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鸣风萧萧
刻付之以行动。
他匆匆把身子收拾了一下,拉开风门,步出室外。迎面就见一个小二端着一壶茶,刚要向自己房内走来。寇英杰道:“快去把我的马牵出来,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小二答应一声,回头就走。
“慢着!”寇英杰唤着他道:“你知道七里桥怎么一个走法?”
店小二翻着眼皮惊异的道:“客官,你老这么晚了,还要去七里桥?”
“不错。”
“往南里走!”一面说那个店小二跳上一个台阶就着眼前悬着的一盏灯笼趾脚往外面指着,“顺着这条石板道一直走,出了南城向右拐,直走就对了。”
寇英杰点点头道:“有多远的路程?”
“啊,远了!”他说,“就算爷的马快,恐怕来回也得六七个时辰!”
“我知道了!快备马去吧!”
店小二答应着回去备马,寇英杰匆匆来到了店门口。他身子方自踱出门外,只听得蹄声得得,遂见大群马队举着火把由眼前奔驰而过,沿街两侧涌出很多闲人争看热闹,紧跟着一辆双辕二马金漆座车,远远的疾驰而来。四个轮子咕噜噜辗着石板道,加以马蹄声,真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寇英杰顿时吃了一惊,因为这辆金漆马车,正是前夜所见的那一辆,至于前次所见的那个铁姓黑道魁首,是否仍在车内,因碍于那袭深垂的车帘,却是不得而知。
一行人马车辆,行经闹市也不减速,刹那间已自门前呼啸而过,直向江边而去。
等到这辆车子去了甚久之后,才又闻蹄声得得,却见两骑白马风驰电掣的来到了近前。
骑在马上的一双少年男女,对于寇英杰来说尤其不觉得陌生,只须一眼,马上就断定,正是铁氏兄妹。那个男的身披重裘,浓眉大目,气宇轩昂,正是以弹指飞针杀人百步之外的铁孟能。那个女的,似乎有点惜容的样子,在她那张赛月欺花的漂亮脸上,多加了一袭纱帕。虽然如此,寇英杰仍然一眼就认出了她,“铁小薇”,他心里轻轻的唤叫了一声。
对方铁氏兄妹似乎紧蹑前行的金漆座车返回,马行如飞,给人的感觉简直是不及交睫,就在各人乍闻蹄声,抬头惊见的一刹那,兄妹二人已自眼前奔弛而过。由于寇英杰前次与铁小薇的一番邂逅,多少留了些好感,他也就难免对她多看了几眼。
眼睛是灵魂之窗,是给人最敏感和直觉的地方!不知道是一种什么因素,也许是心电的感应吧,总之,就在对方马匹由店门前驰过的那一刹那,马上的铁小薇忽然妙目一瞟,四只眼睛已经接触到了一块。
铁小薇的马原已驰出了甚远,她竟然陡地猛勒缰绳,胯下白马长啸唏呖呖一声,人立前蹄打了个圈子。借着这个机会,铁小薇已把遥遥停立在店门前的寇英杰看了个清楚。
寇英杰心中方自一怔,却见铁小薇已然继续策马缀上其兄快奔而去。
尽管是那么匆匆快速的一瞬——惊鸿一瞥,而寇英杰却独独的体会出她掩遮在纱帕之内的美丽笑靥,“此时无声胜有声”,象是在说:“咦,你也来了!”或者是:“姓寇的,我看见你了!”寇英杰脸上不知怎么回事的红了一下,下意识的感觉到有些恐慌,赶快的把身子转了过去,等到他耳朵里已完全听不见蹄声,才又转过身子来,前面的人马已完全消逝无踪。现在他已完全可以断定,江边上那艘金漆座船与刚才的金漆座车是一路的,事实上金漆座车内的铁姓黑道魁首,也必然就是那艘金漆大船的主人无疑。
这批人马原般班师转还,又是什么意思?是否代表了完成任务的意思?
