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鸣风萧萧
话才说到这里,只见对方前首的那个矮小老人一声冷哼,厉声道:“宇内十二令总令主伉俪及男女公子在此,岂有你这狗才插口的余地,退开!”退开二字出口,这个矮瘦老人一只长臂,已陡然间由红色披风里翻出。似乎是向前虚按了一下,金鼠星莫雨秋身子蓦地向后跄出了三步,面上一红,却已中了对方劈空毒掌,一股热血上冲咽喉,由不住哇的吐了一口。
金鼠星莫雨秋以次的十二武士,武功各有成就,复得妙手昆仑邬大野的亲手调教,是以非比等闲,想不到一上来竟然为敌方挫了威风。
紧挨着莫雨秋身边站立的是黑虎星时公举,此人肤色如墨,生就的豹头环眼,有一身横练功夫,为人最是气暴,这时见状忍不住大吼一声,霍地腾身而前。
时公举怒火中,两只铁拳左右齐出,施展出铁门栓的功力,分向那矮小老人两肋上捣过去,只是他身子还未曾袭近矮小老人,却被对方前排右侧的一名黄衣魁梧汉子迎拒一旁。
黄衣魁梧汉子身躯向前一滑步,叱道:“大胆!”一只棋盘大手,骈指如刀,直向着时公举右腕上切下来。
两个人一时动上了手,只听砰嘭一阵击搏之声,打在了一圈,现场顿时大乱了起来。
状若蛮牛的牝牛星方万海,以及生有一双长腿的脱免星李大中,各自咆哮一声,向前扑上来。
紧随着这几个人之后的四十名庄勇,更急不可待的怒啸着,各自撤出兵刃齐拥而上。
四名黄衣汉子几乎同一种招式,撤出了腰刀,瞬息间迎战起来。
红披老人见状怒叱一声,倏地纵身而上,只见他双手疾转之下,砰砰连声大响,已被他摔出了四五名庄勇,被摔者滚地号啕,其状甚惨!
白马山庄铃声不绝,一时间,所有人都惊动了。
六座星楼紧接着灯光大显,喊杀声连同着闪烁的兵刃寒光,象征着这山中铁堡不可轻侮的一面。这番来势,使得原本不欲出手的那双少年兄妹怦然而惊,相继出手。
兄妹二人果然身手惊人,方自出手,已把来犯的庄勇打得落花流水。
那对雍容华贵的中年夫妇,却始终保持着平和的神态,一任双方打斗的如此激烈,却丝毫不现惊慌。
白马山庄方面,虽是人多势众,可是却远非这些人的对手,极短的时间里,已有许多人负伤。这还是因为那双少年兄妹为了保持身分,并不轻易出手的缘故。
蓦地,现场灯光大盛,由正中六角大厦暴射出匹练般的数道孔明灯光,直射向现场,灯光直射的同时,大厦正中厅门,霍地大张开来,却由门内拥出了三个男女——郭彩绫,邬大野,司空远。
三人同时现身而出,睹状无不面现怒容,妙手昆仑邬大野陡地上前一抓,手抓钟撞,在悬于厅前的一面金钟上“当!当!当!”一连撞了三声。
现场打斗正烈的白马山庄弟子,聆听之下,顿时收住了架式,后退听令。
红披矮小的老人,双手原自托起了一名庄勇,方要向外摔出,由于现场环境的静肃下来,上百双的眸子齐注向他,他自恃身分,不便在众目睽睽下当众逞凶,只得将手上的人放下地来。
郭彩绫身着重孝,杏目圆睁的向邬大野道:“大师兄,他们也太欺侮人了,莫非我们就怕了不成?不如……”
邬大野那双眸子何等精明锐利!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邬大野身子方一现出的当儿,已把敌方各人看了个清楚,尤其是自恃身分,遥立观战的那个金披文士,和他身边那个宫装少妇。
这两个人,显然正是当今技压天下的宇内十二令总令主铁海棠与其如夫人沈傲霜夫妇。
铁海棠这样盛名的一个人,是绝不会轻易在任何一个地方随便现身的。换句话说,今夜他们夫妇公然上门,必然意味着事非寻常,只怕寇英杰事先示警的那番话说对了,对方可能有血洗白马山庄的意图。
有了这番先见,邬大野焉能不为之惊心!他生恐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师妹。出言不慎,弄成了不了之局,这时忙自插口道:“师妹请先息怒,且把话问清了再说!”说完环顾左右,朗声道:“本山庄人,速速退回,不得对来客失礼!”
