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朵梅花剑
娃狄娜见段金花一掌并没有将林琪打伤,心中大感欣慰,但是她知道林琪的个性,怕他受了这一掌之辱,必然更加倔怒……
然而出人意外的是林琪挨打之后,居然毫无表示,反在呆呆地发怔。
段金花仍是冷冷地道:“你再敢对我这样无礼吗?”
林琪目中突放异光地叫道:“前辈,您……”
段金花将眼一瞪大声道:“别废话,我问你现在作何表示?”
林琪立刻垂手恭身道:“悉听前辈吩咐。”
东方一立与慕容婉大感诧异,不知道林琪的态度何以会改变得如此迅速,虽然林琪挨了一下,但他们知道那绝不是这小伙子变为恭顺的原因。
段金花却不容他们多猜测,冷冷地道:“你们还不走,难道想等我设筵饯行不成?”
东方一立与慕容婉对望一眼,掉头径去。
段金花一直等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了,才掉头对娃狄娜道:“你们把那个受伤的人抬到我那儿去,动作可得快一点,再迟了就没有救了。”
她指的是罗仙客,林琪一言不发,立刻就过去把他扶起来,扛在肩头上,段金花已经像只白鸟似的在路的另一头消失了。
娃狄娜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奇道:“官郎,师父也奇怪了,她从来没有对人这样大方过。”
林琪却毫无所动地道:“你师父在那里,我们快去吧,迟了就要耽误救人了。”
娃狄娜依然忧心忡忡地道:“我犯了判师大罪,不知师父怎么处分我呢?”
林琪微微一笑道:“你放心,我担保你师父会饶恕你的。”
娃狄娜听他说得那么有把握,不禁掉脸望着他,林琪又微笑道:“你不要问原因,反正我不会骗你的。”
说着他抢在头里,追着段金花的去路,放开脚步急行,娃狄娜呆了一呆,也跟在后面。
一峰如笔,直插天际,峰腰有云雾缭绕。
翠竹、流泉、山藤野花,将这一座孤峰点缀得有如图画,林琪整个被目前的景色迷住,不禁吸了一口气,笑对身畔的娃狄娜道:“难怪苗疆的人将你师父当作神明看待,就以她所住的地方,也跟神仙差不多,山在虚无飘缈中,往年我读到白居易的这句诗时,总以为他有点夸大其词,现在总算领略到古人喻境之妙,简直是神来之笔……”
娃狄娜见她这份高兴的祥子,不忍心去拂他的兴,只是轻轻一叹道:“官郎久居中原锦绣江山,居然还看得中我们苗疆的穷山恶水?”
林琪咯咯大笑道:“人间何处无灵山,避秦岂仅一桃源,倒是古人那句‘五岳归来不看山’说得太肤浅了,讲那句话的人,若是也有机会到了此地,一定会打自己两个嘴巴了……”
娃狄娜不明白他何以会变得如此兴奋,自从他被段金花打了一掌后,好像整个换了一个人,豪兴未灭,眉宇之间透露出无限喜色,一方面是不懂,一方面也是推不开心中的忧虑,所以只对他浅浅一笑,想不出该如何回答他!
林琪也发现她的忧色了,忍不住含笑道:“娃狄娜,你怎么老是那么不开心,是不是还在担心你师父放不过你?”
娃狄娜凄苦的点点头,沉默片刻,才黯然叹道:“妾身在初见官郎时,即知官郎身怀绝技,后来又心折官郎的风仪人品,才不顾羞惭,荐身自许,甚至忘记了师门的规戒,本来还盼望着官郎的技艺能胜过师父,妾身纵然落个叛师之名,得以追随官郎左右,也算不负此生了,谁知官郎与师父相较起来还是差得很多,因此对将来之事,实在不敢想像。”
林琪微微一笑道:“你这是多虑了,我承认你师父的确高明,别说我比不了,这世上也很少有人比得了,但是我不为那个担心,你师父绝对不会为难我们的,你尽管放心好了。”
娃狄娜怀疑地道:“官郎莫非认识我师父?”
林琪摇头道:“可以算认识,也可以算不认识,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她的面,当然不能说是认识的,然而她与我另有一层渊源,这层渊源我不敢现在告诉你,等我与你师父详谈之后再作决定吧,反正她不会再仇视我了……”
娃狄娜见他还是说得那么神秘,只得将信将疑地把问题闷在心中,此时二人已渐渐地接近峰顶,云气更浓了,滚腾的云雾中隐约可见几处精舍。
娃狄娜用手一指道:“师父就住在这地方,前面这排屋子是我们练艺拜谒的地方,再后面就是她的修真之所,我们虽是她的弟子,也不准进去的。”
林琪停住脚步道:“那我们就在这儿等候吧!”
