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文之子
“这是我来到岛上送给我的第一个礼物吗?”
祭司说不出话来了。他听得出这少年的话是什么意思,这是指他对不知者所做的判决太过分了。祭司是高知识的人,他心中的正义感也如同对自己职责的忠实一样。这时在他身旁的伊索蕾发出了轻咳声。柜之祭司说道:
“那你为自己辩解不就行了,你对这些少年的告发,接受了吗?要不然,有哪一点说得不对?不管怎样,如果你知道自己的行为有问题,就道歉,这样不就行了?”“……”
少年先是沉默了一会儿。可是艾基文却趁此喊道:
“还不快点把剑交出来!这分明是在掩饰你邪恶的意图嘛!”
“赶快交出剑来!”
这一次柜之祭司以严苛的语气说道。所有的人全都期待着他能交出剑并要求原谅,就连他的敌人,还有友善对待他的人,全都认为他应该这样做。
可是少年却正视着祭司,用郑重但仍是意志坚决的语气说道:“我做不到。我不会这么做。”
“你说什么?”
“这把剑等于是我的生命。就算你斩断的不是手,而是头,我也不交出剑。”少年的眼眸由灰色变为蓝色。这种深邃的眼神绝不是一般少年会有的眼神。他说出最后一句话时,甚至还带有些许的傲慢。
“这东西我绝对不会交给你们的。”“无礼!”
如此喊出的人不是祭司,也不是多话的艾基文,是至今一直不发一语的那个人,那个只在后方观望事态的红发少年。
“贺托勒!”
祭司一叫出他的名字,他随即走向前去。他真的好高,甚至比“不认识自己的少年”还要高。
那个名叫贺托勒的少年用凶狠的眼神投向“不认识自己的少年”。他红发下的浓密眉毛与睫毛,还有明显的轮廓,都更加显出他这个人的存在。
“你的处世方法只能用在大陆。现在你已是岛上的人了,就该遵守岛上的律法。不要胡作非为,因为你这样做会有人把它当做是种侮辱。”
“不认识自己的少年”看了他一眼,便立刻把眼睛转向了别的地方。他这种不愿跟他多说的态度,铁定会激怒对方。但实际上,生气的不是贺托勒,而是艾基文。
“你对我哥哥用这种态度,实在不可原谅!”
“安静一点!”
祭司虽然对突然插嘴的贺托勒没说什么,但却对艾基文大吼了一声,而且立刻也对“不认识自己的少年”生气地喊道:
“你当场把剑交出来!不然就会受到你希望的惩罚!”随着音量的提高,事态也变得一触即发。如今只要生气的柜之祭司喊一句话,“不认识自己的少年”就要被处以不可挽回的判决。他一旦了下判决,连岛上的最高统治者摄政,也无法轻易变更。站在窗边的莉莉欧佩一脸不安,一副像要冲过去的姿态。这少年简直是在 挑战祭司的权威。
此时,一个低沉而冷漠的声音划过沸腾的空气。
“有一点我无法理解。”
白皙小腿下方一双用羊皮制成的无跟皮鞋,往前移动了两步。那双鞋有些大,脚踝处还留有一点空间,虽然有鞋带可以系紧,但现在却是松绑的状态。
“在岛上,谁可以挑选并允许人持剑呢?”
她的问话虽然是针对柜之祭司的,但目光却在其他地方。“不认识自己的少年”稍微低着头,并没有移动。他的头发闪着铁青色的光彩。
“这当然是……”
谁都知道答案。这是属于六名祭司之中的剑之祭司所管辖的。所以说呢?
“是的。但在我看来,剑之祭司一定不会允许这个少年带着剑。”“什么意思?”
柜之祭司惊讶地看他,艾基文迟疑地开口说:
“因为这少年才刚到这里,怎么可能会被允许……”
艾基文平常连在祭司面前也不分事理好坏,一味污蔑好人,只有在这个少女,也就是伊索蕾面前,他才不敢乱说话。不仅如此,柜之祭司对她说话也很客气。此时,她说道:“带这少年来的正是剑之祭司本人!他没有叫少年把剑交出来,表示他允许了,难 道不是这样吗?”
