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通史记事本末
“你以为这个问题能让我无法回答吗,狄昂?不,如果让我再选择一次,我仍旧会作出同样的选择。我的人生信念,不会因此而动摇,而由此产生的副作用,如果时间不能完全消化它们的话,那只有通过更加孝敬父母的做法来加以弥补了——而这一点,恰恰是我所做不到的。”
狄昂望着他的脸庞,轻轻地拍拍他的肩膀,小声说道:“塔西佗,你是个善良的人。”
“真的吗?”
“真的。”
“谢谢,狄昂。”塔西佗望着他的眼睛,笑了。
两人靠在窗台上望着外面摩肩接踵忙碌不休的年轻士兵,感到了分外的轻松。
“那个女人好面熟。”狄昂突然受到。
塔西佗朝他指的方向望去,一名年轻女子站在来往的士兵中间,茫然地四下环顾着。尽管无法看清她的脸,但是她的衣着和举止立刻让一个名字蹦入了他的脑海。
“是阿琪!”他惊叫道。
“阿琪?她,她不是死了吗?”
“我也知道,但是我们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吗?”塔西佗说着就朝楼下跑去,边跑边喊道,“甘英,阿琪回来了!阿琪姑娘回来了!”
听到喊声,甘英猛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几步跨去,就跃出了门外。
在士兵们掀起的沙尘中,一个身段窈窕,举止纤柔的女子用手捋着发髻,身姿和相貌绝然是阿琪无疑了。
“阿琪!阿琪!”甘英拨开面前的士兵,朝她扑了过去。
当他来到阿琪面前时,阿琪惶恐地朝后退了一步,显出了厌恶的表情,好像是遇见了无礼的举止轻狂之徒一般。
“阿琪姑娘,是我呀!”
阿琪将双手缩到胸前,抱着自己,用谨慎而胆怯的目光打量着他。
最后,她说道:“你是谁?”
~第九十七章归来的和逝去的~
塔西佗给了阿琪一杯水。
阿琪咕咚咕咚地喝了个底朝天。
塔西佗走到甘英身旁,轻声问道:“她确实什么都不记得了?”
“除了她的名字。”甘英停顿了一会儿,又道,“还有她的母亲。”
“只有她的母亲?如果她连你都不认得了,那她一定失去了相当长的一段记忆了。”
甘英点点头道:“是的,幸亏她在第一时间被我们发现,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你好像对她记忆的丧失并不担心?”塔西佗道。
甘英沉默了一小会儿,说道:“对阿琪这样受到过多次难以承受的打击的人,抹去这些记忆对她来说未必是坏事。相对她的记忆,我更关心的是这究竟是怎么一会事?阿琪明明已经死去了,是我亲手将她下葬的。为什么……为什么……”
“这里是哪里?”喝完水的阿琪左右张望着,“怎么这里的人长得都和基纳一样?”
基纳这个久违了名字突然撞进了甘英的脑海。
他缓缓走到了阿琪面前。
阿琪瞪大了眼睛,仰望着甘英,目光中流露出了敌意和怀疑,就像她第一次见到甘英时那样:“你是谁?是汉人吗?我娘在哪儿?其他人呢?大家都到哪儿去了?”阿琪一连串的问题径直地蹦了出来。
甘英望着这双眼睛,现在的阿琪真正地回到了还在大漠中,在她母亲的羽翼下顽皮任性的角色。看着这双眼睛,甘英的嘴唇颤抖着。
“你是汉人吗?”见到他不回答,阿琪又用拉丁语把这个问题问了一边。
甘英点点头道:“对,我是汉人。”
“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大秦国。”
“大秦国?”阿琪那双大眼睛滑向了一边,在记忆中搜索起这个熟悉的名字,“大秦国不是基纳他们的故乡吗?是不是他们把我带到这里来的?可是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呢?”她双手托腮,好像小姑娘一般愁眉苦脸起来。
“他们……他们都没有来。”甘英不敢再望着她的眼睛撒谎,“你的母亲……”
“我娘怎么了?”阿琪追问了一句。
“她……她……她也没有来。”
“不,不可能!”阿琪拼命摇着头道,“我娘不会丢下我不管的!她究竟怎么了!”
