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
卡尔好像怎么样也不肯说出来的样子。没办法了,因为这是卡尔的判断。我向卡尔道晚安之后,往二楼走上去。上到一半的时候,我在楼梯中间站了一下,低头看看大厅。
卡尔正用一板一眼的表情看着那份文件。
※ ※ ※
我走上二楼之后,进到我们房间。杉森如往常一样地,一下子就在床上呼呼大睡了。而吉西恩则是脱下了甲衣,在床铺里按着剑鞘,像是在作噩梦似的磨着牙齿。他可能正在梦里受到端雅剑折磨的样子。两人似乎都已经睡着了,这时候不管是王子还是警备队长,都没什么两样。
我摇了摇头,往阳台走去。
今天一整天发生了很奇怪的事。我们怎么会被卷进这种事里面呢?
“你出来了啊?”
我一看旁边,妮莉亚在她房间外面的阳台,正在看着我这个方向。
“你还不睡吗?”
这一次是另一边传出了声音。我一转头,原来是亚夫奈德也正在阳台上。哼嗯,三个阳台,就这样站着女子、少年、青年。不一会儿工夫,变成是女子和少年、青年。因为妮莉亚一个空翻就翻越到我站着的阳台上了。亚夫奈德轻轻地拍了拍手。
“动作真是漂亮!”
我想起刚才不久前卡尔所说的话。
“亚夫奈德,你以后打算做什么?”
亚夫奈德突然被我这么一问,表情愣了一下,然后说:“我?这个嘛。你是指找到那个少女以后,是吧?”
他双手交叉在胸前,低声地说:“我还需要再多修炼一些。我现在的愿望是能够学会所有高级的魔法。”
“这不是你以前就有的愿望吗?”
亚夫奈德微微地笑了一下。
“对不起,对于在雷诺斯市里发生的那件事,我很抱歉。”
“没关系。事情都已过去了。”
妮莉亚好像听不太懂我们在说什么,只是把背靠在阳台栏杆,静静地听我们对话。夜风吹拂,紊乱了四周围的一切。亚夫奈德用手顺了顺被风吹乱的头发,说道:“如果真要追究起来的话,那也是因为我的欲望才会发生的事。”
“你是指因为要成为大法师的欲望?”
“没错。因为要达成这个愿望太难了,我才会想说当个假的也好。这实在是不能让人接受的说词吧?”
亚夫奈德转过头去,把手肘靠在阳台上,眺望拜索斯皇城的全景,只让我看到他的侧面。他就用这样的姿势说话。
“所以我就跑到乡下去当一个假男爵的爪牙,让那个假男爵的部下以及村里的人们都遭受到恐惧与害怕。”
“没有必要把自己说得如此悲惨。”
“悲惨?不是的。我并没有很悲惨。”
亚夫奈德两眼望着远方。又吹起一阵风,把他的头发往前吹,散乱在眼睛前面,但是他一点儿也不在意。
“让自己继续保持在不情愿的状态下,那才是悲惨。可是我已经觉悟到我所犯下的错误,现在正走向全然不同的路。所以我并不悲惨。这完全是托你们一行人所赐。”
我看了一下站在我另一边的妮莉亚。她仍然还是背靠着栏杆,倚着手肘的姿势,抬起下巴仰望夜空。我又再看了看亚夫奈德。
“那么,你现在要开始用功了……?”
“在这之前,我要先偿还欠你们的人情债。”
“你可以不必这么想。”
“不。正如同我对卡尔先生所说的,这也算是对我自己的一种磨练。坦白地说,我希望寻找少女的过程能充满逆境与困难。”
在一旁沉默的妮莉亚突然冒出了一句话。
“这句话令人觉得很可怕耶!”
“对不起。妮莉亚小姐。”
“没关系。嗯,如果只是个人的欲望,有什么不可以想的?”
妮莉亚轻轻地回答,又像刚才那样仰望着夜空。我问亚夫奈德:“可是亚夫奈德,这是你的名字,还是你的姓呢?”
“嗯,为什么问这个呢?”
“我们在皇宫里见到了一位名叫乔那丹·亚夫奈德的守备队长。”
亚夫奈德仍旧还是一动也不动,用稍微驼着背的姿势,一直看着前方。我实在看不清楚他是不是要开口说话。
“真令人想不到。我还以为我的名字是很少见的呢!”
“是和你没有关系的人吗?”