站了没多久,遂见云雾深处出来了两个人,一个是在跳月大会上见过的鹿加,另一人却是二十几岁的苗装女了,容貌十分丑陋。
娃狄娜立刻庄敬地叫道:“大师姊,小妹奉……”
那女子冷冷地一摆手道:“师父已经关照过了,她叫你带着林公子到后面去,把受伤的人交给鹿加。”
娃狄娜的脸上透过一种无法形容的喜色,鹿加已毫无表情地过来在林琪手中接过罗仙客,目中隐隐还含着仇意。
林琪目睹着鹿加挟起罗仙客走进旁边的屋子里,微微有点不放心的样子,那女子又以冷漠的声音道:“公子请放心吧,师父交代过鹿加要悉心治疗贵友,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林琪脸上一红,连忙道:“在下并不是那个意思,姊姊太多心了。”
那女子冷哼一声道:“公子别叫我姊姊,我没有那么好的福气。”
林琪本来是一片善意,没想到会碰个大钉子,不禁把脸涨得通红,那女子冷冷地一回头,径自转身走了,娃狄娜怕林琪感到难堪,连忙凑在他耳旁道:“官郎不要在意,大师姊一向是这个脾气!”
林琪讪讪一笑道:“你这位大师姊脾气可真坏。”
娃狄娜轻轻一叹道:“大师姊不是对每个人都那么冷漠的,尤其是对我,简直是比亲姊姊还好,今天是因为官郎的原故……”
林琪一愕道:“我又没有得罪她,叫她一声姊姊是为着她的年纪比我大……”
娃狄娜轻叹道:“大师姊最恨男人,尤其是汉家男子,她原来是苗疆出名的美人,不知怎地会爱上了一个汉家儿郎,那男人是个走方的郎中,仗着花言巧语,骗取了大姊的心,其实却是觊觎她的财产与武功,大师姊是师父最宠爱的弟子,又是黄金族的族长,她族中盛产金沙,富甲天下,那男子与她成了夫妇后,学会了全部武功,却暗中下了毒手,用毒药把大师姊害死了,带着金沙逃回中原去了,大师姊幸被师父救治得能不死,可是她的容貌却被毒药烧毁成现在这样子……”
林琪恍然道:“难怪她会这样子的,那男人实在该杀,你大师姊就这样便宜了他吗?”
娃狄娜摇头道:“这个我倒不清楚,大师姊从那次惨变之后,一直就跟在师父身边,连族长都不当了,甚至于连那个男人的名字都不愿意提起,这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我还小,对一切都不太清楚,我在山上学艺时,她就再三叮嘱我千万别再嫁汉人,最好是不要嫁人,她认为男人都靠不住,尤其是汉人,刚才她对你的那样不礼貌,一定是听了鹿加的报告……”
林琪摇摇头道:“这简直没道理,她怎么可以因本身遇上了一个坏人,就把所有的汉人都看成坏蛋了呢?有机会我一定要向她解释清楚。”
娃狄娜连忙道:“官郎可千万别自讨没趣,大师姊的脾气不太容易受人劝,连师父都不去管她,官郎又何必多事呢!今天若不是师父有过关照,很可能她会当场找你麻烦,她的功夫并不比师父差多少,只要官郎日后证明不是像她所想的那种人,她自然会慢慢消除误会的。”
林琪微微一笑道:“说了半天,你对我也不太放心吧?”
娃狄娜黯然地道:“我不像大师妹那样偏激,既然把一切都托付给官郎了,我就准备接受一切,纵然官郎也像那个男人一样,我也不在乎,官郎若是讨厌我的话,也不必使用什么方法,只要告诉我一声,我马上可以自己解决生命。”
林琪大是感动地道:“娃狄娜,你放心好了,我不是那种人。”
忽然旁边传出一个冷冷的声音道:“哼!话说得好听的人,尤其靠不住!”
