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鸣风萧萧
四条疾快的身影,几乎是同时现出,四口刀也同时递出。
在一阵衣袂荡风声中,四个人,四口刀,在同一个扑势里,由四个不同方向,向着当中的卓君明兑挤过来。
天黑,无云,不折不扣的杀人之夜。
这一招联手对杀之势,的确当得上高明二字,只可惜卓君明早已料定了他们会有此一手。看起来真是微妙极了,就在四人猛力向中兑挤的一刻,卓君明身躯陡地向下一矮,四口刀可全数都落了空,非但如此,还险些招呼到了自己人身上。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刻,在他们四人来说,可是来得去不得,在他们猝然发觉不妙,警觉着待要向后撤离时,已是慢了一步。
那一袭长衣,抡施得何等美妙!夹杂着一股凌人的疾风,随着卓君明一式漂亮的旋身出手,长衣下襟一平如水,宛若飞云一片,呼啸声中,已由每个人喉下扫过。一时之间,鲜血怒溅。卓君明振衣长身,捷如飞鸟般的由四人之中拔身而起,翩翩落向一隅。
他身子落下的时候,也正是四个人倒地的同时。
四个人分向四个不同的方向倒下去,却不见一个人再能爬起来,每个人喉结部位,显明的留下有一道血槽,怒血如箭般地由那里喷出来。
卓君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奇快手法,握腕之间,连杀四人,却把那个暗中窥伺的徐有义吓得面无人色。
徐有义陡地闪身,待向一棵雪松后面躲去,面前人影闪处,卓君明已拦在眼前:“姓徐的,现在该是我们见见真章的时候了!”
“卓……朋友!”徐有义面色不动,呐呐地道:“好高明的手法!”
“你少给我来这一套!”卓君明冷笑道:“这梅园端的是安静地方,今夜晚,我就要为宝鸡地方上除了你这个害群之马!”
徐有义嘿嘿一笑,他一双手抄在长衣下摆里,一时却拿不定他是在转着什么念头。听了卓君明的话后,他身子缓缓向后面退了一步。“卓小兄弟!”徐有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大概是徐某人不会做人,开罪了地面上的朋友,胡乱地在徐某人身上安些罪名,卓朋友你不深入了解,只是道听途说,就妄断徐某人的为人,那可是天大的冤枉。”
“冤枉?”
“的确冤枉!”
卓君明冷笑道:“只凭你逼良为娼,拐卖良家妇女一项,就百死不赎其罪!”
徐有义一双猪眼,咕咕噜噜地转动着,像是在动着什么歹毒的念头,只是他脸上却作出一副很沉得住气的样子。听了卓君明的话,他嘿嘿一笑,狡黠地道:“逼良为娟,拐卖人口?唉唉!小兄弟,这些子罪名,你可不能随便往我身上安呀!”
“废话少说,我接着你的!”说着,卓君明向前逼近一步。
徐有义往后又退了两步,他仍是双手抄在袍子里,两腕弯弯地抬起来。这副样子看起来虽然并没有什么特别,可是卓君明却不便把身子逼得太近了,他虽然不知道徐有义这一手是什么名堂,却可以由他外表上判出来,对方是在运施一种厉害的气功,果真要是没有猜错,在不明情况之下猝然迎身,那可就说不定要吃大亏。是以,卓君明特意留下了一分仔细。
二人保持着三尺的距离,卓君明打量着徐有义的那个胖脸,一时倒也对他莫测虚实。
“卓兄弟!”徐有义冷冷地说:“有句俗话不知兄弟你听说过没有?”
卓君明冷冷道:“在下实在不敢高攀,请不要这么称呼我!”
“哈哈,”徐有义朗笑了两声:“那就是卓朋友吧!”
“朋友两字意义何等深奥,更是不敢当。”卓君明冷笑道:“什么俗话?”
“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这句话朋友你不会没听说过吧?”
“你是要我不要多管闲事?”
“哈,朋友你真是聪明人,一点就透!”
说话时,徐有义肥胖的身子,反倒向前逼近了一步,卓君明却不曾后退。
徐有义必然有感于卓君明身上那种凌人的潜力,他的脸色随即变得异样的阴沉,他早有出手的意图,可是却深深了解到一旦出手,而一击不中的后果。
卓君明也有同样的心思,这就是高手对招异于寻常之处,双方看起来都显得那么慎重。
徐有义赫赫笑道:“同走江湖路,共饮江湖水,卓朋友,你凡事何不留下一条退路?撇开了今天这码子事不谈,徐某人必有份人情!”