以艾基文为首的那群少年似乎并不知道,带“不认识自己的少年”来岛上的正是奈武普利温。不知为什么,岛上至今都还没有正式发布剑之祭司已经回来的消息。
此时贺托勒冷静地开口说:
“也不能就此断定吧。剑之祭司离开岛上这么久了,有可能忘了岛上的律法。而且单纯默许和正式许可是不同的。他不是还未满十五岁吗?即使这是剑之祭司管辖的事,但没有跟其 他祭司,甚至没有跟摄政阁下商议,就可以轻易下决定吗?”
说到“摄政阁下”的时候,贺托勒的眼睛稍微瞄了一下站在窗边的少女。然而却是非常短暂的几秒钟。
就在伊索蕾正要回答时,从意想不到的地方传出了回话。
“居然说我忘了岛上的律法?是谁这么说的?你是这样想的吗?”咚!
在少年、贺托勒还有柜之祭司站着的地方,跳下了一个人影。大礼堂上面,在用来支撑屋顶的横梁、梁柱中间,有一个石造的大阁楼。这是保管祭典所需重要物品的地方。
刚才跳下来的人一直藏在那个地方。也就是说,他从一开始就把所有的对话都听到了耳里。
奈武普利温把长发往后一拨,站直身子,耸了耸肩,首先看了一眼伊索蕾,然后轻声地说:
“谢谢你如此帮我的学生辩护。”
“……”
伊索蕾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没回答。然而听到“学生”这两个字而吃惊的,却是除了她以外的其他人。
“学……生?”
看起来反应最为敏感的莫过于贺托勒了。他在吃惊之余,忘了他一直维持的那股正气凛然的态度,连话也说不好了,整张脸涨得通红。
欧伊吉司自从刚才被祭司问完话之后,现在才又开口,喃喃地说:
“学生,是学生……是学生……”
艾基文根本就说不出话来,其他少年也都是一样。柜之祭司好不容易整理好思绪,开口说道 :
“是真的吗,剑之祭司?你真的要收第一个学生了?而且就是这位少年?”
“是的,正是如此。你过来,波里斯。”
奈武普利温用在大陆叫的名字,直接喊少年,但没有人站出来说不对。“不认识自己的少年”走到他身边站着。奈武普利温把手放在他肩上。
“没有错,这是我的第一个学生。在大陆的时候,就已经举行过入门礼了。因为我没有 必要到死都没个传人吧。”
“那、那么……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奈武普利温并没有提到持剑的问题,但这已经不算是问题了。成为剑之祭司的第一个学生其实是件非同小可的事。每一代职掌剑之祭司的人通常都会传位给第一个,或者第二个学生。然而奈武普利温却打破传统,至今都还未收过学生。或许,这也是因为奈武普利温并非前代剑之祭司的学生吧。事实如何就只有他本人才知道了。
从刚才就一直在后面注视着的几名大人也一副惊讶的表情。可是他们和少年们,特别是贺托勒的脸上出现的挫败感是不同的。只有伊索蕾,像是听到当然的事情似地,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然而“不认识自己的少年”可以感受得到,奈武普利温是真的决心要守护他,这正如在 到达退潮小岛前一刻,他在船上说的话一样。
看到大家这么惊讶,可见这件事确实非同小可。而以前和奈武普利温在大陆生活的时候, 他甚至拒绝听到“老师”这个称呼。现在说已经举行过仪式,显然只不过是即席编出的谎 言。可是现在,奈武普利温带着信念在支持他。他不但相信他,而且还保护他。为了他,甚至不惜骗人,不管是否会受到他人的斜眼,更不在意自己的不便。事实上,“不认识自己的少年”并不知道,为了这件事,奈武普利温甚至还破坏了他的信念,那个他很久以前就决心并一直实践着的重大信念。也就是,他曾对自己发誓,绝不收任何一名学生,以防影响到“剑之祭司”这个职位的继承。
少年不发一语。他早在来到岛上之前就决心跟着这个人了。以前是渥拿特,再来是伊斯德,现在是奈武普利温的他。从伯爵的城堡分离之后又再相逢,到最后让自己决定来到岛上, 他的那颗心是很明确的,而且是能感受到真心的信赖感。所以,自己会遵从他的决定。不 ,应该说是自己本就希望如此。
少年希望能成为他的学生,与他所有的一切有关联。
