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鸣风萧萧
想到了昔日在白马山庄那夜与他交手之事,寇英杰脸上微微带起了一丝冷笑:“边二先生,久违了!”
边威脸上一阵子发紫,桀桀笑了两声,抱拳道:“足下好记性,尚还不曾把我这个野老人忘记……那一夜承少侠你掌下留情,边老二一直铭记在心,不敢稍忘,想不到在此风雷堡咱们又见面了。”
寇英杰黯然点首道:“好说。”目光徐转,移向黑衫客边震,起手抱剑道:“这一位,想必就是名满天南的一代武林怪杰黑衫客边震,边老前辈了,失敬之至!”
“好说,好说!”掀唇露齿,两排发黑的牙齿紧紧的咬着,其音嘶哑,听在耳朵里,说不出的一股子别扭劲儿。“寇小子,我们虽没见过,但是边老二却说过你,老夫很知道你的一切,尤其是今夜,我那个丑老婆子不自量力,丧生在你的手上,更叫我老头子想到了英雄出少年这句话,”微微一顿,这个老头子深深地向嘴里吸进一口气,挑动着那一双杀气腾腾的眉毛,接下去道:“我老头子在海中呆久了,中原的规矩都忘了,不过恩仇二字却还能省得,小子你杀了我的老婆,伤了我的兄弟,我岂能轻易的放过了你!废话少说,你这就给我划一个道儿吧!刀山剑树,我这个化外野老头子都不含糊,接着你的就是。”
寇英杰冷笑一声道:“边前辈嘱咐,岂能不遵,不过事分主客,且容在下先会过主人之后再来请教不迟!”
黑衫客边震挑动着一双赤眉,频频摇头道:“不不不!那太迟了!”
话声甫落,即听得邻座的青毛兽厉铁衫,忽然怪鹅也似的长笑一声:“边老头,这件事你还得往后退一步。”厉老头脸上青筋暴现,怒容满脸地道:“凡事均应有个先后计,老夫比你早来两天,小辈掌伤我的弟子在先,应该由我先接着他,等到老夫不敌而后再轮着你,是不是?”一面说,这个鸠首鸽面,瘦骨支离的瘦老头子,徐徐地由位子上站起来,那一双深陷的三角眼,精光四射,直直地逼向寇英杰。“小子,你可认得老夫?”
寇英杰冷笑道:“你大概就是来自番疆的厉铁衫吧!”一面说,他身形半偏,一股冷森的剑气,直袭过去。
厉铁衫眉头微微一皱,登时心里有数,那一股子上来的傲气,立刻打消许多。“你……
这小辈,竟敢对老夫无礼……”他连连点头道:“不错,我就是厉铁衫,我且问你,我那徒弟与你有何怨仇,你竟然出手把我徒弟打伤!今夜遇着了老夫,我要你还我一个公道。”
寇英杰目光转向对方身后的两名弟子,江天右、江天左,后二人脸上兀自带出畏惧之色,在寇英杰目光逼视之下,情不自禁地双双向后退了一步。“厉老头!”寇英杰语音冰寒的道:“你那两个徒弟助纣为虐,为非作歹,我已经对他们手下留情,今天看见了你,才知有其师必有其徒,即使你放过我,我也放不过你。不过,哼哼,你说的不错,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总得先见过主人才能轮到阁下!”
厉铁衫手拍椅背道:“不行!”
“厉老兄稍安勿躁!”主人铁海棠忍不住岔口说道:“且容铁某人见识过之后,要是接不下来,那时,由老哥你再插手也是不晚,如何?”
厉铁衫原已自位上站起,聆听之下,忿忿地又自坐了下来,满脸不悦之色,却又不便发作。
是时铁海棠却已缓缓地由他座位上站起来,他右手轻起,正要解开系在领前那一袭大氅丝绦,却被另一人及时阻拦住。
“总座且慢出手,容敝堂先会他一会。”说话的正是那位职掌宇内二十四令内四堂首堂堂主的晏三多。
铁海棠对于这位晏堂主最是借重,深知他一身武功极是了得,较之自己亦不过是略逊一筹而已,此刻由他出手对付对方,自是最恰当不过。谛听之下轻哼一声,随即缓缓又坐下来。“晏堂主且莫小看了他:”铁海棠呐呐地道:“动手时不必留情!”
