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朵梅花剑
方心如又哭着道:“江湖上又有什么不好?像林相公这样……”
方天侠怒声道:“林相公谦冲自守,藏而不炫,有几个江湖人能像他这样?再说林相公也不是江湖人出身的,以他那种修养厕身江湖,不过是为了游戏,你凭什么跟他相比?”
这次方心如倒是乖乖的不再作声了,林琪却又被他赞得满脸通红,连忙摇手道:“老先生如此一说,在下就更不敢当了,在下不过……”
方天侠用手一摆,阻止他谦虚下去道:“林相公别冉客气了,你深藏若谷,以至于使老汉未能看出身蕴绝艺,可是在为人的品行上,老汉却深信绝不会再看错!”
林琪弄得倒不知如何回答,默然片刻后,他才双手捧着那柄短剑,交给方天侠,一面以钦羡的口吻道:“此剑的确神奇,在下今天真是开了眼界!”
万大侠不会接剑,却以正经的神色道:“林相公方才用以夺剑的手法,看来好似一招剑式……”
林琪点点头,对他的眼力更为钦佩,诚实地道:“是的!那是在下蒙一武林前辈所授,共有四式,那是最后一式。”
方天侠动容地道:“老汉从事剑道也有数十载了,却从未见过如此奥妙的剑招,林相公若是不以为太冒昧的话,老汉颇想请教一下!”
林琪不禁一怔,踌躇地道:“这……”
方天侠却笑着道:“老汉自知此请太自不量力了,然而高明难再遇,老汉实在无法遏制心中的激动,再者这柄剑从落入老汉手中之后,一直很委屈它,相信它在林相公手中一定可发挥更大的威力!”
林琪更为吃惊地道:“老先生是说要在下使用此剑与老先生对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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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五台山上有奇人
方天侠不笑不语,方心如却十分高兴,把刚才所受的责骂都忘了,跳着脚叫道:“林相公放心好了,爹还有一柄剑,锋利的程度并不下于这柄,使起来却比它方便多了,你们到院子里去吧,我去拿剑!”
说完又跳着走了,方天侠却摇头一叹道:“这丫头一听比武就高兴成这个样子,不像个女孩子!”
林琪笑笑道:“这也难怪,方姑娘随老先生练成一身好功夫,却没机会施展,自然会跃跃欲试……”
方天侠却叹息地摇摇头,一面伸手邀林琪出外到院子里去。
那是两屋之间的一片夹院,青石铺地,打扫得很清洁,宽敞空旷,好像是用作练功的场所,而方心如却笑吟吟捧着长剑,站在院角上,见他们来了,迫不及待地把剑交给方天侠道:“爹!给您剑!”
方天侠接剑在手,用手指轻弹了几下,发出枯哑的叩木声,笑道:“林相公认识此剑的来历吗?”
林琪见那剑身都呈着一种暗红色,剑尖微圆,不禁失声惊呼道:“这……颇像传说中的紫郢剑!”
方天侠略带惊容道:“林相公果然见闻渊博。这正是峨嵋失传的至宝紫郢剑,百余年前,曾为峨嵋女侠李英琼所得,老汉却是在一个古玩商人手中购来!”
林琪叹了一声道:“岁月淘尽英雄,侠骨已朽,灵器却不曾随之淹没,能落入老先生这等识者手中,也算是它的幸运!”
说着再度抽出短剑,全力贯注,使它直得像一枝钢柱,方天侠也神色庄重地探出手中长剑,二人正欲交峰,忽然门外闯进一道人影!
林镇认得来人正是谢幼风,不禁吃了一惊,而方天侠却想哼一声道:“你怎么又来了?”
谢幼风却迟迟疑疑地道:“姨丈!小侄来找林世兄的,我父亲有消息传来,他们失陷在五台山……”
由于谢幼风带来的消息太突然了,使得林琪大吃一惊,连忙问道:“谢大侠怎么会失陷在五台山呢?失陷在谁的手中?哪些人受了伤?经过的情形是怎样的?”
谢幼风摇头苦笑道:“这些我完全不知道,那个传消息的人不肯告诉我!只是叫我赶快找到你。”
林琪急忙问道:“是谁告诉你的消息?”
谢幼风一指门外道:“丐帮掌门重天月的弟子祁湘,他是带着伤来的,起先什么都不肯说,及至听见林兄也在此地,就赶不及地要我带他来见你,现在他还等在门口……”
林琪咳了一声急道:“你怎么不叫他进来?”