“她没有丢下你不管;”甘英一面说着,一面拼命地在考虑怎么编织起一个可信的故事来,“她在照顾你们族里的人,为的是……为的是……让他们能够尽快打理好行装,可以回到自己的故乡。”
“这么说,他们发现了回到故乡大秦国的路喽?”
甘英点点头道:“是的,这也是我们到这里的原因。”
阿琪盯着甘英又眨了几下眼睛,仔细地打量了他一下,然后说道:“你是谁?”
“我是大汉西域督护班超将军的手下,鄙姓甘,单名唤作英。”
“甘英?”阿琪念起了这个名字,回忆了一会儿,但是茫然的表情告诉别人她对此依然没有印象。
想起以前阿琪都尊称自己作甘将军,现在她直呼其名起来,甘英反而觉得有些不太习惯。他点点头道:“是我找到了通往大秦国的路,所以就带你来探路,以便你日后可以带你们的族人回到这里。”
“可是,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是基纳他们?我娘怎么会同意让我和你们这些人一同长途跋涉?”阿琪依然怀疑地望着他。
甘英对这个问题早已成竹在胸,当即道:“除了你娘以外,只有你能够通晓大汉的语言和大秦国语。你娘要管理整个部族,因此只好派你和我一起同行了。”
“哦?”阿琪思忖着,道“我娘对我的安全很小心的,如果她肯让你来照顾我,那她一定很信任你喽?”
甘英顿时像被雷电击了一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怎么了,你?”阿琪好奇地望着这个表情奇特的陌生人。
“没……没什么,你娘,你娘她是个好人……”甘英侧过身去,看到桌上的水壶,就走了过去,拿起那水壶,对阿琪道,“你还要水吗?”
“不用了,你刚才说我娘怎么了?”阿琪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甘英急忙避开了她的目光:“你娘她让我好好照顾你。”他顿了顿,又道,“可是,我,我没有做到。”
“究竟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什么事都不记得了?”
“你,你从山上悬崖上掉了下来,摔成了重伤……不治身亡……”
“你胡说八道什么呀!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嘛?”阿琪杏眼圆瞪怒道。
“我说的是真的,阿琪姑娘。当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的呼吸已经没有了。我们救了你很长时间,最后不得不放弃了。”甘英沉痛地说道,“你确实已经死了,对不起,阿琪姑娘,这是我们每个人都亲眼见到的事实。”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怎么还会坐在这里?”
“这正是我想问你的,阿琪姑娘,你还记得你醒来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吗?”
“醒来的时候……”阿琪闭上眼睛,想了想,说道,“我醒来的时候好像是在一个小山坡上,我浑身都是泥,好像,好像……刚从泥土里爬出来一样……”说着说着,她沉默了下来。
“你的周围没有其他人吗?”
“其他人?”阿琪又皱着眉想了起来,“是的,有一个人,是一个人吗?对,是一个人,他躺在地上……好像是个老人,胡子一大把,嗯……穿着白色的长袍。”
“我就知道是他!”甘英低声道。
“他是谁?”阿琪问道。
“一个把你救活的人。”
“真的吗?”阿琪抬头望着甘英的眼睛,不解道,“可你为什么不高兴呢?难道你不希望他救活我?”
甘英慌神地眼珠打了会儿转,说道:“不,不,阿琪姑娘,你能够活过来,是天大的好事,否则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向你母亲交待了。”
阿琪依旧狐疑地望着他。
“哦,对了,”甘英急忙把话题引开,“你说那个救你的人躺在那里,他为什么会躺在那里?”
