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朵梅花剑
娃狄娜又回过身来时,眼光马上变温柔了,扶着呆呆发怔的林琪,抚着他的额角轻声道:“官郎,原谅我给你带来了不幸,也请你原谅我不能马上陪着你死去,因为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我要替你报仇,当我把仇人的血含在嘴里,仇人的肉提在手里的时候,我就会来陪你了!”
林琪莫名奇妙地推开她的手道:“娃狄娜,你在说些什么?我又没有死,你干吗要替我报仇呢?瞧你这种样子,把我都弄糊涂了!”
娃狄娜被他推开后,瞪大了眼睛望着他,开始现出一种无法相信的神情,呆了半天才道:“官郎,你一点都不觉得难受?”
林琪摇摇头,连鹿加都流露出异色了!
娃狄娜的眼中开始闪着希望,急忙又道:“官郎,你运一下气看看!”
林琪实在毫无所觉,被她像个小孩子似地摆布着,觉得很无聊,可是放眼望望四周时,发觉每个人都紧张地瞪着他,神情各异,又像事情的确不简单,只得依言猛吸了一口气,在体内通转十二重楼后,又徐徐地吐了出来。
虽然是在深夜,可是藉着月光及熊熊的火光,他发现自己所吐的气中略带一丝粉红的颜色。
这种颜色在火光中本来绝难辨解,可是他自幼习得内家正宗功夫,再加上最近神秘的进境,才辨出吐纳的气色有异,这一丝异象除了他本人之外,另有两个人发觉了。
一个是身边的娃狄娜,一个则是鹿加,二人的反应也不一致,娃狄娜猛然一跳,高声欢呼道:“天香丝!我怎么忘了呢!凭着这一点,再也没有蛊毒能伤害你了,官郎,我真高兴极了!”
鹿加却愣愣地呆了半天,才冷笑一声道:“我说这小子怎么会有那么大的神通,原来是你做的好事,你们等着吧!我奈何不了天香丝,还有别人能够,那时你们身受之惨,可能会超出你们的想像。”
说完双脚一顿,身形又像来时那样,轻轻地朝夜空中飘去,娃狄娜脸色骤变,拔腿要跟下去。
林琪一把将她拉住,发现娃狄娜的内力也深厚得出乎他的意料,连跟了十几步,方始双双定住道:“穷寇莫追,他走了就算了!”
娃狄娜满睑泪痕,抱住林琪的胳膊凄声道:“官郎,这次我可是真的把你害苦了!”
林琪大感愕然的道:“娃狄娜,你怎么又来了?”
娃狄娜凄声长叹,一言不发,林琪还在连连连问,良久之后,娃狄娜才悠悠叹声道:“现在说也无益,等我把跳月大会结束了,再慢慢告诉你吧!但愿师父能大发慈悲饶恕了我们……”
莽莽的深山中,尽是盘根错节的密密树林,这些原始的古树不知生于何年何时,但从它们高挺云表的躯干上看来,必定是许多年代以前的古物了!
叶落了又生,新生的树叶像一柄缘绸的大伞,遮住秋日的骄阳,地下的落叶却因为风力不及,渐渐地加厚。
雨水使它们霉烂,化成腐水,一部份被树根吸收了,变成森林的养料,使树干更粗,绿叶更浓。
大部份仍汇集在根下的泥土中,受着热力的蒸发,再加上许多不可知的物质与因素,构成了森林的奇景!
那上腾的水气中幻着五光十色,烁丽夺目。
还就是所谓云贵边境中,旅人谈而色变的瘴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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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不是故人亦相识
在这一片五色的锦岚中,不知埋藏了多少活泼的生命!
林琪还是第一次欣赏这等奇景,失声的赞佩道:“没想到瘴气是这么美丽的,更没想到一般人口中的蛮荒之域,竟是这么一片锦绣天堂,诸葛亮在出师表中说:‘五月渡芦,深入不毛,’真是欺人之语,就凭他那‘不毛’二字,也该好好的打他一顿板子!”
罗仙客在旁轻轻一叹道:“老弟,别再乱批评古人了,这一片锦绣天堂,却是人间地狱呢!你若是把那片瘴气逼开一看,就知道底下有多少白骨了!”
林琪爽朗地一笑道:“那并无损于它的美,天心有生即有死,假若允许我自觉觅死的话,我倒情愿埋骨于这一片锦云之中!”
娃狄娜秀眉深锁,凄然长叹道:“官郎怎么老是说到死呢!目下我们身处危境,存亡难卜,官郎为什么不讲些吉祥的话呢?”