“嗯。”
“哦。啊,是因为和你的名字一样,我有些惊讶,才会问你。”
“嗯。”
亚夫奈德仍旧保持他那个姿势看着拜索斯,而妮莉亚也仍旧保持她那个姿势仰望天空。真是罕见的一幕啊!巫师驼着身体俯瞰大地,小偷则是挺着身体仰望天空,至于半调子战士呢?
我则是直直站着看前方。有件事一直在我的脑海里盘旋不去。
不能让父亲找到自己女儿的理由是什么呢?
※ ※ ※
隔天早上,我们仍然还是各自散开去探听消息。亚夫奈德和吉西恩去找商人,杉森、卡尔和艾赛韩德则是去找冒险家,然后我又是被妮莉亚拉着耳朵跑去盗贼公会那个地方。哦,我完蛋了。
“我们要去盗贼公会啊?好可怕!”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啦!进去三个人只会死一个,可是我们才只有二个人啊!”
“你现在是要我安心的意思吗?”
“好像是吧。”
妮莉亚就这样硬拉着我到盗贼公会去。首都的街道如今对我而言好像已经很熟悉了。我才走过几次就开始熟了。嘿嘿。
暮秋的天空沉甸甸地压着大地,但还算是很晴朗的天气。我看到有些人已经开始穿着秋装,虽然如此,他们还是一副很有活力的模样。再过些时候,所有的人应该都得遮着冻红了的鼻子,嘴里呵出白色的烟气,如此行走在街道上吧。
不过,这个都市里完全没有落叶缤纷,真是幅煞风景的秋天景象。哼嗯,于是我只好观看那些可以稍微稀释掉暗沉气氛的存在生命体。我把一个经过我身边的女孩子仔细观看了一下之后,对妮莉亚说:“我们现在用的方法真的可以找得到人吗?”
“已经没有其他的方法了,不是吗?你要是有好方法,就说来听听。”
“如果拜托国王陛下,请他向各领地或都市寻找红发少女呢?”
“那时候不是就有提过这个计划,但是高阶祭司说不可以,不是吗?!”
“我还记得这件事。因为用国王命今去找就等于是正式公开地找人,那样会使那个少女进到哈修泰尔家族去。”
妮莉亚点点头。
“没错。”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嗯?”
“反正那个少女就是哈修泰尔侯爵的女儿,不是吗?为什么不能让做父亲的找到他女儿?”
“咦?哼嗯,是很奇怪啊!”
很好!倒过来,倒过来我这边吧。妮莉亚像是觉得很烦似的,说道:“唉,可是没关系。住在首都的贵族之间总是有许多更加令人头痛的事发生。高阶祭司明明已经对卡尔叔叔说明过了,而卡尔叔叔也赞同了,不是吗?你就不要再去想了。”
呃。原本要倒向我这一边了,却……那我再试一次。
“我们,来打听看看那个理由,你觉得如何?”
“咦?什么意思?”
“不能让哈修泰尔侯爵找到他自己女儿的理由啊!你不觉得很好奇吗?”
“那个呀?我不怎么好奇啊!”
这是什么意思啊?到底是好奇的意思,还是不好奇的意思呢?
妮莉亚摸摸下巴之后伸了一个懒腰,说道:“你很好奇那个吗?”
“很好奇。”
妮莉亚嘻嘻地笑了笑,侧视着我的脸孔。
“是不是因为你很想念你爸爸?”
“也不光只是因为这样。”
“嗯,高阶祭司告诉卡尔叔叔的时候,甚至还用了魔法秘密地说,不是吗?我才不想在同伴之间探听什么秘密之类的事情。”
咦?难道妮莉亚没有半点儿好奇心吗?我点了点头,说道:“哼嗯,好吧,算了。”
我紧跟在妮莉亚身后,这一次是到了位于大路上的商店街。到处是各行各业的商店。妮莉亚经过了一间大间的布匹店和干草商,就往小间的皮鞋店弯了进去。
皮鞋店?哼嗯,地点蛮特别的!