白马山庄各人聆听命令,俱都向后退下,现场立刻空出了一大片地势,把来方的九个人衬托得清清楚楚。
妙手昆仑邬大野盱衡当前情形,更不能轻举妄动,但是他身为山庄掌门大弟子,自不能临阵退缩,不得不硬着头皮走过去。他一直走到距离敌方丈许左右处,立下脚步,抱拳说道:“白马山庄掌门弟子邬大野候教——”说话时玉观音郭彩绫以及司空远双双走近,站立在邬大野身后。
郭彩绫一身缟素,邬大野、司空远各着重孝,现场白马山庄方面的人,每人都裹有一方孝麻。这番景象看在那金披文士眼中,白皙的面颊上,顿时现出了一种深沉,是为敌人之死心存歉疚,抑或是别有心机?可就不得而知。
只见他嘴唇微微动了一下,那个形若猿猴,长臂瘦小的红披老人已闪身而出:“你就是邬大野么?”红披老人冷冷的道:“你能当家么?”
邬大野心中固是震骇,但是到底也不是弱者,聆听之下,冷笑一声,道:“尊驾何人?
请示上下?”
红披老人怪笑一声,声如猿啼:“我姓鹰,鹰千里,职司宇内十二令总提调,这次亲侍总令主伉俪以及男女公子,来到贵庄,有些事要当面向贵庄请教!”
邬大野道:“这就是了,敝庄主虽然故世,身后尚有彩绫姑娘与愚师兄弟二人,尊驾有什么事,请说当面!”
鹰千里眼睛向着邬大野身后的彩绫看了一眼,提起一双细若鸡爪的双手道:“这位想必就是郭小姐了?失敬,失敬!”
郭彩绫秀眉一剔,寒着脸道:“你们这些人,杀了我爹,竟然还有脸找上门来!也好,姓铁的,你既然来了,我们何妨当面作一个了断。”说罢身形微晃,已纵身而前。
邬大野大吃一惊,忙制止道:“师妹且慢!”出手想拉住她,却是慢了一步,当下忙与司空远跟踪上去,站在她身侧左右。
郭彩绫一张素脸,气得通红,她冷笑一声,手指向站在最后的那个金披文士道:“你就是铁海棠么?既然来了,怎么自己又不出面?这算是怎么回事?”
铁海棠长眉一挑,脸上现出了一丝冷笑。他仍然一言不发。
却见面前人影微闪,方才出手的那个身着杏黄短披的长身女子,已当面而立。虽不曾通名道姓,但是在场各人也都知道来人正是铁海棠总令主的掌上明珠铁小薇。
二女乍一照脸,铁小薇陡地清叱一声,玉手翻处,直向彩绫颈下天突穴上点来。
这一手倒是出乎郭彩绫意外,她确是没有想到,对方与自己素昧生平,居然一上来就是厉害的杀着。一惊之下,身躯直立不移,右手轻起,快似绞盘的向着铁小薇腕上抄去。
一股急切猛锐的风力,在彩绫的手掌尚未触及铁小薇手腕之前,先已传到,正是郭白云生前传授的秘功之一——玉掌金切手法之一。
铁小薇自非泛泛之辈,焉能不识得这一手的厉害,心中一惊,陡地顿住了出手之势,急切间改指点为掌拍之势,纤指一扬,手掌间聚合着铁氏聚雷掌力,反向彩绫手上迎去,两只手乍一交接,却如同燕子般的分了开来。
阅历不同的人,万难看出二女在手掌相接的一刹那,事实上已是颇具实力的一次力较,而在这次力较之下,铁小薇多半是吃了些亏。是以,她身子甫一落下的当儿,脸色却象纸也似的白,略为停顿了一下,才按捺下内浮激荡的气血。心里一阵羞恼,越觉当着父兄面前,这个脸挂不住,一咬牙,反手握住了剑把子。
“慢着。”说话的是那位职掌宇内十二令总提调的鹰九爷,话声出口,他瘦小的身躯微一闪动,已来到了二女之间。“大小姐你先歇着,”他怪笑着道:“我倒要领教一下这位玉姑娘到底有什么惊人的手法!”鹰千里似乎有意要在主子铁海棠面前,展露一下他的武功,话声出口,身躯向下一矮,正待作势向郭彩绫身前扑去。
蓦地一人冷笑道:“鹰九,你也太毛躁了!”
话声不大,可是足以惊人!
