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文之子
小 子为了能得到那种保护,已经把全部的事实向我和父亲全盘托出了。”
达夫南简直是怒气 冲天,气得连耳朵内也嗡嗡响着。最可恶的是,那几个小子闯出祸来,还只顾着自己的死活 ,一点儿也不知道羞耻,让达夫南气得牙齿直打颤。他们甚至还想要置欧伊吉司于死地来掩 饰证据!那几个与他同龄的少年怎么会如此自私又邪恶呢?
“你既已知道真相还打算隐瞒 到最后吗?你也是那种没水准的烂人吗?犯下了那种罪,即使一辈子都没有人知道……我看月 女王应该也不会忘掉吧!”
发觉自己下意识地将月女王挂在嘴上之后,达夫南惊讶得愣住了 。贺托勒则是面无表情地呆站了一会儿,稍微低下头,然后摇了摇头,再度抬起眼睛看着达 夫南:
“没有办法,我如果脱离这个立场,应该也不会认同我刚才对你说的话。但我所能 做的就这么多了,不要埋怨我。”
达夫南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他想要用自己的手将那 些无耻之徒全部杀死的欲望正沸腾而起。那些人粉碎了一个少年的未来,烧毁一个社会的过 去,破坏一个男人的希望,这种人,竟还想要无罪地苟活下来!
“你也……一样肮脏,即使你告诉我了,也完全不会改变,你从一开始就和他们是一伙的。你要是真正的战士,即使 只是私下处罚他们也算正当,一点也不足为奇!”
贺托勒带着幽郁却仍无动摇的眼神看着 达夫南,并且低声说:
“我很清楚我能做的限度到哪里,艾基文到现在为止所惹的过错, 已经到了该治死罪的程度也说不定。可是,我不能坐视不理,是的,那样是不行的,因为我 毕竟是那个弱小弟弟的哥哥,即使弟弟犯错了,也是没办法,只能保护他,身为哥哥最终只 能那样。”
“……”
“要是你有弟弟的话,你也会了解我的立场。”
突然之间,达夫 南回不出话来,但不久之后,他开始慢慢地、而且用力地猛摇着头。
达夫南不是要否认贺 托勒所说的话,而是尝试甩开好长一段时间还都无法离开他身边的耶夫南的影子,在贺托勒 的话中他又再次感觉到它的存在。他想要否定贺托勒的话,不是的,耶夫南绝不是那样的人 。
可是……万一自己闯下了无法挽救的错误,如果耶夫南还活着的话,会不会撒手不管呢 ?比起弟弟的安全,别人的权利与冤情还更重要吗?
说来真令人心痛,达夫南无法做出回答 。本来骄傲的耶夫南,为了保护弟弟,可以屈辱地吞下布满长虫的食物,或以刀刃刺穿敌人 的手背。如果面临其他的状况,说不定也会毫不迟疑地做出比那更加残忍的事吧。非常珍爱 且想守护一个人时,是不是也代表着一定会不吝于对其他人做出同样程度的排斥行为?
不管是对自己或伊索蕾,或是对奈武普利温造成威胁的人,他都不能原谅;可是自己……却曾经在攸关伊索蕾与自己性命的问题时,终究没有在银色精英赛中砍掉小子爵路易詹·凡·康 菲勒的右手。
达夫南认为那与对耶夫南的喜爱完全是两回事,不能原谅的事就是不能原谅。然而他还是无法回答贺托勒。
那时,贺托勒低声的说:
“可是,我和艾基文并不是亲兄弟。”
“你说什么?”
这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达夫南的眉宇之间泛起疑惑,并浮现 出斐尔勒仕修道士和贺托勒长相相似的画面。这么说来,艾基文可能是领养的小孩罗?但他 之后听到的却和料想的正好相反:
“你是第一次听到吧,更精准的说,那孩子和我是表兄 弟,我现在的父亲和母亲是艾基文的亲生父母,就是我的舅舅和舅妈,我妈妈是前任摄政阁 下的么女,生前一直在钻研魔法。她在研究魔法时发生意外,和我爸爸一起去世了,孤伶伶 的我就给当时还没有子嗣的斐尔勒仕舅舅领养,他对我比自己亲生的艾基文还要疼爱,母亲 也是,艾基文也是,连一次也不曾以我不是亲儿子或者亲兄弟来撇清关系或疏远我。疏离、 排斥这类的事,顶多只存在于我的想像之中。”
贺托勒稍微用力地说:
“所以,我保护他们比什么事都要来得理所当然!”
