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豪侠
个土洞中,飞步向城里赶,希望能赶上周二爷。
可是,他失望了,周二爷已经早就到了府城啦!偌大的府城,周围二十里,有无数大街
小巷,他人地生疏,到何处去找周二爷的下落?向人打听,同样地失望。
直找至日落西山,仍然一无消息,周二爷的消息如同石沉大海,音讯全无。聊可告慰的
是,他已经打听出四神并未在府城落脚。
他一咬牙,决定独自一人到周家碰碰运气,便匆匆在城中的小食摊上进膳,出城而去。
城南有一座大名鼎鼎的大桥,叫做万里桥。成都的城池,历年扩充,从七里扩充至目前
的二十二里三分,因此原离城八里的万里桥,变成了南门外的城外大桥,桥两端已形成市
集,成了府城的附廓市肆。
桥横跨江面,长仅十余丈,高三丈宽丈余,并无过人之处。桥本名笃泉桥,出为桥南有
一座笃泉。三国时,蜀使费祎出使东吴,诸葛亮饯于桥上,费祎叹道:“万里之行,始于
此。”因此,这座桥便被称为万里桥。唐明皇避安禄山之乱,过桥时问桥名后,感慨地说:
“开元末,僧一行谓更二十年,朕当远游万里外,当其验也。”由于这两件典故,万里桥身
价万倍,比其他李冰所建的七座桥更有名。
桥南形成了市集,约有两百余户人家,镇市中心的一座丁字街,南行是嘉定大道,往西
则可到武侯祠、昭烈庙等名胜区,也是到龙爪村必经的道路。
到了丁字街口,他看到迎面匆匆走来一个脸色姜黄的小伙子,并未介意,只感到小伙子
忧形于色,神情有点异样而已。
小伙也看到了他,突然止步站在一旁向他打量,等他经过身畔,突然低声叫道:“是小
白龙任兄吗?”
他吃了一惊,止步扭头向小伙子打量,惑然低声问:“在锦都任某没有朋友,尊
驾……”
“四海游神不是你的朋友吗?”小伙子低问。
“不错,咱们很投缘。”
“任兄是不是来找他的?”
“在尊驾未表明身份之前,恕难见告。”
“我是他的好朋友。”
“贵姓?”
“小姓秦。”
“你与他……”
“海内存知己,情同骨肉,义胜同胞。”
“你……”
“我在找他,他失踪已经一天了。”
“在草元堂失踪,对不对?”
“任兄,你……你知道他?”小伙子惊叫。
小白龙向郊区一指,兴奋地说:“老弟,到偏僻处说话。”
两人出到街口,小伙子见四下无人,急问道:“任兄,请……”
小白龙脸色一紧,问:“秦兄弟,你的拳剑造诣如何?”
“尚可去得。”
“在成都有没有艺业比我高明的朋友?”
“有。咦!你的意思……”
“目下无暇多说,总之,吴老弟目下命在旦夕,必须……”
“什么?你……”
“他已落入早年的山东大盗笑弥勒之手,笑弥勒要将他献给四神……”
“哎呀!”小伙子惊叫,跌脚道:“笑弥勒艺臻化境,结义三兄弟如龙似虎,而我的朋
友恰好在今晨追踪四神,已启程到嘉定去了,这……”
“你是说,已没有朋友可帮忙了?”
“是的。他……”
“笑弥勒已改名叫周应举,就是桥东华阴粮行的东主,他的家在龙爪村附近,特建的刑
室全用巨石铁栅造成,不怕水火,警备森严,没有宝刀宝剑,休想进入。我已在外围踩探通
了,要想从刑室里面救人,难比登天!……”小白龙接着将白天跟踪贼人的经过简略地说
了,最后说:“我本想跟踪那笑弥勒,在路上擒他交换吴老弟,花了一天工夫,却不知老贼
的下落。”
“走,我们到周家。”小伙子焦急地说。
“凭我们两个人?”
