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朵梅花剑
祁湘听他如此一说,倒是不能再胡闹下去,叹了一声道:“林公子!您别再客气了,小叫化子若不是为了找您而来到此地,恐怕这条命早就上丰都城报到了……”
方天侠得意一笑道:“这倒是实话,这黑玄蜒液之毒,除了老夫之外,再也无人识得,更别说是解救了……你大概是命不该绝……”
方心如一笑道:“爹!您错了,我虽然不知道黑蜒毒液是什么!却担保天下除了您之外,至少还有一个人知道它!”
方大侠一愕道:“哪一个?”
方心如笑道:“自然是那个施毒的人!”
方天侠怔了一怔,才点头道:“对!小叫化子!是谁给你施的毒?”
林琪也忙问道:“对了!祁兄,五台山上是怎么一会事?”
祁湘顿了一顿才道:“大家都失陷在五台山上,箫至柳老爷子,鼓王雷天尊,跟铁剑无敌谢大侠全都受了伤,那妖人自夸天下无敌,小叫化没办法,忽然想到了您,把您给提了出来,那妖人才放我上来,让我传出消息叫您前去……”
林琪急切地道:“祁兄!你说的妖人究竟是谁?”
祁湘翻着眼睛,想了半天,才惶惶地道:“我也说不上来,他无名无姓,连个名号都没有,也许是一个人,也许是两个人,说不定是三四个人!”
林琪又惊又糊涂地道:“这是什么话?不知姓名犹可说怎么连几个人都分不清?”
祁湘急道:“事实是如此,我们分成好几批上山的,每一批都遇到了一个人,那人的武功的确十分怪异,我们动手都不过一招,就被他制住了……”
方天侠插口问道:“你们可是同时遇敌的?”
祁湘道:“不错,我们分四批同时上山,同时遭擒……”
林琪连忙道:“那一定有好几个人!”
祁湘连连摇头道:“不,我们被擒以后,囚禁在一起,交谈之下,才发现制伏我们的都是同一个人,因此我才那样说……”
林琪想了一下才道:“一个人分身几处是绝无可能的事,也许他们是孪生的兄弟……”
祁湘依然摇头道:“不可能,我们被禁在一个山洞里面,那家伙也跟我们住在一起,洞里地方不大,我们从来就没看见有第二个人……”
方天侠连连摇头道:“世上哪有这种怪事?”
祁湘急了道:“小叫化子绝不说谎,老爷子,您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方心如高兴地叫道:“对!爹!我们去看看,我不相信一个人能分成三四下出现!”
方天侠瞪她一眼喝道:“别胡说!我连江湖人都不准上门,难道还会去闯荡江湖!”
方天如撅着嘴道:“去看看热闹也不能算是闯江湖!”
方天侠变脸又待发作,林琪忙道:“老丈无心出岫,自然不须要去惹那些麻烦,尤其是这种热闹实在也不值得一看,武林是非,沾上就水远没有完的时候……”
方心如白他一眼道:“那么你是要去的了?”
林琪苦笑道:“我是已经掉进江湖的大染缸了,想跳都跳不出来,你没听见人家是指名找我吗?我若不去,他说不定还会找了来……”
方天侠又问道:“那人是什么样子?”
祁湘摇摇头道:“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一个人。”
方天侠哼声道:“难道他一点特征都没有吗?”
祁湘轻笑道:“他一身都是特征,每一次见到他时,他都有一点改变,变来变去却始终让人看来是同一个人,不瞒老爷子说,我到现在连他究竟是男是女都弄不清楚。”
方天侠大声呵责道:“这是什么话?”
祁湘叹道:“就是这么句话,反正我说了也没人相信,除非是您亲眼看见这个人,才知道我的话不会错。”
方天侠沉声不语,林琪又问道:“你们上五台去做什么?好好地怎会碰上他的?”
祁湘道:“这又是我师父多的事,他接到丐帮弟子的传报,说五台上每天晚上有怪事出现,山下的庙里,每天要丢掉一个和尚,同时有人看见最高的山峰上,每夜子亥之交,有一个黑影,顶着骷髅在参拜星斗,害的五台山上的寺僧都吓得逃光了,变成一座空山,山上经常有鬼啸,大家传说是僵尸在作怪……”
林琪正容道:“没有这回事?”
