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
他话音未落,玉虚真人的剑芒已衔尾追来,眨眼之间,列缺与淡墨色古剑又已相击三次!
忘尘先生速度骤然加快,如流星般远遁,刚才的一声长笑犹在空中回荡,只遁去的方向上一溜血雾渐渐散开。
此际景霄真人正自目送着虚玄三位真人在夜色中远去。他看似平静,然而却绝不轻松。神物冲天而起时,连他也受到波及,眉心凤冠忽隐忽现。就在这前防虚玄、后御宝气的刹那,景霄真人忽觉后心一点刺痛,然后周身真元极速溃散!
这一刻,万籁无声。
他低头看了看胸口露出的一截暗淡无光的剑尖,五指轻握松纹古剑,淡淡问道:“是哪位高人?”
背后传来一个轻飘飘的声音:“贫道虚无。景霄真人可以上路了。”
景霄真人淡然道:“也未见得。”
背后那人并未作声,瞬间抽出长剑,就隐没在夜色之中。
景霄真人额心凤冠隐去,双目渐渐黯淡无光。他低低地道了声:“殷殷,星蓝……”就此闭上双眼,徐徐当空坠落。
此时,洛阳郊外已是灯火俱灭,万籁俱寂,惟悦来客栈中灯火通明,在无边的茫茫夜色下格外显眼。
此际夜天燃火,地涌血泉,也惟有这间客栈才是血海中一座孤岛。
“臭女人,快把我放下来!不然的话,我一定把你剥皮抽筋……”女孩怒叫着。
她也只能怒叫。
女孩如一只小猫样,后颈拿在顾清手中,手足软软垂落体侧,完全动弹不得,只能用言语威胁顾清。可是此情此景,她的威胁实在有限得紧。
顾清静立于沉沉的夜空中,左手负于身后,右手提着那女孩,只顾凝望着远处下方悦来客栈的一点灯火,对女孩的百般威胁置若罔闻。
女孩儿叫嚷半天,见顾清全然不理会自己,顺着她的目光,也向客栈望了一眼。一望之下,她立即又叫道:“那小子就躲在那里,臭女人,快带我过去!若是让他走掉了的话,我一定把你剥皮抽筋……”
顾清淡淡地道:“倒真看不出来,你居然敢去悦来客栈捉人。”
女孩怒道:“为什么不敢?不就是间小小客栈嘛,我怕什么?天下间只怕有千万间悦来客栈,这间难道有何不同吗?你这个无胸无胆的臭女人,你不敢做的事,别以为天下就没有人敢做了。”
顾清哦了一声,面上终于有了些表情,低头饶有兴味地问道:“难道你的很大吗?”
那女孩把胸一挺,俨然道:“当然比你的大!”
顾清闻听,嘴角微微一翘,将那女孩提转过来,竟将手探入她领口,仔仔细细地摸了一遍,方道:“原来也不过如此。”
那女孩一时呆住,竟不知该如何反应,过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一张小脸胀得通红,尖声叫道:“你……你这个邪恶的女人!你又能有多大,居然这么说我!……”
顾清轻笑道:“我是大是小,反正也不是你能知道的。走了!”
女孩儿眼见顾清转身飞走,急得大叫:“他还在客栈里呢!放我下来,你不去我去!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放我下来!有本事我们再打一次啊!刚刚若不是你投机取巧,怎么赢得了我?你这算什么本事!”
顾清只是提着她向南方飞去,淡淡说道:“再打十次也是一样。今晚既然悦来客栈开在了这里,我们还是离得远些为妙。你可不对悦来客栈的胃口,我也不想招惹那间客栈,只好躲得远些了。”
顾清不再理会手中女孩不住口的叫嚷,顷刻间已向南飞出数十里,方立定身形,当下手一松,啪搭一声,那女孩一头栽落在地。
她手足麻痹片刻后才消,这才挣扎着站起来,怒视顾清,想要上前动手,可是又有些犹豫。
顾清淡然道:“就凭你那才修成第一重的龙虎太玄经,也想闯悦来客栈?只消进了悦来客栈,你那恃之横冲直撞的归魂咒可是会立刻失效的。我言尽于此,你若还想去悦来客栈,尽管去好了。”
那女孩惊道:“你……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顾清不再理她,转身离去。
“邪恶的女人!你要去哪里?”
“求援。”
女孩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一事,又高声喊道:“你连我的名字也不问问吗?”