“不,我不知道,我只是知道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好像已经死了。”
“死了?怎么可能?”甘英一震,想了想道,“我去看看,你先待在这儿吧。这些人都是好人,你可以用大秦国语和他们说话。”甘英看了塔西佗一眼。
“究竟是怎么回事?”塔西佗问道。
甘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道:“我去去就来,请你们先照顾她。”他望了阿琪一眼,看到她正在观察室内新奇的雕饰,就凑到塔西佗的耳边小声说道,“记住,不要告诉她任何有关她的遭遇的事,我告诉她她是从悬崖上摔下来的。”
“明白了。”塔西佗点点头。
甘英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门去。
在门口,他看到了站在门后的阿泉。
“你怎么了,阿泉?怎么不进去?这是阿琪姑娘,她没有死。”甘英拍拍阿泉的肩膀。
“甘将军……我……我……”
“她已经不记得她死前的任何事了,没有关系了。她也不会认得你,你们两个可以重新认识。”甘英说着推了他一把。
阿泉低着头走了进去。
甘英望着他的背影,笑了笑,轻轻叹了气。然后又疾风一般离开了。
在阿琪的坟墓边——至少曾经是她的坟墓——躺着一个白色的身影。
“保罗!”甘英扑到了保罗的身边。
保罗吃力地睁开了以眼睛。
“老天保佑,你还活着!”甘英说着,要把他抱起来。
“不,不要……”
“你说什么?”
“不……不要管我……,我……快死了……”
甘英望着他的眼睛。
保罗微笑着点点头,开口说道——尽管声音很轻,但是甘英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如果你早点告诉我……我就不会变成这样了。要救活一个垂死的人和救活一个死,死人,是完全不同的……我已经耗尽了我所有的体力,我的生命之焰正……正在熄灭……”
甘英又把他放了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活她?”
“我,我和你说过了……我要替我哥哥赎罪……”
“可是让阿琪这样痛苦地活着,你认为这是仁慈吗?”
“我……我救活了她,但是……没有让她恢复全部的记忆……”
“那她就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了?”
保罗又笑了起来,尽管很勉强,但是却很开心:“是的,这样她就不会……不会……活在痛苦的回忆里了。这也是你要求的吧……甘英……”
甘英望着这个越来越衰弱的老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一咬牙,托住保罗的身体,说道:“走,我带你去找医生!”
“我已经没有……没有救了……”保罗说道,“唯一能救我的只有我自己。可是,我……”他笑了起来。
“一定有办法的!”甘英道。
“不!”保罗用尽气力低吼道,“我不能再被移动,你背着我走不出十步我就会死了。”
甘英泄气地跪在了地上。
“在……在我的怀里……”保罗的嘴唇蠕动着。
“什么?”甘英贴近他的脸。
“怀里……”
甘英慢慢把手伸进他的怀里。
他摸到了一卷书,不,是两卷。他把他们掏了出来,放在了甘英面前。
“这是我们的‘圣经’……”保罗说道,“红色的那卷……”
甘英举起了红色的那卷书卷。
“这是主的真言,请你……好好珍藏……”
甘英点了点头。
“那黑色的……”
甘英有举起了黑色的那卷。
“那里面有魔……魔鬼的诱惑……请你将它毁掉吧……”
甘英打量了手中这黑色的书卷,又点了点头。
保罗好像松了一口气,说道:“告诉拉结,我爱她……叫她不要悲伤……”
甘英估摸着拉结就是他的孙女,也点头应承下来了。
“记住……千万要把黑色的……毁掉!”保罗又严肃地说道。
“你放心吧。”
保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长长地吐了出来。他仰望着天空,喃喃地用希伯莱语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
甘英跪在他身边,静静地等他说完。
保罗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轻,最后,终于归于沉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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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结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她的祖父昨天刚令人不敢相信地活了下来,今天,却又同样令人难以置信地走了。她趴在她祖父的坟上不肯下来。
最后,耶米利好说歹说地把她拉了下来。
“你能照顾好她吗?”甘英问道。
耶米利敬畏地望着这位曾经将自己掐死过的男人,说道:“我可以……你放心吧。”
“今后你们准备怎么办?”
耶米利脸一红,望了坐在树旁埋头哭泣的拉结一眼,轻声说道:“我打算要求拉结嫁给我……”
“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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