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朵梅花剑
林琪闻言一怔,再看那道姑腰下,悬着一只白色的玉笛,不禁道:“仙姑莫非是笛仙云逸?”
道姑点头道:“不错!贫道正是云逸,那笛仙两个字,今后却不敢再用了。音中三绝,只有令师那一枝金箫可以当个圣字而无愧!”
林琪听他自承就是笛仙云逸,倒是无法相信,因为箫圣鼓王笛仙,世称音中三绝,享誉武林数十载,柳无非与雷天尊都是鬓须斑白的老者,她何以会如此年轻呢?
云逸从他的神情中看透他的心情,微微一笑道:“你可是不相信贫道?”
林琪脸红了一笑道:“从仙姑的年貌上看来,在下的确无法相信……”
云逸轻轻一笑道:“这一点难怪你要怀疑的,可是目前我也不愿多作解释,反正贫道绝非冒名,你相不相信都没关系!”
林琪顿一顿才道:“仙姑如此说,在下绝对相信,……方才听仙姑的口气,好像与人拚斗……”
云逸点点头道:“不错!我是与人相约比斗,那老魔头的琴上功夫的确超人一等,我与他较量了一天一夜,仍是不分上下,这才另外想出一个决高下的方法……”
林琪忍不住插口道:“仙姑刚才是在比斗?”
云逸道:“是的!我跟他约好,若是他在今夜鸡鸣以前,能找出我的下落,就算他胜了,谁知老魔头没有来,却被你找到了……我虽然不断以音律示踪,可是那一套迷踪神曲设非音律中之高手,断乎无法找到我的下落……由此可见你在这一方面,的确比贫道高明多了……”
林琪这才明白了一个大概,也才明白那钟声为何如此难以搜索,想了一下道:“仙姑以苗成名,为何却改为用钟声与人较量呢?”
云逸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道:“你说我是以钟声与人对敌?那我还不算太输……”
林琪不禁诧然道:“难道仙姑不是用钟……”
云逸又笑了半天,才边笑边道:“你听到钟声是不错的,只是那钟声却是由我的笛中奏出,这迷踪神曲又名空谷铃音,你虽然找到我的藏身处,却没有辨别我用的是什么乐器,这倒是件奇怪的事。”
林琪听她说话的口气不像是开玩笑,半信半疑地道:“仙姑笛发钟声,当真是神乎其技矣!”
云逸却一整神色道:“你连我用的乐器都不知道,却能找到我的踪迹,说道理我实在想不透,你能见示一下吗?”
林琪想了一下道:“这个在下也无法说出来,在下先听到那钟声之中,充满了离世出尘的安祥,因此心神溶化其中,循声追索良久,未得其门,后来……”
云逸紧张地道:“后来你是怎么听出的?”
林琪道:“后来在下于钟声里又听出一丝争杀之意,才发现声音自石座之下……”
云逸沉思片刻才点点头道:“是的!那时我见你在上面东奔西跑,以为你就是那个老魔头,一时心中流露出争胜之念,不知不觉中化入笛中,破绽就在此地了!”
林琪原是个音律中的能手,自然对这情形十分明白,立刻表示赞同道:“仙姑说得对极了,大凡以音却敌,必须进入忘我之境界,才能竟其全威,仙姑若不是那一念之疏,在下恐怕奔波到天光,还是一无所得呢?”
云逸点点头,但又摇摇头道:“不对!我这迷踪神曲中另有迷境,对方若是受了笛音之吸引后,立刻沉迷其中,随着我笛音的摆布,纵然我心意浮动,对方也应该由着我的心意而进入幻境,你怎么反而能找到我的缺点呢?”
林琪为之一愕道:“这个在下可不清楚,在下听到那钟声之后,心中并未产生幻境,也没有人迷之状,是以才能意识到仙姑的音外之音……”
云逸神色一动道:“哦!会这样吗?那只有一个可能……”
林琪正想听她说下去,然而云逸却止口不言,而且脸上流露出一种奇特的神色,不禁诧然地问“什么可能?”
云逸仍未回答,而殿外响起一个宏亮的笑声道:“这个老夫却知道,云仙姑尘心动矣……”
***
云逸听到那语声之后,脸色一变,清叱一声,飞身飘出殿外,林琪连忙也跟了出去,但见荒草的乱石堆上,站着一个白衣人,黑髯如漆,却是费长房!
