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
她纱袍的水袖褪在臂弯处,露出羊脂白玉般的小臂、皓腕和柔夷,全然没有了追杀纪若尘时的咄咄逼人,按在胸前,恍若有种脉脉的温顺。而本是如冰似雪的肌肤此刻泛着一层玫瑰色光泽,望上去实有说不尽的风流诱惑。纪若尘心中一动,目光移到她的脸上,如千年寒冰玉精雕玉琢成的面孔同样泛起玫瑰色,少了清醒时的冷淡,多了几分艳色。一头黑亮的青丝爱逶迤脑后,有种动人的别样风情。
道典中载有许多合籍双修的法门,纪若尘自然也通晓男女间事,云舞华又实有罕见容姿。她平素冷若冰箱,杀气四溢,整个人就如一把出鞘利剑,让人自消绮念。此刻她却是无助倒地的楚楚柔弱,两相对比,更添诱惑。
纪若尘心中一道火焰悄然燃起,下体终于一柱擎天。苏苏终于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似是不愿再望向这边,只是咬牙道:“给你一刻时间行云雨之事!”
哪知此刻云舞华忽然嘤咛一声,悠悠苏醒过来,恰好将苏苏这一句话听了进去。她神识浑浑噩噩,尚无时间去体味这句话的含义,只觉得如身处烈焰之中,似乎连血液都已沸腾,而又有一种强烈之极的欲望,如海潮般一波接一波地向她袭来。她费力地张开双眼,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有些扭曲模糊,朦胧之中,似有一个人影正向她走来。
云舞华低低呻吟了一声,定睛瞪着那人影半晌,那越行越近的分明足一个男子,竟然足纪若尘!猛然间苏苏刚才所说话一个字一个字地跳入意识中,她好容易把有点支离破碎的意识拢起来,依稀有些明白了那句话的意思,顿时大惊,登时清醒了不少。
她奋力挣扎坐起,怒视纪若尘,忽然看到了他下体的异状,不由得又羞又怒,喝道:“站住!无耻小贼,你想做什么?苏苏,这……这是怎么回事?”
纪若尘倒没想到她会在此时醒来,暗叹良机已失,于是立定脚步,且看苏苏怎么说。
苏苏立在十余人外,并未回头,只是反手一挥,一道金线索如电而全,将云舞华的双手牢牢缚了起来。
云舞华本能的挣了一下,哪里能动得分毫,不由大惊,叫道:“苏苏!你在干什么?”
苏苏轻轻叹说:“舞华姐,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他虽害得你这样,但是你想擒他在先,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他在道德宗身份不低,修行不弱。模样生得也还英俊,附近再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了。事毕之后,若师姐你还满意,就留下来作个面首,若不喜欢,一剑来杀了就是。”
她也不待云舞华回答,只向纪若尘喝道:“还不快做你的事!”
云舞华也向纪若尘喝道:“你敢!”
纪若尘又有何不敢?他对云舞华的喝斥充耳不闻,径直走到她身边蹲下,一下按住她的肩膀,将虚弱不堪的她按倒在地,另一只手拉开她的裙带,掀开衣襟,露出两座山峦胜景。个知进足因惊怒,还足激动,峰峦上粉色花蕾已是傲然开放。
眼见纪若尘的手又向下探去,云舞华急叫住手,可是纪若尘哪里肯停?
“苏苏!”
苏苏端立不动,可两个羊角发髻上垂落的水钻却互相碰撞不休。她忽然叫道:“先停手!”苏苏一叫停,纪若尘当即住了手,望着身下的云舞华,默然不语。他心中无数个动作合在一起又复分散外来,但无论怎么组合,在这个距离上,都无法抢在苏苏前夺剑劫人。
而苏苏叫停后,却仍不转过身来,也不再发一言。
倒是云舞华先打破沉默,经刚才一番挣扎,她已是青丝散乱神色惊怒,这时却忽然笑了笑,道:“苏苏,这件事找答应你就是。不过你只是从书上学得男女情事,殊不知这翻云夜雨中有莫大的乐趣。既然总是要来这么一次,不若好好享受一番。你把我绑着,我有何妙趣可言?快把我放了。”
苏苏有些将信将疑,犹豫着过:“啊,云雨事中还有妙趣?书上好象没说……。”然而在云舞华连声催促下,苏苏终收回了金丝索。
云舞华双手重获自由,不由又是极魅极艳地一笑,抬起双臂似欲勾住纪若尘的脖颈,纤指堪堪将触到他的后颈。
纪若尘却已从她艳若桃李的笑容中看出一缕杀气,正欲有所动作,说时迟那时快,云舞华已经陡然挺身坐起,肩头重重地撞在纪特尘胸口!只听喀嚓脆响,纪若尘全身已不知断了几根肋骨,身不由己地向后飞出,重重地撞上草地边缘的古树方才停下,身体软绵部地顺着树干滑下。
苏苏面色大变,疾向这边冲来。但云舞华动作如电,挥手之间,古剑天权已然在手!