他们的任务又是什么?他忽然想起了晚饭时听到那四个汉子所说的一切,不禁心里猝然一惊。这一刹那,他忽然觉得如其盲目的扑向七里桥,倒不如先向金漆大船上打探消息的好,因为前者纯系捕风捉影,而后者却比较实际些,可以立刻知道郭老人的遭遇与下落。
是时店小二已把他的那匹爱马黑水仙牵到了近前。冠英杰向他摆了摆手道:“不用了,你再牵回去吧!”店小二看着他傻了脸,直翻着白眼儿。
就见先前在饭店里高谈阔论的四个汉子,匆匆赶出来,慌不迭的翻身上马,亦循着前行人马去处赶去。
店小二嘴里嘟嘟囔囔的埋怨着把马又牵了回去,寇英杰却独自个仍然停立在门前,他还在等着要看一个人——鹰九爷!这个名字,他还是由方才那四个人嘴里听来的,而且猜想着就是大船上下来的那个矮瘦长臂,如同猿猴模样的老人。这个人的身分他目前还不知道,但猜想必然是一个极有分量的人物,这一点只须回想他下船时那副神气活现的模样就可知道。
就寇英杰所想,这位鹰九爷的离开,必然是负有非常的任务,可能与马车内的铁姓人物有关,也可能与生死不知的郭老人有关。
现在所有的人都回来了,惟独这个鹰九爷还不曾回来,那么又意味些什么?在门口站立了很久,他又想了很多事,直到深夜了,他才悄悄的转回客房。
他的心再也难以安宁了,反复的思索着这件事,内心是愁云密布。
房间里的那盏孤灯,缓缓的摇曳着,他痴痴的看着摇动的灯芯,心里对于这一趟沙漠之行,颇是后悔。如果一开始根本就没接触到这件事,也还罢了,妙在自己与这件事以及双方的人都无所牵联,但是却造成了必欲插手其间的情势。
当然,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对于那郭姓的老人太过关心的缘故。
他决心要冒险到那艘金色大船去一趟,查一下金马车内那个铁姓的怪人,到底是什么路数,以及郭老人的生死谜结。这个问题一时不解开,他一时也得不到安宁。
远远传来了梆子声——三更三点。
寇英杰把自己拾掇得十分利落,把灯光拨暗了,然后悄悄步出客房,只觉得迎面吹来一阵风,砭人骨髓。这阵风使得他头脑清醒了不少,随即展开轻功提纵之术,倏起倏落的翻出栈外。
这一带民房建筑得甚为低矮,墙沿也远较中原一般建筑为宽,以寇英杰轻功而论,自是游刃有余,很轻松的已经翻纵出数里许以外。由于白天他早已勘察好了地势,此行是轻车熟路,四郎城本来就不大,用不了半盏茶的时间,他已来到了渡口河边。
夜色里,打量着这条上都河的河水,就象是一疋白缎子那么的柔和皎洁,迤逦的拉出去,一泻千里。寇英杰站定了身子,仔细地打量着河面上,霍然看到了那艘气势磅礴的金漆大船。
这个时候,万籁俱静,尤其是附近民风淳厚,一般百姓惯于早睡,是以目光四顾,一片黑黝黝的,不见一点点灯光,惟独那艘金漆大船例外。
大船上亮着灯光,远远看去,极似一座庞大的水面排楼,金色的漆与擦磨得刺目的铜器铁器,交织成一片奇光灿烂的玄光,由是映衬在水面的倒影,也就更是多彩多姿。
寇英杰自忖着轻功不弱,如果施展“登萍渡水”的功夫未尝不能登上大船,可是他觉得还是稳重一点的好。这条大船是泊在河中心的,除了大船本身抛入的一双大锚以外。最主要的还有几根缆绳和渡口岸边相连结。寇英杰几经盘算下,觉得正好借此渡身。
当下他就试图着以双手垂吊着缆绳,极为迅速的把身子向大船欺近过去。
他所以选择这种进身的方法,是因为这是大船上灯光较暗的一面,船的斜度,遮住了月光的光线,正好构成了一面阴影。
寇英杰两手交替着接换前进,却把双脚夹着绳索,活象是一条蛇般的轻巧,很快的已来到了大船边。他定下身子来,倾耳细听了听,随即双手一拉一弹,陡然把身子弹起来,活似一只夜鸟般的,己腾上了大船船身。他身子方自向舱面一缀,还来不及喘上一口气的当儿,猛可里背后劲风袭项这是很明显的有人攻击的现象。
寇英杰猝然一惊,身子倏地一个倒翦,方自看见一个黄衣汉子,施展着一口回族人惯用的月牙弯刀,向自己扑到。那口刀其时早已夹着一股凌厉的劈空之声,劈向他的面门。
刀锋入脸,其间的距离不及一寸,寇英杰即使想抽出身上的缅刀已是不及,急切之间他双手迎着刀的两侧,霍地向当中一击,“啪”的一声,已把对方这把月牙刀夹在双掌之间。