祁湘道:“对啊!我们都不相信,都认为这是人在那儿作怪,大家想去看个究竟……”
林琪道:“那你们的行踪为什么如此诡密?甚至于连去向都不交待一声!”
祁湘道:“这可不知道,我师父把这些情形告诉大家时,我们小一辈的都不相信,连动身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方向,一直到了五台山,我才明白……”
方天侠神色一动道:“以后呢?”
祁湘道:“以后我们就分批上山,结果大家都被那人关了起来……”
方天侠追问道:“你是怎么被放出来的?”
祁湘噘着嘴道:“老爷子!我口渴得厉害,你再赏我一碗酒行吗?”
方心如听得十分有劲,连忙自动地给他倒了一碗酒给他,祁湘直着脖子喝了下去,仍自恋恋不足之状。
方心如瞪着眼睛叱道:“你再要拿翘卖关子,我就饿你三天!”
祁湘叹了一口气,才说下去道:“那是我们被囚禁的第五天,那家伙向我打听这世上还有什么武功高强的人,我一时失口就把林公子给说了出来,他立刻解了我的穴道,给我喝了一碗黑色的酒……”
方天侠嗯了一声道:“那就是你几乎送命的根由,这黑玄蜒液只容于酒中,穿肠毒药,你竟当作琼瑶玉浆,饮鸩止渴,真不知死活!”
祁湘瞪着眼睛道:“老爷子,我熬了五六天,实在是忍不住,那黑酒虽然有点怪味道,我还是捏起鼻子灌了下去,起初一两天还不怎么样,快到临潼时可实在吃不消了,全身都像是有根针在刺着似的……”
方天侠哼了一声道:“再过一天,你就是有十条命也活不了!”
林琪骇然道:“这黑玄蜒液为什么如此厉害?”
方天侠道:“黑玄蜒液取自一种黑蜒身上的粘液,为天下至毒之一,只有千载蜈蚣的顶珠可解,就是我的碧蜈珠,而且也要中毒不深,否则依然无效……”
祁湘不解道:“他要杀我易如反掌,为什么要下毒害我呢?”
方天侠想了一下道:“他下的毒量是根据你的体力而定的,这点毒量刚好可以支持你走到此地,再加上说十句话的气力,幸好你还没有说到第十句话前就遇到了我!否则纵有碧蜈珠也救不了你了……他这种作法就是防止多说话!”
祁湘想了一下,才骇然道:“对了!对了。他已经跟我说过,叫我少讲废话,别跟不相干的人多说话,所以谢幼风问我时,我没有多说,否则就恐怕见不到林公子了。”
大家陷入一阵默然,半晌之后,林琪才抬头道:“这家伙不知道是个怎么样的怪人,看来我是非去会他一会不可了。”
方天侠想了一下道:“相公其实不去的话,那些人也不会遭害!”
林琪不禁一怔,方天侠好似察觉了自己失言,连忙掩饰道:“老朽不过是猜测之言,那人若是要杀他们,早就该下手了,不必等到相公前去,既留之于前,定不会杀之于后……”
林琪对这一点似乎并不同意,方天侠仍又回头问祁湘道:“你认为我的观点如何?”
祁湘点点头道:“老爷子猜得不错,教师父他们在那儿倒没有性命之忧,那怪人除了不给自由与行动之外,其他方面都很优待,伤者治伤饥者馁食,甚至于还询求我们的口味,想吃什么给什么,应有尽有,为了十几个人的饮食,很够他忙的!”
方心如奇道:“这个人也怪,他这样做究竟什么用意呢?”
祁湘笑道:“这还不简单,人们在饲养牲畜的目的不外乎三种,鸡鸭取其肉,牛马用其力,鸟雀娱己情,他要吃人肉,犯不着费这么大的事,养来玩也不合理,大概是为着利用那些人力吧……”
林琪叹了一声道:“这又是一个自大狂者。”
方天侠笑笑道:“这也是人情之常,一个人的领袖欲望与生俱来的,谁都想君临天下,高居于万人之上,孔夫了说‘人之患在好为人师’,这句话还不够透彻,应该改为‘人之患在好为人君’,尤其是练武功的人……”
方心如摇头道:“爹!您也会武功,怎么不想出人头地呢?”