谢幼风把眼睛望着方天侠,一付欲语又止的神情,方天侠视若未见,方心如嘴快抢着道:“爹不对江湖人进门……”
方天侠瞪了她一眼,林琪连忙道:“那我就出去看他吧!”
他与祁湘只有一面之缘,可是这对小叫化子的滑稽突梯的玩世作风却颇为欣赏,听说他受了伤,而且又带着那么重要的消息,所以迫不及待地要想见他,口中说着话,脚步已向外面移去。
方氏父女与谢幼风都跟在后面,走到外面的铺子门口,只见祁湘软软的坐在地下,脏睑上透着一片痛苦的神倩,双眼失神,萎靡不堪!
看到林琪之后,他才流露中兴奋的样子,哑声叫道:“林公子!只有您才能救他们……”
话还没有说完,身子已向地上倒去,林琪顾不得他身上龌龊,赶紧蹲下去扶他起来,小叫化双目紧闭,已是人事不省!
林琪伸手一探他的脉象,不禁皱起剑眉,方天侠沉声问道:“怎么样了?”
林琪黯然地道:“脉息甚微,恐怕不行了……”
方天侠神色庄严地也试了一下,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一下眼球,才低声道:“把他抬进去!”
林琪连忙问道:“老丈!他还有救吗?”
方天侠淡淡地道:“这很难说,要看他的造化如何了!”
林琪抱起祁湘,谢幼风的脸上却现出诧异的神色,方天侠对他瞪了一眼喝道:“你回去吧!这里没有你的事!”
谢幼风慑慌地道:“姨丈!小侄急于知道父亲的消息!”
方天侠怒声道:“等他好了你再问也不迟,我不许你在这里!”
谢幼风不敢违逆,低着头走了,林琪觉得他们虽是亲戚,却完全没有一丝感情,他心中奇怪,却也不便多间,而且他耽心小叫化的生命,遂抱着祁湘一径向屋后走去,来到客舍中,方天侠指着一张红木矮榻道:“把他放在上面!”
林琪依言放下,忍不住问道:“老丈!他受的什么伤?”
方天使仍是淡淡地道:“他没有受伤!”
林琪倒是一怔道:“没有受伤?那是什么缘故他会……”
方天使神色中微现一丝得意道:“他中了毒!”
林琪几乎失声叫起来道:“中毒!什么毒?”
方天侠轻轻一笑道:“除了老朽之外,普天之下,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他中了毒!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能解得了他的毒!”
林琪连忙道:“那就请老丈教他一命……”
方天侠笑笑道:“当然了!不为他中的这种怪毒,老朽怎么也不肯让一个江湖人进我的家,至于能否救他的命,老夫却不敢担保,因为他中的毒太深了!”
林琪只想他快点动手,所以不再向下追问详情,方天侠好像有点失望,略停片刻才在那藏古玩的木箱中取出一颗墨绿色的小珠,挟在两指间一用力,将那颗珠捏得粉碎,方心加惊叫道:“爹!您怎么把碧蜈珠毁掉了?”
方天侠瞪她一眼斥道:“死丫头!少多嘴,去倒一碗酒来,要最烈的烧酒!”
方心如神了一下舌头,作了个鬼脸跳出门去,很快就端了一碗香啧啧的烈酒进来!方天侠将手中的珠粉参入酒中,那酒色很快地化为碧青。
方天侠端起酒碗,猛喝了一大口,旁观的林琪却不懂了,他知道那珠子一定是解毒之用,怎么方天侠把它喝下去呢?可是他不敢多问,眼看方天侠把一碗酒分做五六口全都喝了下去,然后将空碗放在祁湘的鼻子底下。
碗中还留着一些残余的酒沥,酒气薰上去,但见祁湘的身子微微起了扭动,然后从他的鼻孔中钻山两缕轻细的黑气!
那黑气接触到碗底的残酒,立刻化为一蓬黑烟,向上空蒸散,方天侠将嘴一张,也喷出一股绿色的气雾,裹着那蓬黑烟,在空中互相冲突着。
黑烟越涨愈大,像是要突破绿雾的包围,而绿雾却跟着扩大,依然紧紧地包围着黑烟,最后双方都涨到有面盆大小时,绿雾薄得有如一层软罗,而黑烟却浓得如墨,涨势不已,好像要冲破绿雾的包围了。
方天侠突地伸出一指,刺向绿雾的外层,微闻波的一声轻响,那团黑烟在被截破的小孔中挤了出来,有如一天黑色的急箭,朝方天侠射去!