说完,贺托勒纵身跳下河里,很快就游回了岸边。达 夫南知道他是担心被人听到,所以才故意靠近过来的。
抵达河边的贺托勒,脚还浸泡在水 中就站起来说:
“我每次一看到你,就会想到从父亲那里听到的、有关伊利欧斯祭司的故 事。”
自从得到银色精英赛冠军之后,将达夫南和伊利欧斯祭司相比的人已经很多,不过 贺托勒的看法不同。
“我并不是因为到目前为止所发生的事,而将你们两个人连结在一起 ,而是因为往后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而将你们连接在一起。很明显的,伊利欧斯祭司比较优 秀,而现在的你虽然在种类上不同,但同样拥有某种出类拔萃的才能。可是现实上,当奈武 普利温祭司或其他几位祭司都年老了以后,会再继续站在你那一边的人,充其量不过伊索蕾 一人罢了,不是吗?”
贺托勒一面慢慢地转动胳臂,一面直视着达夫南的脸庞。
“伊利 欧斯祭司不仅因为出类拔萃,又因孤掌难鸣,终于在这地方生活不下去,虽然基本上他有个 会制造敌人的个性,再加上太过自信,所以也不会去培植属于自己的人马。没错,在我们的 月岛上,连那么出类拔萃的人,只要独树一帜,就会被排挤掉、被背离。”
“……”
贺托勒往后方退几步。雨又再度飘落下来。
“你要是不常常回头看看是不是大家已背离你, 终会落得同样的下场。”
唰啊,又再度下起倾盆大雨。转身离去的贺托勒身影,就在大雨中消失无踪。
贺托勒那样说的本意究竟是什么啊。
在下着雨的黑夜里点燃蜡烛,湿透的 头发尚未干透,达夫南仍在等待着夜深却还没回家的奈武普利温,静静地看着摇晃的蜡烛。
达夫南无法信任贺托勒的好心,他对从来不曾相信过的人,是不会彻底打开心门的。不管贺托勒的态度怎样变化,人的本性是不会轻易改变的,虽然他现在好像很为达夫南担心,甚至费力去打听自己想要知道的事,并且毫无保留地将所知告诉自己。而且贺托勒还说,如果处于其他立场,他也不会认同自己所说的话。这一点以身为有个年幼弟弟的哥哥来说,确实必然会选择隐瞒事实,即使达夫南并不认同,却也可以了解。
一切真相都明白了,但达夫 南现在却更加痛苦,达夫南甚至还想到,贺托勒会不会是要让自己陷入现在这种痛苦之中, 才故意告诉他一切的。在这种状况下,自己到底可以做什么啊?还是说应该将艾基文,或者 其他的嫌疑犯抓起来逼供。
那些无论如何也不像是答案。达夫南想到了恩迪米温,和他约 好了一定要见面,只要他告诉自己可以救活欧伊吉司的办法,就可以从欧伊吉司那儿确认全 部的真相。这么一来,从贺托勒那里听到的全部事实就有用处了,因为就算欧伊吉司会遭受 其他的胁迫,他也应该会对自己说实话。
就在这时。
咚、咚咚。
说不定响声从刚刚就 开始了,不过达夫南到现在才听到敲门的声音。咚咚、咚咚。
达夫南一跃而起,到窗边看 看,再一次听到声音的时候,便毫不迟疑地走近,打开窗门。
外面什么人也没有,不对, 好像快看到人影了。
黑暗中,看不见的雨滴正不断发出声音。达夫南暂且等了一下,然后 注视着徐徐开始浮现的轮廓。
达夫南先开口:
“你来了。”
窗外的影子只是比了一下手势,而达夫南则要他暂时等一下似的把手指竖起来,并跑到桌边,从桌下拿出一块他预备好的木块,那上面还用黑炭不知写了什么。他把木块摆放在桌子中央,最后拿出冬霜剑握在手上。
然后,达夫南再度回到窗边。
“现在可以了。”
外面的人影又比了一次手势, 仿佛是要达夫南从墙壁通过似地伸出手来。是真的,从这地方到其他地方,这一次他以自己 的意志,决然地抬脚跨了过去。
接着,蓦然就完全听不到雨声了。
第六部 封印呼唤 第08章 第二
这个世界是不是也刚下过雨啊?