“是的,水里火里,咱们为了朋友道义,必须一走。”
“那……”
“你刚才不是想独自前往吗?”
“但……但没有把握救人,前往岂不枉然?这次我在河南,听说四神已经到了四川,又
听到吴老弟身上带有四神所要追索的名单。外面谣言甚多,但在下不信吴老弟是个出卖名单
求赏的人。我和他在宜禄镇结交,交称莫逆,他的为人,令在下十分敬佩,咱们彼此虽然不
曾义结金兰,但友情如金石。因此,我星夜赶来四川,希望与吴老弟见面谈谈,却碰上这档
事。不管是刀山剑海,我必须闯一闯,但是你……”
“我?我愿为他粉身碎骨,死而无怨。”小伙子咬牙说。
“好,我们为朋友义无返顾,拼将热血酬知己,为全道义可轻生,走!”小白龙凛然地
说。
“且慢!”小伙子叫。
“什么?你……”
“你不是说,需要宝刀宝剑吗?”
“是的,你的意思……”
“秋华兄的宝剑,目下落在锦城馆主手中。”
“锦城馆主聂孝?他……”
小伙子将飞仙岭的事概要地说了,接着说:“锦城馆主并不足惧,讨厌的是华山老人一
群老家伙目下在聂家,想取回宝剑,恐怕……”
“咱们命都不打算要,还顾忌什么恐怕?没有宝剑宝刀,进不了刑室,去也是枉然,因
此咱们已别无抉择。走!去聂家,事不宜迟。”
“你打算如何对付锦城馆主?”
“向他讨回吴老弟的凝霜剑,给当然好,不给也得给。华山老人如果硬出头,咱们日
后……哼吴老弟如有三长两短,咱们将这些事公诸天下,看他们有何面目在武林中称英雄道
字号,他们必须受到报应。”小白龙义愤填膺地说。
小伙子长叹一声,苦笑道:“秋华哥有你这位血性朋友,不虚此生,走!”
两人重行入城,直奔聂家。
聂家在午后时分,已作下了妥善安排,大门开得大大地,里面人影全无。
小伙子领先,小白龙后跟,直上台阶站在门外扬声叫:“里面有人吗?”
没有人回答,小伙子心悬秋华安危,明知聂家必有周详准备,已顾不了许多,向小白龙
举手一挥,踏入了大门,通过院子直趋大厅,一掌推开了虚掩着的厅门。
“请进!”厅门被推开的同时,里面有人叫。
两人冷然向厅中瞥了一眼,毫无所惧地入厅。
厅中,主人锦城馆主不在,共有四个人。华山老人、伏龙尊者、入云龙、多臂熊。四人
有点出乎意料之外,起身相迎,华山老人讶然问:“咦!阁下不是小白龙任少侠吗?那位
是……”
小白龙抱拳行礼,凛然地说:“晚辈正是小白龙任家宏,四位前辈是不是替姓聂的撑腰
来的?”
伏龙尊者笑道:“任施主请勿误会,老衲四人,意在替双方排解纠纷,解释误会,别无
他意。”
“好一个排解纠纷解释误会,宅中各处高手伺伏,宛若虎穴龙潭,像是楚霸王摆下的鸿
门宴,晚辈不敢领教。请问聂馆主在家么?”
