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
「我的事?」
「你怎么能把钱还给我们的?」
啊?我跟妮莉亚同时吓了一跳。妮莉亚望着我,可是我摇了摇头。然后杉森马上说:
「那不是很明显吗?不是你还会有谁。这就算是白痴也想得出来。最让我好奇的是,修奇为什么不把话讲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呢?如果那个钱的来源可疑的话,我会很难过的。」
妮莉亚讶异得嘴巴大张,轮流注视着我跟杉森,我的脸一下子红了,转过头去躲避她的视线。杉森发现我们两个突然变成了呆瓜,就用觉得很奇怪的眼神望着我们。
「啊,我们慢慢再听这些吧。你因为是带着好意才这么做,我想大概也不会做出太坏的事情。修奇!把午餐拿出来,大家开动吧,嗯?」
杉森摸了摸肚子,用全身表现出此刻对他而言最迫切的事情。我连忙跑向马匹上绑着的餐篮。我回头偷瞄一眼,妮莉亚正不知所措,避开了杉森的眼神坐着。
杉森好像想要对妮莉亚说些什么,但是在那之前,我就把餐篮拿了过去。然后杉森就把万事都抛诸脑后,开始猛烈地进攻那些食物了。一直到没剩下任何幸存者的时候,杉森才打了个饱隔,露出无上幸福的表情,靠坐到树旁。我认为应该在褐色山脉出没的怪物名鉴中,加上杉森·费西佛这一项。
※ ※ ※
名称:杉森·费西佛(Male)
出现频率:惟一一只
出现地域/时间:任何地形/主要是日间
特性:这种顽强又凶暴的生物,对食物怀有无限的复仇心,对于进入他视野内的任何食物,都会残酷而激烈地将其吞食。
※ ※ ※
我正在想这些东西的时候,杉森对伊露莉说:
「伊露莉,你要不要多吃一点?」
伊露莉微微一笑,我啼笑皆非地说:
「你根本一点食物都没留下,还敢这么说?」
「没有别的餐篮了吗?」
「那是晚上要吃的啊!」
「有什么关系。反正今天时间很多,就让你发挥一下做菜的手艺,不就好了?」
「别说了,别说了!事情不要做得太过份。请你活得像个人样吧!」
杉森尴尬地拿起了葡萄酒瓶。他从背包中拿出碗,分给每个人,然后开始倒酒。
「伊露莉,你可以喝酒吗?搞不好对你伤口的恢复有害……」
「不,没关系的。我的治疗过程已经结束了。」
如果能让伊露莉的脸上恢复一些血色,那也不坏。我虽然不知道伤患能不能喝酒,但是被翼龙咬成那样的伤患还能没事般地坐在这里,那么,喝杯酒大概也不会死。我担心杉森开始问妮莉亚问题,所以尽量让话题集中在伊露莉身上。
「那个药真不错。你说那叫治疗药水?还可真是非常贵呢,」
伊露莉点了点头。
「对啊。冒险家常跑去神殿,不是因为他们想祈求冒险的过程平安,更常见的情况是去买治疗药水。因为这药实在太贵,除了冒险家们这种每天生活在危险边缘的人之外,一般人大概也没能力去买。」
「说的也是,一瓶要花费一百赛尔耶!一百赛尔的话……我们算算看,如果是五分钱的蜡烛,可以买两千个。呼!如果一天做五十个,也要一个月又十天,才能做两千个。但是还要扣掉材料费,以及生活费。唉唷喂呀!」
妮莉亚眼睛睁得大大的,说:
「蜡烛?」
她那表情像是在说,为什么我别的东西不提,却提个蜡烛?我微笑着回答:
「这是我的职业精神。我是个蜡烛匠。」
「蜡烛匠?」
妮莉亚的表情更困惑了。我眨了眨眼,说:
「喂,职业是不分贵贱的!如果你认为自己是帅气的夜鹰,所以鄙视蜡烛匠的话,我可是不服气的。以前的贤人之中,有一位还曾这么指称过我们:『你们是光的精工师』。」
「光的精工师?听起来真棒。但你是蜡烛匠?蜡烛匠的力气都这么大吗?」
「那是我个人的特质,可不是蜡烛匠的特质。」
※ ※ ※
我成功地转移了话题。我开始讲我们村庄的故事、我们那个伟大领主的故事,还有阿姆塔特、泰班、以及我们旅行过程中遇到的事情,一股脑儿地,全都讲给妮莉亚听。