在朦胧的雾气中走了好长一段时间,达夫南一面走,一面想 着。迎面而来的空气不仅潮湿,而且又冰又冷。
就在前面,高大的树木彼此纠缠,延伸成 拱形的隧道。他转头打量一下四周,全都只是几近荒芜的宽广平地,稀稀落落散置着一些既 像石头又像倾倒的石碑的东西,宛如突出水面的暗礁,直盯着他。天与地的相接处,飘浮着 灰色的厚厚云层,遮掩住边缘地带,使得这世界看起来比较宽阔。
引导达夫南的不是恩迪 米温,而是达夫南第一个见到的那个幽灵小孩——尼基逖斯。在达夫南从峭壁上掉落,身体 和灵魂分离,与他们玩得开心的那段时间,他相当爽快又很健谈,然而今天却几乎没说一句 话。他一定也感受到了那股看不见的压力,显然达夫南现在要去拜访的人物,是连幽灵小孩 也觉得很难应付的对象。
凝视着夜晚与白天不分的青色云雾世界,达夫南差点流下了泪水 ,因为他想到死去的耶夫南是不是也在这看起来如此冰冷的青色荒地中孤单生活,有没有朋 友,会不会连自己死亡的事实都还无法领悟而一直在徘徊着。
进入了由树林形成的隧道, 四面八方突然充满沙沙作响的声音,狭长又尖细的叶片,在永不停息的风中,一面互相碰撞 一面窃窃私语;再听得仔细一点,似乎就能听出他们在说什么:
那里有活人正在走着,这条路是死亡之路,怎么会进来这里?
为什么不回去他自己的世界?
我们全都是因为死了才无法回去那里的……
这时,一阵强风呼地吹袭过来,把他们的悄悄话吹得老远,周围再 次寂静下来。接着,传来雨滴咚咚的声音;侧耳倾听,隐约听到有如歌声般的声音,就像以 前听过的催眠曲一般低沉,可是内容不相同。
不要睡着了,绝对不要,
因为睡着后也没 有所谓的休息,
不要睡着了,永远不要,
因为睡着的瞬间,全部一切都会结束,
不要睡着了,直到你断气为止,
因为睡眠是要来吞噬你的怪物。
你还没听到睡眠要来抓你的脚步声吗?
达夫南并没有甩头不听,反而更用心地把那歌曲全听了进去;歌曲之中的睡眠 就是死亡的意思。他希冀能永远平静安息的那个人,会不会还一直在另一段痛苦的旅程中, 在找寻着曾经与他并肩旅行的弟弟?
就在达夫南想到这些的刹那,歌曲的节奏又改变了。
辛苦的一天过去了,睡眠的时间还不来,
方才落下的流星,是因为死去才落下的,
没有人会去守护已然睡着的你,
会叫醒你的只有残忍的脚爪,惟独脚爪。
黑暗长夜还在继续,早晨绝对不会来,
你啊,无论什么事都无法忘怀,
在你额头上亲吻,让你入眠的那一瞬间,
你就将永远无法停止地做着噩梦。
达夫南忽然发出声音回答说:
“没错,你们的话很对,所谓的休息是不存在的。”
歌唱的声音停止了,达夫南再一次说:
“也没有最终独自一人的隐身处。”
歌声已不再传来,可是达夫南却不由自主地流下泪水,为什 么会传来这样的歌曲,自己比谁都心知肚明。
走到隧道的尽头,前方是一片被夜晚露珠所 沾湿的草坪,草坪之后,则耸立着好多巨大半球形顶棚相连的紫色建筑物,建筑物前方有一 条铺着白色碎石子的路。
此时,之前不管达夫南说什么都不曾回头、只顾着往前走的尼基 逖斯,转过身来对达夫南说:
“那个地方我们称之为殿堂,进去以后,可以看见恩迪米温 和他的父亲,但是最好不要对恩迪米温表现出任何亲近感。还有,如果恩迪米温看起来不像 站在你这边,也自有他的道理,所以不要怪罪他。那里还有很多的大人,他们问你什么, 绝对不要说谎,因为他们立刻就会知道。他们质问你是想知道你对真相的态度,而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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