一道玄黑剑气划过……
苏苏骤然凝在了空中,张大了小口,想叫,却什么叫不出来,只是就那样看着天权剑一分一分从那纤纤五指中滑落,慢慢的插在地上。
那握剑的手,妖媚的玫愧色已褪去,苍白得格外刺眼。
云舞华直直向后倒去,轻轻地落在湖畔草地上,双目微闭,宛如沉睡。只是她雪白的脖颈上,多了一条显目之极的黑线。在她上方,则飘着一团翻滚不定的黑雾。
“舞华姐姐,你……我……”苏苏语无伦次的喃喃着,她似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方才向前进了一步,却又吓得立刻回到了原地,完全不敢接近云舞华,就象是怕惊散了她的好梦。
“是他,是他害死舞华姐姐的,我要报仇,报仇!”苏苏想起了纪若尘。她有如一头失了方向的小鹿,忽然发现了一线解脱的光亮,就立刻狂奔而去。她一个旋身即向纪若尘扑去,右拳前凝出一颗光球,就欲一拳击出!
但这一拳刚到半途,苏苏就愕然看到背靠古树站立的纪公尘神情呆滞,面色灰败,双膜中的神采正迅速黜淡下去。
她生就玄瞳,隐约看到一道白气从他眉心中飞出,向着云舞华上方那团诡异的黑雾飘去。那道白气在空中回旋反复,忽而伸长,忽而缩短,似是在不住挣扎,但终抵不过黑雾的吸力,被一下吸了进去。
纪若生双瞳神采尽逝,呼吸断绝,生机全无,竟已死了!
苏苏实是不知纪若尘何以会在此时忽然暴亡,但她惊怒交集之下,也不过想到了一句恶有恶报而已。此刻纪若尘已成她迁怒对象,纵算身亡,也难消她心头怒火,是以苏苏一愣之后,那拳依原势在出,誓要让他死无全尸!
她这一拳含而不发,拳前三寸处,凝定一颗光珠光芒万丈,含风蕴火,威势无畴。这一拳的威力全在光球一尺之内.聚力于中,实是无坚不摧。
眼见苏苏拳上光辉已映亮了纪若尘的脸,他脸上忽然泛起一层青气,间中又有大块大块的暗绿斑纹浮现,翻腾涌滚,宛若活物。
“当”的一声巨响,有若万千铜钟齐鸣,惊得满山群鸟尽起。苏苏只觉得自己似在飞速前行时猛然撞在了一座坚固无比的大山上,一时头晕眼花,胸口闷不可言,身不由己地向后飞出,沿途撞断了四五棵古木,这才狼狈万分地摔在了地上。
她仍然不明究竟发生了何事,挣扎坐起望去,这才看到纪片尘背靠的大树已经成为地上一大堆柴禾,而他的身躯浮在空中,仍在缓缓不断上升,身周青色毫光辉映,遥遥望去有若一尊透明的巨鼎。巨鼎中央,纪若尘直立的身体没有半丝活动的痕迹,眼神仍是毫无神采生气。这愈发证实了苏苏刚才的判断,纪若尘魂魄已经离体,此刻浮于鼎中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苏苏愕然立起,仰望着空中的巨鼎,有心攻上,但头晕未止,胸口郁闷未去,想起刚刚的遭遇,饶是以她坚定的复仇意志也不由得有些迟疑,再不敢贸然出手。若刚刚是这这一尊光鼎护住了纪若尘的肉身,那这该是怎生的法器,才能挡得住她全力一击?
就是这一犹豫的功夫,巨鼎已然浮空升起,化作一道青光,载着纪若尘的肉身冲天而去。苏苏紧咬下唇,心内几番挣扎,终未追下去。
苏苏来到云舞华身前,端详着她宛如沉睡般的安详容貌,心中忽生了一个念头,或许他们两个的魂魄是去往同一个地方了。有念及此,苏苏又向天权古剑望去,又想起了这把剑具有收魂夺魄的异能,是以才被称为凶兵。
她立了片刻,才抱起云舞华的尸身,又将天权古剑负在身上,离了这片森林。
卡喳一声,木轩中的一尊花瓶突然生出一道裂缝,然后从裂缝的末端缓缓渗出一滴清水。水滴在红瓷花瓶上流动,红的有如一滴鲜血。
顾清伸手轻拂着花瓶,纤指在裂缝上划动,最后挑起了渗出的那颗水滴。水滴清澈,却散发出浓浓的血腥气。
顾消掐指一算,面上忽然变了颜色。
她那颗本是任风过云动也不会沾染片尘的心,慢慢地越跳越快。
“怎么会,他怎么会死?!这……这,不应该已是最后一世的轮回了吗?”