顾清头也不回,淡然道:“没必要知道。”话音未落,她已飘然远去。
女孩顿足怒道:“我叫苏苏……你,你,你听见了没有!……臭女人!你给我等着,总有一日,我要你主动问我的名字!咦,对了,你、你又是谁?”
苏苏回首向悦来客栈的方向望了片刻,犹豫再三,终放弃了上悦来客栈拿人的打算。归魂咒乃是她师门秘技,若遇险兵解,魂魄可即刻回归。那时再以玄香谷中独有的千年空冥果置于归元混天阵中,施以秘法,七七四十九日之后,苏苏即可复生如初。若在悦来客栈内归魂咒真的会失效,那就真如顾清所说,非是她能去得之地了。
悦来客栈。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压抑的死寂。尽管燃了七八盏油灯,堂内明亮却丝毫未增,反让人觉得越来越是昏暗。是时,几十道目光俱锁定在那居中而坐的黑衣女子身上,至于那闷头品茶的纪若尘三人倒没人理会。
这时一个老者长身而起,抱拳道:“云仙子,江湖上规矩,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如今我等也是辛劳一场,死伤门人不在少数,仙子或者要人,或者拿宝,总不好两样都拿了去。或者仙子将这两个小姑娘留下也成。”
那老者话一出口,众人立刻纷纷附合,点头称是。
云舞华端坐在桌前,左肘支在桌上,手中端着一个茶杯,正自慢慢地品着茶。她一袭黑衫,肌肤苍白,如冰的玉颜见不到一丝血色,有如大病初愈一般。
古剑天权横放在她面前,昏暗灯光的映射下,“玄冥伐逆”四个古篆中如燃着淡淡的火焰。
云舞华面无表情,直到客栈中逐渐安静下来,才冷冷地道:“再说最后一次,这三个人我都要了。”
此言一出,客栈中人登时如炸了锅的蚂蚁,再也坐不住了。一个大汉起身喝道:“云舞华,你莫在这耍横!你就是再强凶霸道,也敌不过我们这么多人吧?小心我等一拥而上,先把你放翻,然后再商议怎生分人分宝!”
云舞华眼皮也不曾稍抬一下,只是淡道:“若你等真敢如此,那我且先行退避,将这三人让与你们好了。只是还望各位回去转告同门,日后下山行走千万不要落单,家眷亲属也莫离开山门一步。那时可休怪我不讲道义规矩,不将诸位满门上上下下、男女老幼杀个精光,天权誓不回鞘。”
一番狠绝之语,直惊得众人又急又怒,纷纷喝道:“你无垢山庄再怎样也不能这么蛮横霸道!”
云舞华只是品茶,双目低垂,对于众人喝骂充耳不闻。而这些人尽管群情激奋,却无一人真敢上前动手。
云舞华道行深湛,已隐隐有凌驾于二等门派老一辈人物之势,又掌着凶兵天权,行事从无规矩可言,偷袭埋伏都干得出来。被这等人盯上,的确是终生不得安宁。假以时日,一些小门小派还真有可能被她单身只剑给灭了。
纪若尘听得这番话语,又见众人反应,倒没想到云舞华的威胁居然如此有效,当即若有所思。眼下这些修道者利欲熏心,早已不顾后果,也惟有这等绝人门户的胁迫,方会让他们有所顾忌。
但说着说着,不知为何,这些修道者又渐渐焦躁起来。一个接一个站起身来,逐渐向云舞华逼近。云舞华一声冷笑,也缓缓起身,伸手抓向天权古剑。然而手到半途,她却忽然身躯一晃,险些栽倒在地,全仗着以手支桌,才没有真的摔倒。她脸现讶色,双眼却渐渐混浊。
周围人一见,登时又惊又喜,叫道:“先把这婆娘给收伏了!”当下就有三四人扑了上去。
嚓嚓嚓!数声轻响过后,几道纵横黑气骤现半空,旋即为大片大片升腾而起的暗红所浸,没了踪影。那暗红却不减蔓延之势,在客栈中不住渲染弥漫开来。
暗红涌动中,云舞华衣裙飘动,掌中天权古剑冥气缭绕,指向面前诸人!那刚刚急不可耐扑向她的几人均呆立片刻,随后慢慢倒下。众人耳听得几声轻微的喀嚓,便见得那几人已是四分五裂,头颅、肢干滚落一地,地上大摊大摊的殷红流淌开来。
云舞华端立不动,纤纤五指却突然一松,呛啷一声,天权古剑竟然脱手,斜插于地!