林琪哈哈大笑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福祸当至自至,讲好话改变不了噩运,说死也未必真能死得了!”
娃狄娜轻轻一叹,明眸中珠泪盈盈,凄然地道:“妾身不敢像官郎这种达观,因为你的灾祸是我给你的,当日一念之差,想不到给你种下无穷的祸根!”
林琪依然微笑道:“你又来了,承你的情给我种下了天香丝的蛊,虽然它曾救过我的命,我仍不相信会有这么厉害,根本上我对蛊这样东西就怀疑,听说你们苗家女子在端阳正午,搜集五毒之蛊,令其自相残食,取其最后存者制练成蛊,用来控制男人,说穿了那应该是毒……”
娃狄娜轻叹道:“那是等而下之的蛊,自然没什么可怕的,可是我师父蛊神婆所制练的蛊却不同了,那是一种灵气的感应,十里之外取人性命于动念之间,我不该违背了她的训旨,将本命神蛊天香丝下在你的体中……”
林琪忍不住问道:“我还是想弄弄清楚,天香丝究竟是什么东西?”
娃狄娜顿了一顿才凄苦地道:“我现在告诉你也不妨了,天香丝是苗疆特产的一种飞蚁,其色微红,其气如麝,我是取那蚁后作蛊母,每天都精心喂养,直到十年之久,才培养成形,作为本命神蛊,非至万不得已时,绝不准使用,而且使用之后,一定杀死对方才得收回,发时无论对方多厉害,当之必无幸免……当我练蛊之际,即发下重誓,人在蛊在,蛊失人亡……”
林琪大笑道:“你越说越糊涂了,我记得你是在酒中给我下蛊的,难道对敌之际,你也能使用那种方法吗?再说你已经把蛊种给我了,你也没有死!”
娃狄娜长叹道:“官郎真是外行!我对官郎种蛊之际,心中并无敌意,只能采用那和平的手段,否则我只要随便一挥手,蛊神即可伤敌于无形,完全受我的心灵指挥,至于我死不死的问题,那就更玄妙了,我分出一半的蛊种于官郎体内,自己还留下一半,所以不受影响,异日官郎不在身边之时,那怕在千里之外,我一样能凭藉着心意,摧动蛊神,将官郎召回来……否则怎能称为本命神蛊呢!”
林琪微笑道:“假如我不肯回来呢?”
娃狄娜神色微变道:“那时蛊毒发作,不受控制,我们只有同归于尽!”
林琪不觉也是一惊,渐渐有点相信了,娃狄娜又正容道:“我们师兄妹五人,各有本命神蛊,但以我的天香丝最厉害,所以鹿加一直对我有些忌惮,也是官郎不怕他箭上青蝎蛊的原因,可是天香丝与我师尊的‘晶蠖蛊’相比,则又差得多了……”
林琪故意地激她道:“你师父武功很高我不怀疑。至于这灵蛊之说,我还是无法相信,世上真要有这回事,岂非一切的武功都是白费力气了!子不语怪力乱神,这简直是神话了!”
娃狄娜急道:“官郎真是执迷不悟,尽信书不如无书,孔夫子也不是什么都懂的,他要是晚生几千年,我一定叫他尝尝厉害!”
林琪大笑道:“你不必低毁孔夫子,他能成为至圣,当然不会乱说,你不妨拿我试验一下,发动你的天香丝,瞧瞧我是否有感应!”
娃狄娜庄重地摇头道:“不行,这不是儿戏的事,现在我只有一半的蛊,万一控制不住,立刻就是个死字!”
林琪大笑道:“反正都不免一死,与其死在你师父的手中,倒不如我们自寻了断的好,埋骨此间,得卿为伴,亦不负此生矣!”
一言甫毕,林中突地响起一个苍老的喉咙道:“好小子!有种!年轻一代里居然还有不把段金花放在眼中的,实在是不多见,我倒要量量你有多少斤两!”
这声音就好像一顶宏钟,震得他们心头狂骇不已!
林中人在说完话后,又继之一阵哈哈大笑,笑声十分枯涩,倒使得林外三人骇然相顾,莫知其所以。尤其是娃狄娜,她对苗疆地理知之甚稔,这弥漫于林中的彩色云雾,正是剧毒无比的锦云瘴,人畜当之立毙,这人居然能匿身其间,实在是件不可思议的绝顶怪事……
可是令他们吃惊的事就不止此,林中长笑未毕,又传出另一个声音道:“老家伙别太得意了,这小伙子旁边还有个女娃儿,那可是蛊神婆的徒弟!照他们亲亲热热的情形看来,你的算盘未必打得响!”
