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鸣风萧萧
灰衣人那双象是沉郁却很机智的目光,在五个人方一来到时,已把他们打量清楚。
独眼汉子是一口八卦刀!
红衣大汉是一对飞流星!
矮胖子是两口倭刀!
满脸横肉的黑大个子是一截九股铜鞭!
至于正中留有绕口黑须的黑装瘦削汉子,却是一对判官笔!
五对眸子大多数的时间是打量着那匹马——黑水仙,只是间歇性不经意的才会看上灰衣人两眼。
熊装瘦削汉子一声不吭,独自个的策动坐骑,缓缓绕着那匹黑水仙看了一眼,又回到原来地方。
矮胖子眯着一对猪眼道:“错不了,就是这匹马,黑水仙!”
瘦削汉子沉声一笑,向着灰衣人道:“小伙子,好东西,这匹马可是你擒住的?”
灰衣人看了他一眼,没有吭气。他那双沉郁的眸子,充满了机智,下意识的似乎已觉出了不妙而有所戒备。
“这匹马……我要定了。”
说话的仍然是那瘦削汉子,语意坚毅,语音沉实,正如他说的“我要定了”,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
话声出口,这个人一领马口嚼环,胯下白马,自动的向后退了一步。
象是早已商量好了似的,就在他的身子才一退后的同时,他身边那个佩有双刀的矮胖子,怒鹰似的已自鞍上掠起。人虽然胖,动作可是极为轻快,出手更是利落。
两口刀,在艳阳下闪出了电也似的两道光,双双直向灰衣人当头猛砍了下来。
灰衣人早已料到了有此一手!
令人惊异的是,他那种漂亮的架式!他究竟是怎么闪开那矮胖汉子的那两口刀,在场多数人都没看清楚,总之,就在对方矮汉的双刀甫一落空的同时,他已及时出手。
是一口薄刃泛有浅浅蓝光的如意软刀!
出手快,眼力准!
刀光一闪,象是一匹白绫子般,“飕”的抖了开来,空中划出半圆形的一弯弧光。刀势一吐即收,却由矮胖汉子喉结部位闪了过去。
矮胖汉子发出了短厉的一声闷吼,身子落下的快,起来的更快,向后面晃了晃,四平八稳的倒在了沙地上。一股子血,箭也似的由他喉管里喷了出来。在沙地里一连打了几个滚儿,就不动了。
空气里,顷刻间弥漫起一片浓重的血腥气味。
灰衣人出刀快,收刀更快!象是一条蛇般的利落,刀可是插回在腰里了。
现场四个人,对于这种杀人的迅速手法,似乎还不大习惯。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就象是四具石头人般的,一下子凝住不动了。
除非别想再在道上混下去,这个脸可丢不起,这口气更难忍!
象是电波般的目光,由那个瘦削汉子眸子里照会了过去。得到信号的是那个满脸横肉的黑大个子,和那个独眼青面汉子。
两个人同在体会到首领命令出击的暗示之后,只是极短暂的一下逗留,已双双自马上纵起。象是剪空的一双燕子,独眼客是一口八卦刀,黑大个子是一截九股铜鞭。
二人一左一右,同出同落,八卦刀劈风砍脸,九股鞭直落两肩。
衣袂带风,“噗噜噜”的疾响一声,紧接着是清脆撩人的兵刃交击声——独眼客的八卦刀碰着了黑大个子的九股铜鞭。
双方乍然一惊的当儿,灰衣人已经就地旋风的滚了出来。
黑大个子身形倏地一个疾转,他的转势快,对方的刀势更快!
匹练般的刀光一闪,已斜着劈中了他的面门之上。
灰衣人那口软兵刃必然是十分的锋利,是以刀锋过处,整整的砍下了黑大个子的半边头颅。黑大个子怪叫着一个后仰,推金山,倒玉柱,摔在地上。
独眼汉子惊得怪叫了一声,足尖点处,掌中八卦刀攻出一招,直向灰衣人的肋下用力扎了过去。
灰衣人似乎对敌的秘诀,旨在一个“快”字,把握着这一字真诀,每每出奇制胜。
八卦刀迎上了软刀,“呛啷”一声脆响,两道寒光摇碎了一天银星!