云逸一脸愤色怒骂道:“老魔头,你来迟了,还要胡说八道……”
费长房哈哈大笑道:“云仙子此言差矣!老夫跟你约好是天明鸡鸣之后,再找不到你就算输,只要在鸡鸣之前,不管老夫什么时间到达都不算迟……”
云逸不禁为之语塞,费长房又大笑道:“老夫现在已经找到你了,不知能否算胜?”
云逸脸上忽红忽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林琪忍不住问道:“仙姑!你就是跟他订的约?”
云逸无可奈何地点点头,费长房又得意地道:“你现在该把赌注交出来了吧!”
云逸铁青着脸,既无动作也无表示,林琪忍不住又问道:“赌注是什么?”
云逸不作声,费长房却高声地笑道:“一点小玩意,而且那东西现在对云仙子来说,已经没有用了……”
云逸怒叫道:“胡说……”
费长房奸笑道:“仙子何必还要狡赖呢!老夫刚才已经说过了,仙子既然已经……”
云逸神色突地一变,厉声叫道:“老魔头!你敢再胡说一句……”
费长房耸肩干笑道:“不说就不说,可是那赌注老夫已经赢定了,仙子此刻所得,比那东西珍贵多了,何必还要……”
云逸铁青着脸,在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厉声叫道:“给你好了,别再废话了!”
费长房笑嘻嘻地伸手来等着,云逸朝林琪望了一眼,终于一咬牙,将那布包朝费长房掷了过去!
费长房满脸欢欣地接住布包,蓦觉眼前人影一晃,一股劲风袭向面门,连忙伸手一格,劈向那人的手腕。
谁知那人的招式十分怪异,反劈一抢,居然对他手劈攻势全部封死,接着胸前袭进一股潜力!
费长房大惊失色,连忙鼓足勇气,准备硬抗一下,可是那人十分乖巧,劲道仅在他胸微微一触,立刻飞退后,同时他觉得手上一松,那布包也被对方抢去了。
等他看清那抢布包的人时,神色不禁一变,原来那人正是林琪,他一手绰住布包一手布势微屈,脸上笑嘻嘻地道:“费长房!算你运气好,假若我手上有一支剑的话,现在你已经穿心而死了!”
费长房又急又怒,大叫道:“小畜生,你……你在找死!”
林琪含笑道:“你不要神气,现在我可一点都不怕你,刚才攻你的那一招只是开始,你若不服气,我还有几式更厉害的!”
费长房气极反而说不出话,原来他们二个在攻守之间,虽然都是徒手,用的全是剑招,费长房使的天魔十二式中的一招,林琪使的却是花燕来所传的伏魔四式中的一招“风生树下”,刚好可以克制住地,所以才能点中他的胸前,趁机掠走他的手中之物!
由于是以指代剑,双方自然都无法使出这些招式的真正威力,也是林琪略沾即退的最大原因。
因为这些招式只有用在剑上,化为指功纵然可以得手,也只在于功力之深浅,林琪用式虽精,火候却不如费长房,硬抗下来,也许吃亏还是他。
费长房一招受挫,到手的东西又被抢走了,羞怒之下大喝道:“小畜生,那贱妇不过只传了几手剑法,老夫岂足惧哉?……”
林琪哈哈一笑道:“费长房!你别嘴上硬,就凭我那手剑法,已足够对付你的了!”
费长房用眼上下望了他几下,林琪连忙又笑道:“你可是以为我此刻没带剑,便奈何不了你?”
费长房口虽不言,目中的表情很明显的就是那个意思,林琪心中暗惊,深海不该将宝剑毁断去掉,表面上仍然十分平静地道:“我此刻虽无长剑,可是怀中却藏着一柄斩金截铁的短剑,真要施展开来,那威力并不比长剑差!”
费长房见他怀中凸出一根长形的东西,与匕首的样子差不多,心中拿不定他说的是真是假,因此目光游移不定!
林琪口中虽然说得雄壮,心下却在暗跳不止,因为他身上根本没有武器,那微凸的东西正是柳无非传给他的金萧,可是他知道此刻万万慌张不得,费长房唯一忌惮的便是伏魔四式。这四式剑招非剑器无法竟其全威,因此他只有唬他一下了!
