论》,还有身边的一本约米尼的《战争艺术》,这些书都是老得不能再老的书了,还是托境外翻译之福才能在现在看到,由此可见文化之间的沟通是何等重要的一件事。
近来郭振对电脑的持续热情有所下降,尤其是Windows95中文版发行以来,这人开始转向研究各种战略书籍,从孙子兵法到近代战争史分析一样不拉。我托了几次人给他带了一些暂时没有简体翻译或者翻译了依然没有出版的战争理论书。研究战争在90年代后期几乎成了大多数男生的必修课,后来经过分支,成了研究兵器的研究国际关系的研究民族精神的……归纳起来出发点倒是好的,说起来也好听:忧国忧民。不过仔细挠头想想,口号多于行动,废话多于决心,大多数也只是处在“研究研究”的角度。
鲁迅以前曾经嘲笑过这种口号爱国青年,说他们无非只是用一个民族大义的帽子去跟人争论,希望以爱国的立场去抨击别人罢了,实际上自己爱国不爱国,倒并不看重。
我偶尔想起来会觉得有一点郁闷,这种人跟除了在自己家里给自己人添乱还做过什么?几十年前中国几个最大的爱国青年有两把菜刀闹革命的,也有一直到死都捍卫自己话语权的,那些人缔造了一个时代。不过这并不是说一种称呼什么人都能继承,现在拿这些前辈们做掩护的渐渐多了,想起来特没意思。
如果说到现在的爱国,我更敬佩那些坚持在教育、文化和民族产业事业上的人们,这些人的实际行动就是爱国。
教育成就未来,文化是一个民族延续的象征,经济则代表了国力强盛。
在这三方面努力的人,他们够得上爱国者的称号。
当然,还有军人,一个国家或者民族永远的盾和矛。
我尊敬这些人。
胡思乱想了一番,我收拾心情问郭振:“有什么办法查这些人么?”
郭振摇头:“现在还不好说,不过也就几种方法,你心里应该有数。”
我当然心里有数,他的手段,我还是了解的。
****
刘明耀站在公司的新楼门口,像个龟奴似的搓着手等我到。这人就比张小桐实在多了,穿了件看起来就很暖的大衣,一点冻着的意思也没有。我们下车,大家互相招呼之间刘明耀已经把要给我的东西偷偷给我了。
我把资料塞给郭振,一行人顺着电梯上到17楼,从17楼开始像逛市场一样往上走。刘明耀边走边向我爹介绍公司种种状况,北关那边公司我爸也见识过了,倒没什么感觉。在这边情况略有不同,人也多地方也大,看起来就有排场。刘总和蔡总有说有笑地带着我爸和郭振往上走,重点介绍了一下游戏部门。郭振一边对照资料一边观察几个游戏部门的人员,就在这么不经意间,人也介绍过了,那几个有嫌疑的也见过了。
公司游戏资料泄漏的同时就有人来一个部门一个部门地参观,傻子才会不起疑心。一路过来,看这几个嫌疑人表情也能看出三分端倪。我本来对这种兴师动众诈人的办法不以为然,却实在是在其中某位文案的表情变化中败下阵来。
转回到会议室,我有点不爽地问郭振:“就这么简单?”
郭振苦笑:“没这么简单。还是得一个一个查。”
“你在沈阳这边也能这么方便么?”
郭振看了一眼刘明耀:“我不方便,他可以给我方便呀。”
我一想也是,是我糊涂了,查这种事只是要信任的人来办,怎样进行倒并不是很重要。
郭振早就把几份东西看完了,往桌子上一丢:“一个星期吧,差不多。”
我点点头:“那你留这边一个星期?”
“行。”郭振看看刘明耀,说话简单直接,“能给我找几个可靠的人么?”
刘明耀并不是第一次见郭振,知道他少年老成上不比我差:“有的是。”
“那一个星期够了。”郭振说,“我办事,你放心。”
我学着当年主席的口吻拍了拍他肩膀:“郭子啊……你办事,我当然放心。”
我爸听我说得糊涂,看这么多外人在,也不好意思不给我面子直接就问。蔡青冰雪得很,看出来我有话想跟刘明耀私下说,招呼我爸去看零售点去了。
蔡青的高跟鞋声渐渐消失在门外之后,刘明耀冲我一笑:“人走了,咱说正事吧。”
我看看郭振,点头,示意他不用回避。
这是一个对兄弟的礼貌问题。有些事我跟我爸说了也未必能解决,倒不如别让他知道,但郭振既然跟我来了,我无论说什么也不能避着他,这是一种信任,一种态度。
郭振把桌子上的资料收起来,端正坐好,等刘明耀跟我说“正事”。
刘明耀端正表情问我:“行文,你说我是该跟你亲还是跟我们家老爷子亲?”
我听出点儿意思了,嘿嘿一乐:“你跟蔡姐最亲。”
刘明耀被我说得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嘿,我在你手下干了几年了?”
我装出重度弱智的样掰手指头:“呃……好歹也有快四年了吧?”
刘明耀笑了一下,说:“92年夏天到现在,三年半。”
我听他说得郑重,点点头:“没错,当时你是小桐姐的FANS。”
刘明耀看看郭振,又看看我:“没错,其实现在也是,不过是你的FA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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