独眼汉刀身向后一收,霍地飞起右腿直向着对方前心心窝上用力踹了过去。
也许是一只眼睛照顾不过来的关系,他这只腿才踢出一半,灰衣人掌中那口如意软刀已由侧面电也似的闪了过来。
“嗦”的一声,刀光,血光交迸辉映里,独眼客的那条腿足足踢出了八尺之外。“叭哒!”一下落在了沙地里。
独眼客成了独腿客,当场狂呼一声,倒地疼昏了过去。
灰衣人身子一闪,跳出丈许以外,防备着对方的出手。
出乎意外的是那两个人并没有出手。
骑在白马上,那个身披熊皮的瘦削汉子急带马缰,把牲口带出丈许以外,身后跟着那个腰系流星锤的红衣大汉,两匹马似乎也受了惊吓,频频叫嚣着跳动不已。
白马上那个瘦削汉子勒住了马,回头狠狠的盯了灰衣人一眼,叱了一声:“走!”两匹马踏着来时旧路,一溜烟似的去了。
落寞复遗憾的灰衣人,缓缓的收起了刀。那口刀的刀鞘,外状如同一根腰带,尾尖与首端各有如意锁扣衔接着,刀身插入,毫不显眼。
他缓缓来到了那个独眼汉子跟前,弯下身子探了一下他的鼻息,才发觉到他由于流血过多,竟然也死了。
虽说是咎由自取,可是一口气连杀了三个人,毕竟也不是一件值得喜悦的事情。面向着大漠,他脸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怅然,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三匹失去了主人的马,在池边嚼食着地上的青草。
灰衣人由一匹马上卸下了全套的鞍辔,改套在那匹新擒的“黑水仙”的身上。
“人饰衣裳马饰鞍”,经过一番装饰之后的黑马,看上去益加的显得神骏不群。
这里他不想多留,随即翻身上马。
在马上他辨识了一下方向,一方是黄沙滚滚的沙漠,一方是间有水草的原野。
他选择后者——原野,便策马而去。
秋阳高照,大地显得一派清朗!和风广披,流水弯弯,黑水仙似乎还不大惯披着缰,跑上了一段路,它总会嘶叫着打上几个圈圈,一口白森森的牙齿,死命的咬着嘴里的嚼环。
灰衣人耐下心来驯着它,这么一来可就慢了下来。
快到中午的时候,他才来到了一处叫“南瓦子”的小小牧集。
在一处被称为“窝棚”的本地小食摊上,吃了些东西,随即匆匆上道。
他下定了决心,必定要在入夜之前,赶过当前的这片沙漠,取道直入上都,然后辗转至张垣出关入道中原,结束他一年以来的沙漠主活。
他姓寇——寇英杰。
江南落拓的世家子弟,读书不成改习剑,先入“行意门”拜掌门人钟先生为师,三年来打下了内外功的底子,不意钟先生盛年而卒,不容于钟先生二子,被迫离开了江南。
一十七岁那年再入冀北马家,专攻刀法,马家快刀在冀省首屈一指。
那年马老头七十有三,老年收得了这样一个称心的爱徒,自是欣慰有加,用了整整一年的工夫,把生平得意的刀法倾囊相授。
姓寇的大概是生来八字硬,马老头只活了一年,在七十四岁的那一年就“驾鹤西归”。
临终前将那口珍藏了多年的“缅刀”赠送给了他。
马老头有个侄子在张垣做贩马的生意,马老头有些子钱,死了以后寇英杰不思占为己有,拣同马老头的一些遗物,亲自携到了张垣,找着了他的侄子马天锡,亲自作了一个交待。
马天锡感激之余,暗自把他留了下来,要他在马市上代他负责一些事情。
光阴荏苒,一晃又是几年,直到寇英杰急于思去,马天锡才送了他一笔盘缠,离开了张垣。
他并没有马上到内陆去,反倒悄悄的出关,辗转来到了上都,其目的就在于这匹宝马黑水仙,他发誓一定要擒到这匹马。
现在誓言应验了,沙漠以及关外,对他都已失去了意义。
以往的岁月尽管是蹉跎而过,可是未来的时日还长得很,他要以掌中刀,胯下马,在未来的岁月里,打出一片江山,要做几件轰动武林,有益人群的事情。
其实他的刀法早已脱离了马老头旧日的窠臼,那是因为他参习了两家武功之长,加以他本身悟性极高的缘故。
基于以上原因,他自己创造了许多离奇的招式,这些招式,经过他日后的运用,证明果然有效了,就象他方才用以杀人的那些刀法,多半郡是他自己化解革新而得来的怪招法。