林琪抬头惊望,原来是那个大师姊去而复返,就站在不远之处,心中颇为震惊她身法的轻灵,可是又被她的语气所激怒了,忍不住沉下脸色道:“我是对娃狄娜表白心意,跟你毫无关系,你心中对汉人不满意,也没有权利对我作那种批评,更不应该偷听我们的谈话。”
娃狄娜恐怕林琪会跟大师姊冲突起来,谁知那丑女听了林琪的话后,居然毫不动气,只是冷冷地说:“我没有那么好的兴趣来偷听你们谈情话,刚才那句话也只是警告你心口如一!”
林琪怒声道:“我行事唯凭一心,用不到你来警告。”
丑女见他那付昂然无愧的神态,倒反而笑了起来,口气也温和了,轻轻地道:“你能这样最好,算是我替小师妹白操心,师父等你们半天了,来日方长,你们的情话不妨留着以后慢慢的讲。”
林琪一听她的口气变了,倒也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也放宽脸色道:“那就请姊姊带路吧!”
那丑女掉过头,对他那声姊姊也没有再反对,反而在前面领路,林琪与娃狄娜跟在后面,穿过一排房屋,又走上了一条芳草平铺的小径。
丑女一直默默地走着,她的背影十分袅娜动人,林琪方才判断她只有二十几岁,他是由身材来决定,然而听娃狄娜的叙述,她最少也是近四十的人了,尤其是想到她的遭遇,不禁对她十分同情,把她先前不礼貌的地方都忘记了,心中还暗暗决定,以后回到中原,一定要想法找到那个薄幸男人,替她出一口气。
丑女在前面走着,忽然回过头来道:“你可别多管闲事,我的事不要别人来插手。”
林琪不禁一惊,失声道:“姊姊怎么知道我心中的思想?”
丑女回过头去,一言不发,林琪还想多问一句,身子却已走到一座竹屋之前,大家都停住脚步,屋中传出段金花的声音,道:“夏妮跟娃狄娜先等一下,让那个小伙子一个人进来!”
林琪这才知道那丑女名叫夏妮,她们听见段金花的吩咐后,都略略表示出一点诧色,林琪却微微一笑,掀开竹屋的门帘进去了!
屋中的陈设十分简单,仅只有一张草席,段金花屈膝盘坐在上面,手中握着束腰的丝绦,眼望着那颗明珠出神。
林琪恭敬的作了一揖,虔诚的招呼道:“前辈!”
段金花将眼一抬,轻轻地问道:“你只能叫我前辈吗?”
林琪顿了一顿才道:“晚辈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因为晚辈只受过嘱咐见珠识人,且有一语转告,一事相求。”
段金花神色略略一动,问道:“什么话!什么事?”
林琪轻轻地道:“求将珠还合浦,同时转达两句诗:‘此情可待成追忆,事如春梦了无痕’!”
段金花神色一惨问道:“就是这么两句话?”
林琪点头道:“是的,只有这两句话!”
段金花悠悠一叹,半晌才道:“不错,这两句话可以包括一切了,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我们原不该晤面,赠珠足见情深,还珠奈何迟迟,还珠子是还给你吗?”
林琪仍是点头道:“是的,晚辈亟需此珠,要仗着它去做许多事!”
段金花忽然变为异常温柔,深深地凝视着他,里面好像包含着无限温情,半天之后,才轻轻一叹,道:“看你的样子我就该知道你了,难为你怎么找到我的?”
林琪有点莫名奇妙的道:“晚辈也不知道,我受命之时,并没有得到任何指示,更不知道前辈在苗疆,这么快就找到了前辈,只能说是天意。”
段金花把“天意”两个字念了好几遍,才轻轻地一叹道:“也只能说是天意了,天意何其茫茫,又何其神奇!他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匆匆一聚,又匆匆地分手,两情相寄,唯凭此珠,二十年了,也该把珠子还给你了,只是你知道用法吗?”
林琪点点头道:“知道,晚辈出门之际,把螭龙鼎也带在身边。”
段金花呆了半天,几度欲言又止,林琪也憋着许多问题,想说不敢说,双方都发现了这种情况,最后还是段金花先开口道:“你想说什么?”
林琪支吾了半天才道:“晚辈也许不该问,当年前辈与……”
段金花连忙道:“他什么都没跟你说吗?”
林琪摇摇头道:“没有,晚辈一直都被蒙在鼓中,一点武功基础还是跟家师箫圣柳无非扎下的,直到今年春天,晚辈才得知一点详情,然而仅学了十几天就被遣派出来了。”
段金花点头道:“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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