妮莉亚开门走了进去。四面的墙壁都挂着一大堆剪刀、皮革还有未完成的皮鞋。在采光比较好的一处,有一个弯着腰的老人坐在一张低矮椅子上,缓慢动着他粗厚的手,正在做针线活。他围着一条皮围裙,看起来像是全身都在动,又好像是只有手指在动的样子。而且他手的动作并不怎么快,是用很慢的动作在缝制皮鞋。他仿佛像是一座制鞋模样的雕像。
妮莉亚一站到他面前就挡住了光线。随即那个像是雕像的老人抬起了头。看起来是一个头都秃了,牙齿也不灵光了的老人,没想到说话声音还是很清朗。
“我们这里没有做女鞋。”
妮莉亚不怎么在意地摸了一只挂在墙上的皮鞋。老人皱起眉头看着她的背。妮莉亚转过身来对他说:“最近流行什么呢?”
老人像在嘟嚷着什么似的,说道:“当然是和十年前一样。”
“十年前流行什么呢?”
“当然是和二十年前一样。”
“十年后会流行什么呢?”
“当然是会和现在一样。”
“可以进去吗?”
“进去吧。”
“谢谢你,贾克。”
那个老爷爷的名字是叫做贾克吗?妮莉亚把刚才一直在摸着的皮鞋往下拉了一下。什么呀?那只皮鞋上连着一条绳子,妮莉亚把绳子一拉,角落的地方就立刻传出嘎吱的声音。
妮莉亚对我做了手势,然后走到角落墙边去。妮莉亚一推那面墙,墙就如同一扇门似的,被往后推了开来。嘎吱开门声。呵,真是神奇!我很紧张地走进里面。进到里面之后,我看到有一条长长的垂直通道,是一条可以走下去的螺旋阶梯。我小心迈开脚步,踩着螺旋阶梯走下去。这也太神了!皮鞋店的墙后居然会有这种地下室!
“这里是公会吗?”
“没错。”
“那么刚才那个老人是守门人吗?”
“嗯。只要说错一句,可能我的鞋子也会被挂在那里的墙上呢!贾克事实上并不太会制作皮鞋。”
“咦?是吗?刚才你们说的是暗语吗?”
“是暗语没有错,但是你不要以为可以拿到哪里去用。事实上内容不是很重要,语调高低与手势才是更重要的。”
“原来如此。”
我们走完了螺旋阶梯之后,四周就变得很昏暗。这是因为是在地底下,而且没有照明的关系。但是妮莉亚毫不犹豫地找到了门,敲了敲门。叩叩。从里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谁呀?”
妮莉亚抬起下巴,说道:“你最疼爱的女人。你夜夜梦想的女人。”
“……进来吧。妮莉亚。”
真是肉麻的话。妮莉亚开了门。突然间出现亮光,使我不禁眨了眨眼睛。虽然不是很亮的光线,但是一路顺着昏暗的螺旋阶梯走来,眼睛已经适应于黑暗的环境,才会如此。
里面可以说是一间又脏又乱的地下室。
一边是杂七杂八的东西堆得满满的书柜,而且还有另一扇门,门的对面有书桌和椅子。另一面墙边放着长椅,在那上面的男子好像睡着了,侧躺着,有几个酒瓶滚落在地板上。那个男的身上甚至还裹着一条毛毯。
有一个健壮的男子坐在书桌上,正在等候我们。
他手拿一把匕首,往书桌刺了之后又再拔起来,如此反复这个动作,并且看着我们。在他那毫无表情的脸上的目光,并没有固定在任何地方,所以很难和他对看。不过,妮莉亚对于坐在书桌上的男子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就直接走向躺在长椅上的男子。
她摇一摇躺在长椅的男子,并且说:“起来了,老爸!”
老爸?他是她的父亲?我用惊讶的眼神,一下子看看妮莉亚,一下子看看那个男的。坐在桌子上的那个男的噗嗤笑着说:“他喝了三瓶酒。二个小时之内是醒不来的!”
“要不要赌啊?我如果能让他醒来,你要付多少?”
“十赛尔。”
“小气鬼。好吧。十赛尔。”
接着,妮莉亚就把裹在那个男子身上的毛毯给拉了下来。随即那个男的就骨碌碌地滚到地上。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一个醉得不醒人事的中年男子。下巴胡须被酒沾湿之后就这样凝固了,看起来乱七八糟的,而头上几乎已经秃到头顶了。他滚落之后就直接停住,很用力地打呼。
“噗噜噜……呼噜噜……噗噜噜……”
毛毯没了,所以打呼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太声。我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先就以往的姿势,倚靠在门边。妮莉亚像是早就知道这样子是弄不醒他的样子,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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