这声音比较柔嫩,好似发自女子。
先前那人停住笑声道:“响不响是另外一回事,难得有人敢对段金花使用那种口气说话,我总不能放弃机会,这件事已经耗掉我们十年岁月了……”
林琪初听得林中有人发话时,以为那一定是蛊神婆,因为他对锦云瘴的厉害已经听娃狄娜说过了,除了蛊神婆之外,其他人绝对很难存身其中,及至听到后来,竟发现林中并不止一人,而且口气也不像是蛊神婆,不禁大是放心,立刻转睑望着娃狄娜,意在询问林中人的身份与来历。
因为他在对方的语气中略约听出他们与蛊神婆有点关系,而且还好像是处在敌对的方面,更好像有着特别的纠葛……
娃狄娜回他一个茫然的眼光,表示不认识,此时林中的两个人也不说话了,可也没有现身,林琪弄得满头露水,不禁高声对着林中叫道:“请教二位是何方前辈?”
从声音语气中他听出对方的年纪都很大,所以才称了一声前辈,林中寂然片刻后,还是第一次开口的那个声音道:“小伙子,礼貌不差,口气也不小……”
接着另外的一个女声也飞快接口道:“就是根底太差,恐怕不像是我们要找的材料……”
前一个声音立刻又道:“管他呢,十年之期将届,这是第一个勉强合乎条件的人,无论如何也得试上一下,要不然又得白白再等十年……”
林琪听他们一问一答,不禁更为惊奇,好像这两个人与蛊神婆之间也有什么未了之事,订下了十年之期,而且好像这事也须假手他人代了,他们更好像有意把自己看作对象,所以才那样地品评优劣,而且评价还不太高……
虽然心中的傲气难平,可是他对那“十年”二字特别觉得刺耳,自己的师尊柳无非与白玫瑰的十年之约是由他代践的,结果惹出一场大悲剧,还两个不知名的人又是一场十年过节,而且又可能会找到自己,那可实在缺乏兴趣……
所以他刚一扬眉头,立刻又把性子按捺下来,转头指呼身畔二人道:“咱们走吧!”
罗仙客最怕惹麻烦,他是个老江湖,知道林中的那两个人绝非易与,立刻表示同意,娃狄娜更是以林琪的行止为主,当然也不表示反对。
三人正待动身离去,林中人急叫道:“小伙子,等一下!”
林琪未加理会,掉头就走,其余二人也跟着启步,忽而身畔轻风微掠,眼角只有青光一闪,两条人影已拦在他们前面。
林琪微微一怔,对这二人身形之速大是吃惊,再一打量二人的长相,则更为骇异了,原来眼前的二人乃系一男一女,年龄都在六十上下,那是从他们斑白的头发上看出来的,至于他们的睑,还完全是年轻人的样子,甚至于稚气未脱,好像只有十八九岁,而且一般的圆圆胖胖,透着一团和气,再看他们的装扮,则更不相称了,这二人都穿着一身花衣服,简直就是一对五六岁的小娃娃!
娃狄娜童心未失,看了这一对怪人,已忍不住扑嗤嗤地笑了起来!
那男子立刻薄怒道:“女娃娃,不准笑!”
娃狄娜笑得更厉害了,原来这男子的声音听起来正是先前被认为是发自女子的腔调,由此推测那枯涩的口音倒是由女子所发出的。
女子见了娃狄娜的无忌笑态,怒气更甚,粗哑地喝道:“女娃娃,不许笑,有什么好笑的?”
娃狄娜勉力忍住了笑,指着二人道:“你们自己一付娃娃相,反而开口叫我们娃娃,尤其是你们讲话的腔调,男女倒置,怎么不叫我好笑呢……”
说完她又格格大笑起来,那女子好似更为震怒,身形一闪,抬手猛朝她的脸上掴去,口中还怒骂道:“混帐丫头,居然敢如此放肆!”
以她方才的身法速度,娃狄娜心里知道这一掌绝难躲过,唯一的希望是她出手不要太重,仅只在薄示敬意,谁知掌及身之际,她突觉膀子上被人拉了一下,身子跟着一偏,及以分毫之差滑过掌缘,脸上微感香风轻掠而已。
惶然定神,她才发现及时将她拉开的人竟是林琪,他的脸色特别庄重,以微带谴责的口吻道:“娃狄娜,不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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