卡尔听到我跟他一起经历过的那些事情,却不是用他的观点而是用我的观点来描述,似乎听得津津有味。他常常歪着头,发出表示『原来你是这样想啊?』的目光,但是他完全没有打断我讲话。温柴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些事情,所以静静地专心听着。但是杉森却是不断妨碍我。有人说,如果两个人同时说故事,则说起来要困难个三倍,事实真的是如此。那时的情况大概是这个样子:
「所以伊露莉让那三十个警备兵飞到天上去……」
我这么一说,杉森就会马上插嘴:
「才不是呢,修奇。希里坎男爵的警备兵有三十二个。」
「咦,是吗?你怎么数得那么快?」
「所以你要尊敬我。这是成为警备队员必修的课程。我们是一次五个五个这样数的。」
「啊,是这样吗?」
我跟他如果这样对话,妮莉亚就会鼓起脸颊说:
「喂,喂!这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三十个人跟三十二个人有差别吗?重要的是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快讲吧,修奇。」
※ ※ ※
我讲故事的过程中就这样受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妨碍,到后来我不可能不觉得累。无论如何,我好不容易讲到了卡拉尔领地神临地化的事,妮莉亚听到这里似乎吓了一跳。她好像觉得我的用词很深。
「等,等一下,你刚说什么?」
「我说神临地化。所以卡拉尔领地就成了神临地……」
「……蜡烛匠平常都讲些这么难懂的话吗?」
「这也是我个人的特质。我可以继续往下讲了吗?」
「咦?啊,好。你继续讲。」
随着时间的经过,故事也越来越有趣。无论如何,迟迟吃过午饭后才开始说的故事,一直讲到了天色昏暗的傍晚时分。
妮莉亚是个很诚恳的聆听者。随着故事的情节,她会适时地做出微笑、会紧张,把讲故事的人弄得很高兴。不知怎的,我居然感觉自己是不是被妮莉亚操纵了?这是因为想把话题内容转到别的地方去的,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呵呵呵呵……真有趣。那你们完全是冒险家的新手?」
「我们根本不是冒险家。我们不是为了寻求冒险才上路的。」
「那不是重点。所有人都是冒险家。没有比活着这件事还要来得更加冒险了。」
这句话虽然很普通,但是由妮莉亚说起来,却是隐含着一种悲壮。一般说来,如果有人说出了一句悲壮的话,那么其他人就很难接口了。所以妮莉亚赶忙将头转向温柴。
「那你如果被抓去首都,不就死定了吗?」
温柴连看都不看妮莉亚。妮莉亚眨了几下眼睫毛,突然跳了起来,站到紧邻温柴的地方去。然后她在温柴的耳边吹气似地说:
「你现在心情怎么样啊!?」
温柴连耳根都红了起来,突然站起身来。他做出了像是想躲开的动作,但是杉森故意爬住长剑的剑柄给他看。温柴一动,杉森就低声地威吓说:
「我们虽然保障你行动的自由,但你绝对不准离开我视野之外。」
然后温柴就来到我左边坐下,对我开始大喊:
「修奇!拜索斯的女人全都这么放荡吗?」
「咦……?」
在我回答之前,妮莉亚就朝我这里跑来,坐到了我右边。结果我就被夹在温柴跟妮莉亚的中间。妮莉亚开始对我说:
「修奇,杰彭那些人到底怎么谈恋爱的?」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温柴就将嘴贴到了我另一边的耳朵旁,大声说:
「修奇,你不觉得所谓健全的爱情,是指两个成熟的人,互相对对方忠实而感受到的情感吗?你认为随便对任何人都隐隐发出性方面的魅力,是女人的特权吗?有些女人认为让男人高兴是件好事,所以故意穿着暴露的服装,巧妙地利用放荡的言语来刺激男人,关于这件事,你怎么想?」
根本没有轮到我回答的机会。妮莉亚马上说:
「修奇,对于无法了解女人的男人而言,他将看到女人时所感受到的淫欲冲动,全部怪到女人头上,视作是女人刻意去散发的,关于这件事,你怎么想呢?女人很自然地行动,男人却自己在那边兴奋了起来,这就像是自命清高,认为『是女人先做错的。她为什么要做出这些举动呢?』将所有的错都归罪给女人。对于这种幼稚的丑陋行径,你又怎么想呢?」