那人神色一愣,就在这刹那间,寇英杰已飞起右足,配合着他身躯旋风般的一个疾转,这一脚不偏不倚的踢中在这人左面太阳穴上。
这一脚力量不小!直把那汉子踢得向侧面倒了下去。这么大的一个人,连带着他手里的那口刀,如果一下倒在船板上,必将发出很大的声响。寇英杰当然想到了这一点,是以就在那汉子身子方一倒下的一刹那,他身子陡地向前一欺,同时右掌突出,猛地抓向这人背后。
说是“抓”,其实也附带着“击”,只听见“砰”的一声,正好击中这汉子背后的“志堂穴”上,这人鼻子里吭了一声,顿时闭过气去。寇英杰另一只手,迅速的把这人手上的刀接过来,另一只手紧抓这人的背后,就象提行李一样的,把他提到了一旁黑暗角落里。
虽然动作够快,却也禁不住心里通通直跳。须知道这条船上的高手如云,莫说那马车中的铁姓黑道魁首,就是那一双少年兄妹,只怕自己也远非其敌,至于是否还有别的高人,可就难以忖测了。
他站在暗角里稍微的定了定心,就便打量一下大船的形势。还算好,这面右舷,除了被自己制服的这个人以外,还不见其他守卫的人。但是,在大船左舷,以及舱前后舵等地方,似乎可以看见人影的走动。
他计算着这三面必然有人守卫,自然不必无故招惹,这条船外观已经够大,在里面看起来更是庞然大物,寇英杰活了这么大,还是生平仅见。
船高数丈,共分三层阁楼。那种建筑得十分精致的飞檐碧瓦,雕栏画角,在四周内外的灯光烘托之下,益发显得气象万千,景致如画!
河面上夜风习习,吹得画角上的几串风铃滴溜溜的转动着,发出十分悦耳的和谐声音。
寇英杰注意到第一第三两层阁楼上灯光大都熄灭,只有第二层阁楼上灯光辉煌。
灯光是由正中的大舱间里外泄出来的,大舱间的四周有一道迂回的圆圈画廊,画廊四周,垂散着如烟如雾般的大幅纱幔,和一溜十来盏六角形的琉璃吊灯。
所幸在画廊与大舱之间有重重的帷幄隔离,否则寇英杰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猝然攀登。
江面上冷风飕飕,那些纱幔被吹得浪花似的飞卷,飞铃叮叮,樯橹吱吱。夜月,晶灯,纱幔,江水……汇成一气,给人一种冷森森的凄凉感觉。
寇英杰借着这些掩护,已经来到了画廊。他身子方一站定,顿时就听见了那间大舱内有人正在说话,说话的声音不算低,只是如非细心的去听,却也不容易听得清楚。
寇英杰第一步工作是把身子伏下来,蛇形前进。等到他身子欺近到当中大舱间边上,才借着一根红漆大柱的掩饰,徐徐的站起身子。
大舱间内显然灯光很亮,但是这些强光,却是由正面敞开着的两扇空花格门内泄出的,至于其他三面,虽有落地的空花格扇,却碍于舱内垂挂着的大幅厚缎的幔帘子,而无法得窥究竟。
这时候寇英杰已可清楚的听见里面的谈话声音,似乎有男有女。寇英杰再次的把身子伏下来,紧紧的把脸贴在舱面上,这么一来,透过幔帘的下摆空隙,可就使得他窥清了大舱内的一切。
那真是惊奇的一瞬。船舱内的一切陈设摆置,非但华丽,而且雅致,称得上是琳琅满目。目光所及举凡一书一画,一瓶一架,无不名贵华丽,而又精致文雅,摆设的地方,更是恰到好处。
当然,这些并非是使寇英杰惊奇的原因,真正使得寇英杰惊奇的却是这间华丽的大舱内的几个人。包括他所见过的铁氏兄妹在内,这间大舱内一共是四个人。前此,在马车内为寇英杰所见的那中年文士也赫然在目。除了这个中年文士以外,另外还有一个年在四旬左右,身着素装,冷面如霜的女人。
铁氏兄妹在寇英杰来说,已见过数面,倒是那个文士装束的铁先生与这个冷面如霜的女人,是他所要观察的对象。前此在马车上,得见这个黑道魁首时,不过是惊鸿一瞥,只大约的看了一个轮廓,未得细看,这时才算看了一个仔细。只见这个人年岁约在四十与五十之间,穿着一袭蓝色缎子的长衣,白面,长眉,大耳,细目,下巴上留着一络黑色短须,看上去确实相当的儒雅。
这人头戴着一顶十分舒适,外表亦极其随便,式样却甚美观的便帽,在帽子前面正中,镶着一块闪烁着蓝光的宝石结。这块蓝色宝石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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