“徐七爷,你是在跟我谈钱?”
“哈哈……这么说,太俗了!”徐有义往前走了一步,口中呐呐地道:“怎么样,这个数目?”一面说,他张开了巴掌,现出五根手指:“五百两银子!一点小意思,帮助朋友你回程的川资!”
卓君明沉着脸没有说话。
徐有义以为有希望,嘿嘿笑道:“怎么样,这已经是两个姑娘的身价了!”
“哼哼……”卓君明低下头笑了几声,姓徐的要是有三分知人之明,也当听出了笑声里隐现出的杀机,只可惜他虽有一身武功,奈何久系商场,终日与钱为伍,养成了金钱万能的观念,却忽视了江湖人物的那种血性。
“卓朋友你要是嫌少,我还可以加……只是徐某人却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你还有请求?”
“当然,”徐有义挺了一下肚子:“在商言商,天下哪有大把银子白花的道理?”
“什么请求?”
“很简单!”徐有义嘿嘿笑道:“要朋友你另外接下徐某的一份兰谱,铁马令!”
卓君明冷冷地道:“请恕在下听不懂你的意思!”
徐有义嘿嘿笑道:“这还不懂,兰谱乃是兄弟之交,铁马令是患难之交,有了这两样东西,我们不只是朋友,简直就是兄弟了,以后我的也就是你的,可是到了节骨眼上,说不定还得要靠你这个兄弟来出面撑腰!”
卓君明冷森森地笑了一笑。
“怎么?”徐有义说:“你是答应了?”
卓君明道:“你看呢?”
“嘿嘿……”徐有义挺了一下肚子说:“当然你还是答应了的好!”
“我要是不答应呢?”
徐有义顿时一怔,那双眸子咕噜噜在他身上转着:“小伙子,我知道你很厉害,可是我姓徐的也绝不含糊,你要知道,二虎相争,必有一伤!”说这句话时,他的一只手,已由长襟下摆里缓缓探出来,有意无意地抚在了一棵老梅树身上。顿时,那棵粗若合抱的梅树树干,起了一阵剧烈的颤抖,在籁籁飞雪落花里,整个的树干,向着一边微微倾斜着倒了下去。
这一手功夫,看似无奇,其实却大大的不简单。只凭这棵老梅树树根部位,隆起丈许方圆的那一大块泥土看来,如果没有三四千斤的力道,万万不能致此。
徐有义施了这么一手内功,“按脐力”,嘿嘿笑了一声,向左面迈出一步:“现丑!现丑!”
卓君明表面不颤,内里却吃惊不小,倒看不出来,一个市井俗物,竟然身上藏着如此惊人的内功。对方的这手功夫,无疑地提高了他的警觉力,对方虽是恃以自耀,却也在不知觉间,自己暴露了弱点。
“高明!”卓君明冷冷笑道:“阁下原来是少林出身,竟然精擅血气之功!”
徐有义两只手又抄向长衣下襟里面,冷笑道:“你能看出我的出身,也算得上高明!”
卓君明目光深逢,这一刹那,他已作了必要的准备。
“少林气血功,应该是属于‘海底’功力吧?”
“不错……”可是他立刻就后悔了,奈何话已出口,临时再想收回,哪里还来得及。
卓君明已获知了他所想要知道的,冷笑一声道:“这么说,阁下的练门,当在两肋之间了?”
徐有义忽然体会出不妙,足下向后急退一步道:“你!”第二个字还来不及吐出,对面的卓君明已狂风般猝然向着他身上猛袭了过来。
徐有义暴喝一声,一双抄在袍襟内的手掌,倏地分开来,掌上夹持着旋风般的两道力柱,猛力地直向着卓君明胸腹上按来。他所施展的,仍然是他自己自恃的“按脐力”,只是在动手过招上来说,他显然已是慢了一步。再者,卓君明既然猛发出难,必然是有恃无恐,出手之快,如电光石火,进身之势却如行云流水。
两个人身子是怎么会合的,简直看不清楚,乍合即分,在匆匆接触一刹那之后,倏地分散开来。
一个南下走,一个北里去,只是姿态各有不同。
卓君明仍然保持住他的那份飘逸,而徐有义却象是喝醉了酒般的踉跄,在歪斜着荡出了七八步之后,身不由己地倚靠在一棵梅树上。
他两只手紧紧按在两肋腰侧,从那里却冒出了大片的鲜血,把他的一双手都染红了,黄豆般的汗珠,大颗大颗地由他面颊上淌下来。忽然间,他的舌头像是变短了许多:“好……
好小子,姓卓的……你给我记着就是了……咱们还会见面的!”