林琪双手背在身后,抬眼向天,装出一番悠然的情状。
费长房却渐渐地被他的从容慑住了。
两个人相持良久,费长房不禁略感泄气地道:“小子,当初在王屋山中,老夫要取你性命易如反掌,可是老夫总是爱惜你这份人才不忍心下手,想不到今天你竟如此对我……”
林琪微微一笑道:“你我之间,最好莫谈恩怨,你对我什么用心,你自己明白,而且我之所以上王屋山,是因为你掳劫了娃狄娜而引起的,我离开王屋山,是从你的地牢中自已脱身的,也许你对我有过一些小惠,却远不如你加诸我身上的迫害!”
费长房十分震怒,厉声大叫道:“忘恩负义的小畜生,你以为老夫真怕你不成!”
两臂一抖,并指如风,又抢攻过来,林琪知道自己在功力上,要比他差多了,因此不愿跟他硬拚,脚下轻错,避开指上的主力,然后手抚腰间,装模做样地道:“你若再不知进退,我就用剑对付你了,虽然花燕来前辈的功力已经恢复,她发誓要自己找你算帐,可是你把我逼急了,我也管不得那么多!”
这句话原是林琪随意说出来吓吓他的,然而费长房的反应却大出他的意外,神色立刻大变,急声说道:“你……这话是真的?”
林琪干脆再唬他厉害一点,因此笑笑道:“我何必骗你,连进已经落在你的手中,花前辈的情形你应该很清楚,我再告诉你一个很不利的消息,你的女儿费冰已经跟梅华联成一气,目前她已与花前辈释尽误会,母女相逢,要是他们知道你从前种种不义之行。你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费长房脸色变得更为难看,口中发出一声低啸,可是他的眼睛仍是恋恋不舍地望着林琪手中布包,声音中带着一丝哀恳道:“小子!你那东西拿了毫无用处。对我却关系极大,你还给我吧!”
林琪也不知道这布包中究竟是什么可是他在费长房的神情上看出它的重要性,因此轻轻一笑道:“不行!假若这东西对你有利,便是对花前辈有害,我身受花前辈成全之德,不能帮着你去害她……”
费长房的青筋都急得暴了起来,大叫道:“小子!你怎么不要脸,那是赌赛赢来的东西……”
林琪哈哈大笑道“你这话讲得才不要脸呢!这东西虽是赌注,然而是我先找到云仙姑的踪迹,赌赛是我赢,赌注自然也该归我才对!”
费长房怒叫道:“放屁!你又没有跟她约定赌赛,凭什么要赢得赌注?”
林琪微笑道:“你们在约定之时,可曾规定第三者不得参加?”
费长房不禁怔住了,良久才道:“这……用不着规定,像这种音律之争,外人参加也没有用……”
林琪笑道:“凑巧我对音律也勉强解得一二,遇上你们这种盛会,不参加岂非太可惜了……”
费长房实在没话说了,狠狠地盯他一股,阴毒地道:“小子!你记住好了,从今以后,你我水远没有完的……”
林琪朗声大笑道:“我绝不担心这一点,论岁数我比你年轻得多,因此我有足够的时间跟你磨下去,将来只有我看你倒下去……”
费长房神色一寒,转过身来,疾奔而去……
云逸见费长房居然就此走了,倒是一怔道:“这老魔头武力已臻化境,怎么会甘心受你的气。”
林琪微微一笑道:“论武功我的确比不上他,可是我刚好会几手专门克制他的剑法,使得他不敢跟我硬拚……”
云逸这才点点头,脸上微露忧色道:“可是你跟他作对仍为不智之举,他的心智狠毒……”
林琪漫不在乎地摇摇头道:“没关系,反正我也活得很不耐烦,有个人作作对也是一件好事,至少我不会闲得无聊……”
云逸白了他一眼,轻轻地道:“像你这样的人,也会有闲得无聊的时候?”
林琪略顿道:“仙姑这话怎么说呢?”
云逸微微一笑道:“贫道以为如你目前的年岁与造诣机遇,应该是生命最充实的时候……”
林琪轻轻一叹道:“生命的空虚与充实,并不在乎年岁,忧虑与烦恼也并不随着岁月而增加。”
云逸一笑道:“你烦些什么呢!情乎?爱乎?功名乎?”
林琪摇头叹道:“都不是!我一生中跟这些都没有缘份!”
云逸也摇头道:“我不信!以你的条件,应该不乏倾心的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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