我叹了口气,说:
「……两位,你们讲话的时候,请拿掉『修奇』这两个字。现在请继续吧。」
※ ※ ※
我两边的耳朵被吵得嗡嗡作响。这还真是可笑。你们两个互相讲话不就得了?为什么一定要把我夹在中间呢?但是我不想让杉森有机会问起妮莉亚钱如何能归还的事情,所以只好静静地在那里受这场无妄之灾。
※ ※ ※
反正不知道怎么结束的,温柴跟妮莉亚的互相叫骂总算告一段落。我因为完全没有留意他们两个人讲了些什么,所以不知道他们的重点跟结论到底是什么。两人不再互相对话了,虽然他们还是跟我说话,但那也只是一种自言自语。这种自言自语似乎也不可能有什么像样的结论。特别是这两个人性子都很拗,都有很固执的一面,所以也不用期望会有什么结论。
反正现在太阳下山了,晚餐也吃过了。依照卡尔的提议,妮莉亚决定跟我们同行,直到越过褐色山脉。
「这样行吗,大叔?你不是已经知道我干哪一行的?」
听到这句带着几分挑战语气的话,卡尔微微一笑。
「这个嘛,我不知道妮莉亚小姐怎么样啦,如果是我的话,我绝对不会以这一票可怜人所带的东西当作下手的目标。很可怜吧?」
听到卡尔这句温和的回答,妮莉亚的脸红了起来。原来卡尔也会这样说话。那意思好像是在说:这些人抓到你又放了你,并且在你被翼龙追的时候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你,你怎么可能对他们的东西下手?
「……谢谢。那个,希望从现在起到越过褐色山脉为止,我能够帮上各位的忙。」
我们一行人为了能在明天将今天损失的时间补回来,所以全都很早去睡觉。第一个轮到守夜的是我。我将柴丢进火堆中,环顾着我们一行人。
杉森将毯子整个踢掉了,他呈大字型地躺着,正在打呼。我之前还帮他再盖上一次毯子,现在却又变成这个样子。我在想,是不是要用毯子把他裹住,再用绳子绑起来?哎,还是算了。以他的体质,就算这样睡觉,大概也不会感冒吧。在另一边,卡尔像个死人一样,正安静地睡着觉。伊露莉跟妮莉亚裹着同一条毛毯,正暖暖地睡着。
温柴睡的时候,脚踝被绑在树上。我看了看他的脸,他居然还睁着眼睛。
「你不睡吗?」
「睡不着。时间还早。」
「还是试着入睡吧。」
「你别担心我。我又不用守夜。俘虏也有舒服之处。」
说起来也没错。我们又不可能让温柴守夜,所以是我、杉森跟卡尔轮流。伊露莉伤得很重,再加上她早上要记忆魔法,必须要睡眠充足。妮莉亚?她也不太可能。与其到头来表现出我们无法相信她,还不如不要排她来得好。
「修奇。」
温柴对我说话了。我又将一块柴丢进火堆里,然后望着他。
「把我放走吧。」
「……这个我做不到。」
「我会给你谢礼的。我向你保证。放了我吧。」
「不行。」
「你就是一定要带我去拜索斯皇城,让我上绞首台吗?」
我虽然不忍心,但也只能如此,不是吗?我不太高兴地说:
「你成为间谍的时候,就应该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不是吗?」
「我也有一定要活下去的心理准备。」
「……你想要活下去?要将你当作一般的战犯处理,是有困难的。因为你们进行了间谍活动。而且想想看你们在卡拉尔领地做了什么坏事。这样还想要活下去?」
「那些都是那个女人做的。我们只不过是那个女人的护卫。我们只不过是在那里建了个秘密基地,然后等待她的到来。」
「在审判的时候,你们没阻止,就必须视作共犯。应该算是犯了帮忙的罪吧?」
温柴直视着我,说:
「这话虽然对,但也不对。很多事情,我根本碰都没碰过。我不可能为世界上所有的事情负起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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