鹰千里的瘦小身躯几乎已经要窜起来,听见了这句话倏地中途止住,霍然回身,向着发话人躬身请示。
发话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位一直不曾开口,武林中至为尊贵的铁海棠。
随着他的话声出口,足下已迈步前进,他身旁的那位少妇人沈傲霜,紧紧随侍着他,同时举步向前,这种举动,使得白马山庄方面的人,俱都大为吃惊,实在不明白他意欲何为。
铁海棠与沈微霜并肩前进,大家原以为他只是前进几步,便于与对方说话而已,谁知道却是大谬不然!只见他足下不停,已经跨出了直通正中六角大厦的那条直长甬道。
六角大厦正面大厅,如今安置着郭白云的灵柩,暂设为灵堂,不容任何人侵犯。眼前铁海棠这种举止,已隐隐现出进袭灵堂的意图,怎不令白马山庄所有的人,同时大吃一惊。
郭彩绫、邬大野、司空远,三个人不约而同的纵身而起,落在甬道正面,其他人喧哗着又拥向三人之后,形成了一面强力的人盾。
铁氏夫妇似乎丝毫也不显得惊慌,紧随着铁氏夫妇身后的是铁孟能与铁小薇,再后面是鹰千里及四名黄衣随从。
双方眼看短兵相接,已经迎在了一块,铁海棠才忽然停了下来。
邬大野挺身上前一步,抱拳道:“本庄禁地严禁外人出入,铁前辈到底意欲何为,请即示尊意!”
铁海棠一双细长的眸子,微微在他身上一转,冷削的道:“前面角楼素联招展,莫非是灵堂所在?”
各人听清了纯正的一口南音,每一个字音,都似聚集着充沛的内力,称得上字字铿锵,由此推断来人之不世身手,必属惊人!
面临大敌,各人都显得极度紧张!
邬大野深沉的道:“不错,先师灵柩停放在那里,请恕不便干扰!”
郭彩绫忍不住上前一步道:“铁海棠,你想干什么?你还想侵犯我爹的灵柩么?”
鹰千里忽地上前,厉声叱道:“大胆丫头,岂敢对总令主有失尊敬!”
铁海棠一旁插口说道:“鹰九,你少说一句!”
鹰千里应了一声:“是。”跟着退后一步。
郭彩绫原想狠狠的骂上几句,见状反倒不欲出口。
却见那仪态至为雍容的铁海棠,微微一笑,并不愠怒的道:“你就是白云兄的独生爱女彩绫吧?”
郭彩绫怒嗔道:“正是。你打算要怎么样?”
铁海棠道:“我以前见过你,只是那时你年纪尚小,还不记事,这已是二十年以前的事了……”谁也想不到他会说出这番话,郭彩绫更想不到,一时为之愕然。
铁海棠继续道:“刚才我看见你与小女薇儿对掌,那式玉女切手手法烂熟,功力可观,你有这般身手,也不负汝父生前爱你一场,白云兄泉下有知,也能安心了!”
郭彩绫听他提起了死去的父亲,一时忍不住热泪盈眶,由不住对他更为憎恨。
一时间,她面色惨变,手指向铁海棠道:“你……这都是你下的毒手!现在你居然还有脸对我说这些?我……我……”一股无名之火陡然上袭,右手翻处,一声龙吟,已把长剑撤在了手上。
邬大野,司空远俱都大吃一惊,纷纷出声阻止。
司空远一把拉住她,说道:“师妹不可放肆!”
当前铁海棠却似无动于衷,只把一双闪烁着精光的深湛眸子,注视向郭彩绫。“这也难怪!”他缓缓的道:“你们父女相依为命,如今人天永别,自然对我心存不谅,只是……”
他冷冷的一哂,接道:“话可要说回来,万一这一次我与你父决斗,死者是我,又当如何?”
郭彩绫颤抖的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杀了我爹爹,不是凭真功夫,而是用暗器弹指飞针。我定要报仇……定要报仇!”
铁海棠长眉一挑道:“小小年纪,你知道什么?本座弹指飞针天下知名,何独你父有此疏忽?既是决斗,当然双方无不用其极!只怪你父命当如此,何能谓本座手黑心辣!”
话声微顿,他气势少捺,微微冷笑着又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至于谈到报仇……
本座自信,还等得及,可以随时候命,只是眼前……”鼻子里轻哼了一声,目光在各人脸上一转,象是不屑,又似怜惜,他微微摇了一下头,呐呐的说道:“你们最好三思而行才好!”
话声才住,郭彩绫倏地腾身而起,掌中剑凝聚着内敛的真力,闪烁着五六尺长的一溜子寒光,直向着铁海棠当头直劈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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