林琪本来看得已呆了,见状更为吃惊,以为方天侠控制不了那黑色的毒烟,正想出手帮忙时,方天侠的动作比他更快,张嘴一吸,如长黥饮川,将那股黑气吸入腹中。
刹那之间,黑气都吸尽了,绿雾也消散了。方天使这才松了一口气道:“还好!这黑玄蜒液的气候还不够深,否则我救人不成,自己还得赔上一条老命!现在灌他几杯老酒,让他余毒清一清,我也要歇口气!”
说完坐到一边,频频用手在胸口揉着,一面挥手叫方心如再去取酒!
方心如对老父看了几眼,似乎不太放心,当不住方天侠轻轻用眼瞪她,才撅着嘴出去了!
当她回来时,提着一壶烧酒,另带了一只碗,看看祁湘一身黑污泥,不由皱起眉头,林琪知道她嫌脏,连忙接过碗来。
方心如对他笑笑,提起酒壶倒了一满碗,由林琪喂向祁湘口中!
祁湘开始有知觉了,虽然仍闭着眼睛,却一口口的喝得很香,约莫灌下了五六碗,方天侠示停,林琪才罢手不灌。
小叫化突地睁开眼睛,伸出舌头滚着嘴唇笑道:“林公子!这么好的酒您再多灌几碗,也让小叫化杀杀肚里的酒虫!”
这家伙刚从鬼门关上捡回一条命,立刻又是一付嬉皮笑脸的模样,林琪生伯方天侠看不顺眼,连忙道:“祁兄!别开玩笑,快谢谢方老前辈救命之恩!”
祁湘怪模怪样地站了起来,朝方天侠打了一躬道:“谢谢老爷子大恩大德!”
方天侠将眼睛一瞪,大声叫道:“跪下去!”
祁湘莫名其妙,却仍然依言跪下道:“老爷子!您要我跪下叩头谢恩也不算什么,恭祝您老福寿无疆……”
方天侠一言不发,忽地抬腿将祁湘踢了四脚朝天。
祁湘痛得在地下直叫道:“老爷子!您怎么踢人呢?”
方天侠却像是生了气,站起来一连几脚,将祁湘踢得团团乱转,小叫化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哇哇乱叫!
林琪愕然的拉住方天侠道:“老丈!祁兄游戏风尘已成习惯,您可别生他的气。”
方天侠最后一脚被林琪拉开了,踢了一个空,怫然轻叹道:“林相公,你这不是帮他,反倒害了他,也害得老夫要多费一道手续!”
林琪愕然放开手道:“这是怎么回事?”
方天侠手指祁湘道:“他身中黑玄蜓液剧毒,虽然被我用碧蜈珠引了出来,可是余毒未清,被烈酒一冲之后,毒素溶入酒中,必须经过踢打,才能发散出来……”
林琪愕然道:“这个晚辈不知情,才有此莽撞行径,现在……”
方天侠摇头道:“现在来不及了,这踢打动作不能停的,一则毒气蕴积,幸好已经出来了一大半,只剩下一点点散停在表面四周,至少要用盐水冲洗三天,才能将流毒洗净,这三天之内,他一步都不能动,否则毒气潜回体内,可没有第二颗碧蜈珠来救他了!”
方心如一鼓嘴道:“爹!您怎么不早说?把这脏叫化子放在这儿三天,恶心死人了……”
方天侠哼了一声道:“那毒素见酒即溶,我哪儿有说话的功夫,而且我吸进了十分之九的蜒毒,也要用气推动碧蜈珠力将它炼化,根本不能开口……”
祁湘在地上缩成一团,哼哼地道:“林公子!您可是把我害苦了,整整的三天要我躺在此地,不憋死也饿死了……”
林琪对他可真没办法,苦笑一下道:“祁兄放心吧!方先生古道热肠,既然救了你的性命,哪里还会饿着了你!”
祁湘又哼着道:“给不给饭吃都没关系,你刚才那种好酒,每天有那么一两壶,小叫化还可以挨!”
这一说把三个人都引笑了,方心如鼓着眼睛骂道:“臭要饭的,你真不是东西,救了你的命,还敢厚着脸皮要喝酒!你没听爹说吗?每天要用盐水冲你几次呢?三天之后,你就成了盐水鸭子了……”
祁湘苦着脸道:“好心的姑娘,你做做好事吧,盐水鸭子没有醉鸡好吃,你每天化费一壶好酒把我泡成醉鸡不是更好吗?”
方心如被他逗得又笑起来,林琪却连忙道:“祁兄!兄弟一时之失,害你多受几天累,实在很抱歉……”
祁湘听他如此一说,倒是不能再胡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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