天马行空晏三多抱拳说道:“敝职省得!”身形轻转,极其翩然的已进身入场。
晏三多出身百粤精武门,一身内外功早已炉火纯青,尤其是面承大敌,使得他丝毫也不敢掉以轻心,当时身子一经站定,猝然已自丹田内提起一股气炁,逼出体外,用以抗拒对方所发出的森森剑气。
双方四只眸子就在二人照面的一刹那,彼此已深深地吸在了一块。
天马行空晏三多一面打量着对方气势,一面暗自戒备,其实何需铁海棠关照,他早已知道对方年轻后生功力可观,尤其是现在贴身于对方的一刻,更能体会出对方功力扎实,简直无隙可乘,哪里敢心存半丝轻敌之意!
“寇少侠!”晏三多杂着一口百粤口音:“老夫晏三多,职司本帮内堂堂主之一,职责所在不能怠忽,废话少说,这就请教了!”
寇英杰近看晏三多其人,只见他长眉细目,细发修髯,一身丝质长衣闪闪有光,神清智明,一眼之下即可猜知其必系一功力素养兼修之人。
想不到敌阵之中,竟有此高明之士,倒使寇英杰不得不对其特别留心了。谛听之下,他遂撤出长剑,一缕寒光在出剑的一瞬,已射向对方眉心。
晏三多吃对方剑气一袭的当儿,心神顿时为之一荡,借着侧身退后之便,长躯微摇,已闪向寇英杰左侧方。就在这一刻,他已探手长衣,将一口珍藏多年,轻易不舍一用的地黄剑拔了出来。
那是一口两尺四五的短剑,剑身上闪烁出一片黄光,看过去柔可绕指,随着他拔出的剑势,整个剑身上颤抖出一片唏哩哗哩声音。在座自然是大大不乏高明之士,一眼之下,对于双方一长一短两口兵刃,皆给以极高评价!寇英杰所持有的那口长剑,形式奇古,光华内蕴,所出光华凝而不散,一望之下,即知大非常物;晏三多的这口短剑,那黄色光华所显示的特殊气质,更可知此剑已深得地气,必有斩金截铁之利。以此而试论眼前之战,必将大有可观。
晏三多软剑方自到手,只见他手腕子轻轻一振,掌中剑铮然声中已抖了个笔直。他双手持剑,随着他向前弯下的姿势,掌中剑已缓缓向外推出,一团剑气汇集而成的无形剑圈,在他运剑之初,已向着寇英杰面前逼了过来。
寇英杰长剑微晃,剑光轻闪,两口剑分明距离尺许,并未交接,却听得呛啷一声轻震,晏三多霍地向后退了一步,他长眉怒轩,脸上表情蓦地现出了一种惊惧。
明眼人一看即知道双方这一式不着痕迹的交手,其实是彼此剑炁的交接,大是非同小可!而在此玄奥功力一接之下,晏三多显然吃了大亏。
事实正是如此,原来所谓的剑炁,其实也正是彼此用以运剑的内气元魄之力。方才双方剑势一接之下,看似不着痕迹,其实正是彼此实力的较量。一击之下,寇英杰显然大大地占了上风。
晏三多那张瘦削的脸上,蓦地泛起了一片红潮,他足尖轻点,陡然欺身上前,那口黄光闪烁的短剑,在一片唏哩声中,点出了三点金星,直向对方身上华盖、中极、巨阙三处穴道上点来。
寇英杰早已防到了对方会有此一手,他剑身猝提,蓦地劈了一条长光,空中剑势互迎,第二次发出了呛啷一声大震。
这一次较诸前一次更具实力,双方乍然交接之下,晏三多瘦长的身子,蓦地向空中飞弹而起——在一阵猝咳里,晏三多整个身子霍地向后倒卷过来,其势极快,有如风卷残云,只是他显然难以逃开寇英杰的剑势!把握着最称难能的一瞬,倏见寇英杰长剑猝举,这一式无异取法自然,融有剑术中难以理解的奇妙精华。
长剑一出即收,呛的回插于剑鞘之中。一片血雨,自空中喷洒下来,天马行空晏三多呼地飘出两丈开外,当他坠落地面的一刻,却显然再也难以表现出优美的身法,足下打了一个踉跄,噗通坐倒在地。
现场传出了一阵子惊乱,除了极有限的几个人以外,大多数的人,简直就难以看清楚他伤在哪里。
非但是受伤了,而且他还伤得不轻。只见他瘦削的身子,簌簌起了一阵子急颤,却由那张紧闭的嘴里,淌出了一行鲜血,“你……”只说了这一个字,随即倒了下去。
现场立时起了一阵大乱,即见由主座方面飕的纵出一条人影,现出墨羽岳琪的身子,他身子向前一俯,双手探处,即把天马行空晏三多的身子抱了起来。
不抱还好,这一抱起来,才发觉到大片血渍由他长衣里淌出来,墨羽岳琪由不住惊吓得啊了一声,一时愕在了当场。
铁海棠看到这里,倏地自位子上站起来:“岳堂主请速点他将台一穴,喂他饮下本座自制的玉琵琶液,让他先歇着,等一会本座去瞧他,这里没有你的事,你快去吧!”