卓君明身躯再闪,捷若飘风般的站在了他面前。
徐有义顿时噤若寒蝉。
“姓徐的!你的功夫被我破了!”卓君明慢慢地说:“你本身真气已散,生命不保,给你留一份见面之情,回去料理后事去吧!”说完,他再也不多看徐有义一眼,转身自去。
房间里漆黑一片,卓君明推开门走进去,发觉到房门居然没有锁,灯也熄了,和他离开时情形不一样。
对于一个身藏绝技的人来说,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会令他有所警惕,卓君明在门口站立了一刻,便轻轻走进去。
灯光点着了。一片光华闪过,消失了夜的朦胧。
在锦被叠拥的牙床上,侧卧着楚楚可人的翠莲,她竟然先来到了这里,已经睡着了。长长的一蓬秀发,散置在枕头上,细白的一只玉腕伸出在被外,那么均匀无声的在呼息着。
卓君明看着她,忽然生出了浓郁的一片爱怜,内心却也有一种忐忑的紧张。他悄悄走到面盆边,把手上的血洗干净,然后转到床边,坐下来。
他没想到翠莲会先自己来了,看她的样子,分明已有献身自己的意思。其实卓君明要她来到这里,又何尝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这一刻,他却又生出了一些犹豫。在过去,他虽进出过妓院,结交过几个青楼女子,但是那只是一种惆怅情意的发泄,只是丝竹诗友之酬酢,从来也不曾动过别的念头,所以至今他还保持着童身。曾几何时,也就是在今夜,他忽然不再重视这个问题了。然而,在此一刻,在面对着占有与献出之前,他却又显得蜘蹰了。
翠莲脸上弥着甜甜的笑靥,到底是风尘里打滚的姑娘,平素里哂风弄月惯了,没有寻常女子那般忸怩作态。
卓君明知道她虽是青楼里的姑娘,却一直是清倌儿,至今还仍是姑娘家的身子,正因为这样,他才不得不对自己的行为感到踌躇。轻轻探出一只手来,把她散置在额头上的秀发理了一下,翠莲忽然曼吟了一声,恍惚中睁开了眼睛,她倏地翻身坐起来,亵衣半解,露出酥胸一抹。
“呀!”她拉过被子遮住,脸上飞起了一片红潮:“相公,你回来了?我这就起来。”
说着揭开了被子,却发觉到对方的一双眸子,正注视在她的身子上,赶忙地又把被子拉上:
“相公……你坏!”说了这句话,她的脸更红了。慢慢地垂下了头,那片红潮起自双颊,却很快地漫延到了颈项上,看上去却是粉酥晕润,散发着一种少女的香腻,的确诱人极了!
卓君明的一只手,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粉酥的颈项上,翠莲鼻子里轻轻哼着,头垂得更低了。
烛影摇红,面对着翠莲大胆的挑逗,卓君明自负为盖世的英雄,也为之软化了。“翠莲!”他握着她一只手:“你都想过了?”
翠莲点了一下头,缓缓抬起头来,她眼睛里含蓄着神秘的情焰与喜悦的泪光。“爷,”
她呐呐地道:“夜深了……外面冷,快进来暖和暖和吧!”
卓君明怔了一下,含笑点点头道:“好,卓君明游戏半生,今天才有了归宿,今夜以后,我必好好待你,你就跟着我姓卓吧!”一面说,他脱下了外衣。
翠莲忽然由被窝里跪起来,笑道:“我来给你脱。”说着她把自己的娇躯,挨贴着他,玉腕轻起,就动手为他宽解衣服。
她这里悉悉脱衣,窗外却是悉悉的飘着细雨!
忽然灯被吹熄了,在朦胧之中,郎狂妹娇,交织出燕子的呢喃……
清晨,天是灰灰的颜色。郭彩绫起了个早,其实无所谓起不起早,因为压根儿她昨天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看起来,她脸上红通通的,烧得很厉害。其实她的心更烧,整个夜晚,从卓君明离开之后,她就困思着寇英杰这个人。急躁、渴望……更有无限的情爱与歉疚,必须要促使着她找到他,亲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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