顾清想着,只觉得穿越木轩的山风,忽然带上了透骨般的寒意。
这一日清墟宫与往日并无不同,人人紧张有序的忙着。
虚玄在吟风所居的偏殿外望了一望,见他正在案前苦读上皇金录,时不时提笔在书页上标注些什么,不由很微微一笑。他行出别院,招过巡守的弟子,吩咐不得让任何人打扰了吟风,随即袍袖一挥,化成一缕清风,向后山断崖下飘去。
青城山清幽奇险,山中处处断崖绝谷,谷中却显幽深阴暗,与诸峰胜景实里天渊之别。不片刻功夫,虚玄在一处绝谷中现出了身形,沿着谷底流过的一边溪流逆流而上,最后停在了一处天然洞府外。
这处洞府入口十分隐蔽,不仔细观察的话很难发现,然而内中却是极为宽大,别用洞天。虚玄举步入内,甫一入洞,即有一道极浓的血腥气扑鼻而来。他眉头微皱,手中掐诀,运一道清光护住了全身,这才继续向洞府深处行去。
山涧深处回荡着一阵阵粗重的呼吸声,恍若内里藏着一头受伤的巨兽。前方有一个转角,从内洞透出的火光映亮了外洞的石壁,洞壁上赫然映着个张牙舞爪的狰狞身影。虚玄略一停步,身周的青光又盛了三分,这才举步向内洞行去。
内洞中俨然是修罗地狱!
这是一个方圆数超过百丈,高十余丈的天然石洞,洞顶一片片钟乳石倒吊下来,石尖有水个不住下滴,地面上这里一簇,那里一丛,生着数百根高耸尖利的石笋。山洞洞壁高处插着数十根火把,在如此广大的空间内,这点光只够映火把周围的方寸之地,他虚玄是何等道行,就算没有一点光亮,也能视物如白昼。
石洞中弥散着一股浓的化不开的血腥和恶臭,在摇曳的火光下,统治着石洞的是透着紫黑的暗红色。这里到处都是干涸的血迹,破碎的尸块脏器,以及摆放成各种姿势样于随意扔在地上,又成足被高高钉在石壁上的赤裸尸身。
石洞中央有一小片难得的干净空地,一股地底清泉弯弯曲曲地横穿整个石洞,绕着央空地划出一个满弓状弧形,再从另一端穿出。空地中央是一座石台,四根高高竖起的巨型火炬将石台照耀通明。石台边立着一个颇瘦的男子,仅以一幅白布绕在下身蔽体,背向着虚玄,十指如飞,双臂如轮,正在石台上忙碌着,露在身外的肌肤白晰细嫩,宛如女子。
他早已知进虚玄到来,却并不回头,依旧自顾自忙碌着,只是说:“今天怎么没带活人来?”
他的声线低而略尖,颇为阴柔,语调婉转悠然,十分悦耳,闭目听去就似是一个妙龄女于在向情郎倾诉,然而言辞之间却实是惊心。这声音又是回荡在这处处透着暗红血气的洞府里,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虚玄直走到那人身后,方立定,道:“可还没到送人的日子呢。”
派人放下了下中一枚小锤,改而从石台左侧取过一把粮致的青钢小锯,又忙了起来,道:“活人可是越多越好,没到日子,就不能多送一次吗?何况最近你送的人道行一个比一个差,真是敷衍!背墟弟子没本事超越祖宗,就知道死守臭规矩,没想到连你也变成这样了。既然没有活人送来,那你还来做什么?难不成就是想看看我这个疯子?尽管放心,你设下的阵法牢靠得很,我哪有什么办法攻得破?”
虚玄立在他身旁,负手望着那人的工作。
两人立足处片尘不染,石台上却是血迹斑斑,正中卧着一个亦裸的年轻女子,胸腹已然洞开,脏器连筋带肉漂挂着,白骨与经络纠成一团团难以分辨的血污。那人手持刀锯,极细心地一点一点切剥着这些尚在蠕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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