他生性孤独,没有话时不说话,有话不妨也说上几句,性情刚毅,长于思考。
这些似乎都是帮助他步上成功的捷径,也是一个练武人难得而应有的风范。
然而他——寇英杰,仍然还是一个默默无名的人,一个到目前为止,仍然不受人重视的小人物。
漠地里起了风,寇英杰用一块灰布缠披在头上,前行了约有数里,风势转大,坐在马鞍上,他展望着前方,极目所见,但只见黄尘万丈,形成螺旋状的在空中飘舞着。原来是晴朗的天空,刹那间,变得极其灰惨。
他胯下的“黑水仙”顿时显得很不安宁,人立着前蹄长嘶了一声,即在原地停了下来。
惯走沙漠的人,俱都知道这不是好兆头!拨头回驰是最聪明的办法,停下来静以观变,也不失是明智之举,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向前走了。
附近散置着无数沙丘,圆形的,扇状的,半月形的,带状的。在遍眼黄沙的漠地里,这些沙丘无异已是难能可贵的避风良地。
寇英杰不假思索的策马来到了一处高大的沙丘背后,仰视着眼前这座状如新月般的高大沙丘,不啻象是一座小山般的高大。
平面来的风力,冲击着沙丘背后,就象渔夫撒网般的,一次一次激起漫天的沙粒,雾也似的迷惘,纱也似的轻飘,一片片,一层层,倒卷人无限深沉灰惨的穹空里,随即呼啸而去。
寇英杰翻身下马,就在这一刹那间,沙丘背后猝然闪出了一个人影子。
风沙声已掩饰了一切!
只凭着他的直觉,寇英杰忽然发现了这个人——这个人早已迫不及待的跃身直下。
随着他落下的身子,一团寒光拖带着一串链形的长影,忽悠悠,直向着他头上飞抡了过来。
寇英杰倏地向外一闪,那团光圈“蓬”一声打到了沙堆里,敢情是一只飞流星!
运施流星锤的,正是早晨意图劫马的五匪之——那个红衣大汉。
这一点寇英杰确实还没有想到,想不到对方只剩下了两个人,兀自不死心,竟然事先埋伏在这里,意图下手狙击。
寇英杰吃亏的是与对方距离过远,短兵刃派不上用场,那个红衣大汉显然是道中高手,一双流星,端的有过人的功夫!
这时右手流星抡起,紧接着向后一收,左手的流星又抡了出去,其势如同“流星赶月”,再次的向着寇英杰身上飞了过去。
红衣大汉狂声大笑道:“小伙子,你认了命吧!”
寇英杰倏地纵身而起,对方的流星锤挟着一股子劲风,直由他身边擦了过去,端的是险到了极点。
这一锤又打空了!
寇英杰身方落下,红衣大汉第三次又已出手。
这一次更厉害,他施展的手法是左右夹击,两团海碗大小的流光左右同时逼到,“当”
一声,迎在了一块。
寇英杰在沙堆上打了个滚,险到了极点。他已是极为狼狈了!
红衣大汉狂笑着径自舞开了这一对流星锤,但闻得风声飕飕,两点银星划出了一丈五六的一圈弧光,时近时远,时左时右,先慢后快,逐渐的使两点银团,幻化为千百点繁星。
那汉子显然是运施流星的能手,两只飞流星竟然运施得如此烂熟。
他是站在沙丘背风的一面,居高临下,地势好,进可攻退可守,显然,他要靠着这一双流星锤为自己这边找回面子,要置对方于死命。
寇英杰以往还不曾有过对付流星锤的经验,是以上来不十分沉着,可是渐渐地,他已经摸着了一点窍门。
站在沙丘的斜面,一动也不动,他那双眼睛瞬也不瞬的盯着对方,追逐着满空乱舞的两只流星。
红衣大汉显然是不让他把身子偎近了,他的流星锤划出了一圈流星网。
惨灰的穹空里,激荡着大风的怒吼,远处漠地里早已是黄尘万丈,然而这些却分不开彼此敌视的目光。
渐渐的寇英杰把身子逼近过去,红衣大汉显得有些紧张激动,那一双流星锤舞动得更快更猛。
锤上的风力呼呼有声,万千点飞星里包着红衣大汉实大壮硕的身躯,他似乎已体会到对方灰衣人的不可轻视,是以两只流星锤尽管舞得天旋地转,却绝不再轻易发出。
寇英杰虽说是目不旁瞬,他心里却不能不留意着另外一个人。
就在这危机弹指的当口,沙丘的另一面,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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