云舞华晃了一晃,极力想要睁开双眼,却终还是支持不住,踉跄倒地。
她这一倒,有数人立时面露喜色,大步上前,大多数人却茫然四顾,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他们眼前一切都变得模模糊糊,又觉得整间客栈都暗了下来。
扑通声接连响起,不断有人栽倒在地。那数人刚把云舞华拉起来,正欲用法宝加以束缚,也是眼前一黑,先后栽倒在地。
纪若尘眼见众人纷纷倒下,心下大惊未已,就又见张殷殷和青衣嘤咛一声,也先后倒在了桌上。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他细细品味唇舌之间,果然在一缕郁而不散的茶香之下,又有一丝淡淡的酸甜味道。这味道极是熟悉,只因他幼时曾经偷偷尝过这种味道,结果不光昏睡了一下午,还被一盆冷水浇醒过来。那时刚入隆冬,这当头一盆冷水的滋味,纪若尘可是终身难忘。
“蒙汗药……”他心中刚刚浮起这几个字,就只觉一阵眩晕冲上头顶,全身软绵绵地就要睡去。
纪若尘一惊,运起三清真诀,眩晕却越来越重。他忙又换成解离诀,这才感到眩晕渐去,药力渐消。
客栈中还有四五人与纪若尘一样,摇摇晃晃地站立不稳,但仍挣扎着不倒。他们各自运功服药,竭力与药效对抗,逐渐有了清明之意。就在此时,云舞华轻哼一声,也扶着头挣扎站了起来。
店中忽现出一道身影,慢吞吞、无声无息地在店中绕了一圈。
扑扑扑数记闷声响过,站立不倒的人都闷哼一声,又软软地倒了下去。云舞华纤手后挥,想要挡格什么,却挡了个空。她一声呻吟,再一次软倒在地。
纪若尘只觉背心一紧!这是一种极为微弱异样的感觉,因他实未能从背后感应到分毫灵气真元的气息,但就是本能地感到异样。
纪若尘忽然向前一俯身!
一道微风掠来,拂起了他颈上的几根发丝,同时背后响起“咦?”的一声,显然身后那人对偷袭落空颇为惊讶。
纪若尘心中暗自庆幸,刚准备反击,忽然后脑上毫无征兆的一记震荡,耳中嗡的一声轰鸣,眼前登时黑了下去。
依稀间只听得一个公鸭般的声音响起:“嘿嘿!就这点本事,也想避过俺的无双棍?”
这声音好熟……纪若尘迷迷糊糊地想着。
在黑暗中不知过了多久,纪若尘眼前终于出现了一丝光明。
周围不断传来的嘈杂声音,让他的神志渐渐回醒过来。他又感觉到脚上传来一股力道,似乎身体正被人拖动着。
隐隐约约之间,纪若尘又听到了那道熟悉之极的厚重中有凌厉、雄霸中带杀机的声音:
“快把这头小肥羊给我拖到灶边去,水都烧开半天了!干什么都是磨磨蹭蹭的,要你有什么用?都大半年了还学不会怎么干活,白费了我那许多的干饭!”
纪若尘立时感觉到脚上传来的力道大了许多,身体的挪动也快了许多,很明显拖他那人加快了速度。
此时又有一个公鸭般的声音响起:“唉,一个月没生意上门,没想到一来就是一大群肥羊,真是要把人累死!这是最后一头了吧?快快把他洗了下锅,早点弄完,又好开店了!”
一个尚带三分稚意的声音唯唯喏喏地应了。
那雄浑厚重、潜威无伦的声音又起:“你都收拾干净了?”
“嗯,老规矩,男的当肥羊,女的现下都扔在厢房里,等会剥光了轰出店去。”
雄浑声音立刻高了一倍:“你个死杀胚!敢动什么坏脑筋,仔细你的皮!干站在那干什么,还不快把这头小肥羊下锅!这小子油滑得紧,你可给我小心着点,别总惦记着那几头小骚狐狸!”
纪若尘忽然觉得脖子一紧,已被人一把提起,紧接着一只滑滑腻腻的手伸进他怀中,开始解起他衣服来。他左半边身子奇热无比,看样子那口烧着滚水的大锅就近在咫尺。
一想到烧水下锅,纪若尘猛然心中一惊,立刻清醒了过来,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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