墨羽岳琪应了声:“卑职遵命!”匆匆抱持着晏三多转身自去。
四下里在一阵子剧烈地骚动之后,顿时又归于安静。渐渐地连一点点声音都没有,只有燃烧着的松枝火把,发出一连串的劈剥声。
不知何时,寇英杰与铁海棠这两个正主儿,四只眼睛已紧紧地对在了一块。
似乎也没有人注意到,铁海棠已离座而起,步进到了场子里,在距离寇英杰身子约寻丈左右之处,他定下了脚步。这一刻气氛出奇的森严、沉默。
铁海棠那张白皙斯文的脸上、忽然现出了一抹冷笑,他语音深沉有力:“寇英杰,本座属下四堂堂主,你竟然照顾了三个。”
“不!”寇英杰插口接道:“应该是四个,那位岳堂主,在半年以前,与我也有一面之缘,曾是我掌下游魂!”
铁海棠哼了一声,点头道:“好!郭白云竟然会收有如此一个出色弟子,如果地下有知,也该含笑九泉了!”
寇英杰正视向对方道:“请不要再提先师名讳,时已不早,即请前辈赐招!”说话间,他足下移动,向前逼进一步。
铁海棠目光深邃地注视着他,严谨地提防着寇英杰有所异动。徐徐地点了一下头,他冷笑道:“很好,寇英杰你就划下道儿来吧!我接着你的。”说话时,他已解下了身上那一袭长披,陡然一抡,巨蛇也似的盘在了右臂上。他内着一袭银色长衣,翩翩风度,气态极具高雅,正如老子所说:“专心致一,能婴儿!”
那等极上气致,无疑的己显示出他浸淫着武功一道的极深造诣。
暗影里,一个纤细的人影在颤动着,她躲藏在一棵树后,远远地向着那两个人注视着,晶莹的泪珠儿,一颗颗的坠落着。一个是生身的父亲,一个是私恋情郎……这一刻,他们即将要一分生死!对于她来说,那是她平生从来也没遭遇过的重大冲激。
她简直不能再看下去了,如果她有足够的能力,她一定会阻拦这场凶杀,然而她的力量太小了,小到只能躲在遥远的地方,偷偷地瞧着他们,淌着无助于事的泪珠儿。
寇英杰——铁海棠,当世最强大的老少双雄,似乎已经作好了战前的心理准备。
“寇英杰!”铁海棠漠漠的道:“你可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年轻的那个,毫不含糊地应着。一面说,他把手里的那口连鞘的长剑,深深地插进泥土里。
铁海棠一哂道:“你要与我徒手对招?”
寇英杰默默地点点头。
铁海棠一笑道:“很好,正合我意。说吧,你要怎么个比法?只要你说出来,本座一定成全你!”
说话时,地面上起了一阵子悉索声,似乎谁也没有注意到,地面上那一层萧萧落叶,已开始向后面徐徐移动着。
环着二人身侧二丈范围之内,已不见一片落叶,有如一面无形的大琉璃罩子,将当事者双方二人死死地罩定。在这个范围里,你甚至不能随意乱动一下,空气变得呆滞而像是涂了一层胶那般的别扭。
“准备好了?”
“嗯。”寇英杰一双眸子,睁得又大又圆。
铁海棠却收缩成一条缝,无形的内在潜力,继续向外面扩展,使得三四丈以外的那些旁观者,俱都或多或少有了感应。
强者毕竟是强者,那是绝对不同于一般。
“寇英杰,”铁海棠呐呐地道:“你刚才说到我的火海真经……可是?”
寇英杰点点头道:“正是。”
铁海棠冷笑道:“不错,这两年我确是全心在这部书上下功夫,而且我自信,已有相当的功力,你愿意尝试一下么?”
“悉听尊便!”说了这句话,只听得他全身骨节发出了一阵子串响,身躯忽然轻微地摇摆了起来。
铁海棠目睹及此禁不住眉头微微皱了皱:“哼,原来你曾习过易髓之功?”
“不是。‘风柱功’!”
“风柱……功?”铁海棠呐呐地道:“我知道……我知道……”说话之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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