方天侠不禁一怔,良久才叹道:“我也是个人,要说我绝对不生此念那是骗人骗己的话,只是我自知能力有限,够不上那种资格,只得退而求其次,守住自己的本分,不去为人所役,所以我才严格地限制自己,不与江湖人打交道,以免牵入武林纠纷……”
林琪叹了一声道:“老先生洁身自爱之道,实在大有见地。”
方心如却又问道:“林相公!你是否也为着想成为天下第一人,才介入江湖纠纷呢?”
林琪被她问得一怔,半晌才道:“姑娘!你可把我问住了,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你,打从我开始学武功之日,就不是出乎我自己的本意,以后的一切遭遇,也是环境造成的,因此我从来就没有机会去想这个问题。”
方天侠望他一眼道:“林相公可以说是一个难得的例外,世界上的人尽管纷逐于名利之场,但也有真正不慕荣利的高人雅士……”
林琪连忙一拱手道:“老先生太过奖了,晚辈想就此告辞,到五台山去看看!”
方天侠点点头道:“老朽想,林相公绝对不会打消去念的,相公是立刻就启程吗?”
林琪点点头,还没有开口说话,方天侠已拿起那柄短剑道:“老朽无以为敬,请相公带着它聊壮行色吧!”
林琪一怔道:“这……是老先生心爱之物,在下怎敢……”
方天侠摇头叹道:“宝剑赠侠士,老朽无意江湖,留着它也没有用,再说拙荆死于此,老朽睹物伤情,早就想丢掉它,又舍不得暴殓珍物,送给林相公倒是很恰当的事,但愿林相公能早日归来,重叙今日双剑未了之盟!”
对于最后一句话,林琪起先还听不懂,未了才想起是指着那一场被打断的印证剑术而言……方天侠拿着短剑递了过来,林琪见他的意思很诚,而自己也的确要一柄好剑,遂接了过来,感激地道:“谢谢老先生厚赐……”
接着又客套几句,告辞出门走了!
***
是林琪走后的第三天,在方家古玩店的后面客舍中,小叫化祁湘喝够了老酒,正在畅然高卧之际,忽然被一阵透骨的寒意惊醒了过来。
睁眼一看,但见方心如提着木桶笑吟吟地站在面前,而嘴角又沁入一股咸味,知道她又是用盐水来替自己冲洗了,心中很感激,口里却道:“姑娘!你做做好事,下次要淹鸭子的时候,拜托用点温水行吗?你这冷水一浇,小叫化的那点酒意又被赶跑了。”
方心如笑道:“臭要饭的!你别又找理由讨酒吃了,这是最后一次冲洗,每天两吊子烧酒,我们家实在养不起这种恶客!”
祁湘闻言心中一喜,连忙屈身想爬起来,方心如却又叫道:“不许动,你那身衣服上沾满了毒,千万不能用手去摸。”
祁湘果然不敢动,苦着脸道:“那怎么办?总不成要我躺一辈子。”
方心如想了一下,才红着脸出去,再回来的时候,带了一套干净衣服与一柄剪刀,她先将衣服放在一边,然后将剪刀递给他道:“你用剪刀把湿衣服一块块地剪下来,破布别乱扔,要放到木桶里,桌子上还有半吊子酒,你可别贫嘴偷着喝了,那是给你擦身子用的……”
说完她飞快地出去了,随手还把门给带上,过了一会儿,祁湘带着一身酒气开门走了出来,她打量了几眼,不禁笑道:“臭要饭的!你这一身打扮还倒是一表人才呢!”
祁湘穿着一身八成新的儒服,苦着脸道:“姑奶奶!你可别把我害苦了,这一身打扮叫我怎么要饭,要是我在十字街头,伸着手一喊老爷太太,岂不丢尽了读书人的脸,林相公第一个就会要我的命!”
方心如哈哈大笑道:“你为什么非要讨饭不可?”
祁湘苦笑道:“讨饭三年懒做官,我师父把我惯坏了,教了我这一门行业,使我一辈子再也没法干别的了!”
方心如掩着嘴笑道:“你快滚吧!别再这儿丢人了!”
祁湘顿了一顿道:“不错!小叫化是该走了,这三天多承你好心招待,小叫化感激终身,深憾无以为报,只有祝你将来嫁一个林公子那样的如意郎君……”
方心如满脸飞红,抄起一根扁担,作势欲打,口中骂道:“臭要饭的!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打断了你的狗腿!”
祁湘笑着拱手道:“姑奶奶!你要手下留情吧!生而不幸要饭,已经是最大的悲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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