“这确实是很重大的事。那个,你……不是还没有名字吗……对了,受名的仪式最好也能提前。明天早上,对,明天早上怎么样?我去跟权杖之祭司讲。她一定会说好的。真是的, 真是,我都忘了,还有事要办呢。”
一直都以一副严肃态度的柜之祭司一个人搔着头,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似的,后来才镇定下来 。接着,他走向“不认识自己的少年”,将双手交叉放在少年的肩上,嘴里念出几个祝福用 的符文,他的肩上随即发出一道光芒,顺着手臂下到手上,到达少年的肩膀之后便消失了。
身旁的奈武普利温很快地说道:“赶快向柜之祭司道谢。刚才他已经解除了原本在你身上的所有禁制。”他不知道解除禁制是什么意思,不过,“不认识自己的少年”还是低头说了“非常谢谢您” 。其他少年全都用很不满的眼神看着这一幕。其中,贺托勒还很明显地显露出嫉妒到 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表情。
可是,却有一名少女露出和他们不相同的表情,目不转睛地看着“不认识自己的少年”和奈武普利温。那就是站在窗边的黄裙少女莉莉欧佩。大概是她以为没有人注意到她吧 ! 她的脸上带着很感兴趣的眼神,特别的是,她看着“不认识自己的少年”时脸上还微笑着。 在她心里,似乎在计划着什么有趣的事。
伊索蕾仍旧什么话也没说。她似乎在这种情况下,也下意识地避免和奈武普利温谈话。可是,少年道谢完后,又再一次朝她看了一眼。
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一定会一直想到她。而且他很想问对方是否也一样想到现在的他,想到此时此刻。
第三部 存活之岛 第06章 月桂树
“渥拿特、伊斯德,而现在是叫奈武普利温。天啊,我记一个人的名字,居然需要记到第三个,未免太不公平了吧!”“那就少几个字叫啊。看是要叫奈武普、恼普,还是恼武也行。”
“叫恼武嘛,好像听起来很可笑。”
“你不要说别人怎么样,从现在起,你会有一个新名字,谁敢保证不会是那种少叫几个字会很难听,全部念又嫌太长的名字呢!”“比方说呢?”
“譬如说,泰斯摩弗洛斯。”
少年不由得哈哈笑了出来。因为,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这名字的主人正巧经过他们眼前,正要走过去。奈武普利温刚才就是因为看到他,才如此说的。接着,奈武普利温以一副非常高兴见到他的态度,挥摇着手,对他说:
“奖章之祭司!早安啊!”
泰斯摩也摇了摇手,回答了一句问候语。接着他就继续走着,等他走远之后,奈武普利温顽皮地笑着说:
“其实他的名字还算好的。要是叫做布黎托玛勒蒂丝,或者泰勒克希艾菲雅这种名字,后半辈子就别指望有人会喊你的正式名字了。”
“谁会记得这么长的名字啊?恐怕自己没忘记就算很不错了。”“可是你看我,我刚才不是就念得很顺了?”
“哦,是啊,你说的那两位小姐到底是谁?”
这天,是为“不认识自己的少年”举行洗礼仪式与正式入门礼的日子。两人走到大礼堂后面,来到有一大片草地的地方,便停下来站在那里。
虽然天气有些阴霾,但仍有微弱的阳光映照着草地。已经有不少人来到这里,聊着天闲逛着 。这可说是他上岛后至今看到最多岛民的一次。
可是看到这片草地的那一瞬间,“不认识自己的少年”心中却有些莫名的冲击。
这里地面的大部分是泥地,中间的小路铺着扁平的地砖。这跟他到达岛上第一天时,在某个瞬间看到的废墟幻象有差不多的景致。他总觉得有差不多的感觉。
一些像大碗似的青铜器排在道路两旁,里面装有大约半满的水。乍看之下水似乎很干净, 只是偶尔会看到几片树叶浮在水上。仔细一看,才发现容器中间有个圆洞,通到地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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