“老弟请勿先入为主……”华山老人急急解释。
小白龙冷笑一声,抢着说:“晚辈今日刚到成都,也许是非黑白不明,但飞仙岭十里埋
伏重重截杀的事,已是传遍天下了,任何巧辩,也掩不了事实。”
“老弟此来……”
“晚辈此来,当然不敢逞强和诸位前辈理论,公道自在人心,晚辈还不配和诸位前辈辩
论究竟谁是谁非,只想和聂馆主谈谈,有事相商。”
“老弟请勿冲动……”
小伙子大为不耐,焦躁地叫:“你们老谋深算,老成持重,我们年纪轻,自然无知冲
动。宗政前辈们,咱们有十万火急的事待办,无暇与前辈平心静气坐下来谈是非黑白,只希
望叫聂馆主前来见面,三言两语交代就走。”
小白龙也急躁地说:“晚辈只有两个人,早知诸位在替聂馆主撑腰,所以有自知之明,
不是前来拼死活的。反正来日方长,吴老弟自会与诸位了断。既然聂馆主不肯出面,那
么……”
小伙子扭头就走,大声说:“任兄,咱们走,武林五老不会一辈子在聂家做看门狗,总
有一天聂家会被杀个鸡犬不留。走吧,不必浪费唇舌,别耽误了咱们的事。”
小白龙拉下腰带,“啪”一声一拉两断,咬牙切齿目露凶光,悲愤地大叫道:“任某有
生之年,将奔走天下,揭发成都府这段武林卑鄙的丑事,致力于替吴老弟复仇,死而后己,
如果言不由衷,有如此带!”
说完,扭头发足狂奔。
入云龙急步便追,大叫道:“任老弟,有话好说,请留步,咱们都是吴老弟的朋友。”
小白龙和小伙子已奔过院子,到了门楼下,扭头目眦欲裂地叫:“吴兄弟没有你们这种
朋友,如果有,他会在九泉下痛哭流涕,他将剜出自己的眼睛来后悔当初认识你们。”
说完,发疯似的奔出大门,两人如飞而去。
华山老人听出话中有因,追出大叫道:“任老弟,等一等……”
可是,门外夜市刚开,市集下灯火辉煌,游人如蚁,两人奔入人丛,三两转便失去了踪
迹。
伏龙尊者,面向人丛骚动处急追,一面向同伴叫:“跟上!吴施主必定有事,老衲感到
心惊肉跳,且追上他们问个究竟。”
追到城根,小白龙两人飞越城墙,出城绕河岸扑向万里桥头,城门已闭,城外人迹稀
少,尽可施展轻功。
两人越过万里桥,追的人已至桥北、小白龙发觉有人追踪,向小伙子说:“先摆脱这些
人,你的轻功比我高明,谅无困难。”
“不!”小伙子断然地说,一面急掠一面说:“引他们到周家,咱们可从中取利,引起
混乱便可乘机救人。”
“咱们必须弄到周家几个重要的人质……”
“不行,秋华哥本身就是重赏,除非能抓住笑弥勒,不然的话,抓任何人做人质,笑弥
勒也不会放手的。做贼的人无不大奸大恶,潜龙梁北连亲生老娘也不想要,笑弥勒除了自己
之外,哪还会管别人的生死?”
“那……你决定……”
“你放火吸引他们的注意,我入刑室救人。听你说刑室不在地下,相信不难接近,我的
剑比凝霜剑差不了多少,花些工夫砍断铁栅该无困难,难的是你必须吸引他们,而又不可失
手被他们困住,尽量拖延时间,好让我砍断铁栅。”
“我相信必能办到。”
“好,我们尽力而为。”
两人脚下加快,招引后面的人跟来,小伙子的轻功出尘拔俗,像是电光流火。小白龙全
力施为,用尽全力也很难跟上,心中十分惊讶,怎么想也想不通,这位十来岁的小伙子轻身
功夫怎能练得如此精纯的?
小白龙早将周家的形势摸清,在半里外便闪入路旁的树林,到了周宅的北面,在小山旁
居高临下细察宅中的动静。
周家的宅院占地甚广,宅第连云,亭台四布,刑室位于西园南角,距大宅约有五六十丈
之遥。园西南不远处便是外院墙,有一道小门通向堤堰。宅四周的院墙,构造得特殊,从外
面看,与一般有钱财主的防贼院墙并无不同。但内面可就不同了,濠设在墙内,下来困难,
再加上濠内侧的三丈草地布了些陷坑伏弩,更是讨厌。这是说:从外面爬墙容易,下来困
难,能下来,也无法飞越深濠和陷阱区。不下来便罢,下来性命难保。
小白龙久走江湖,见多识广,而且已在俘虏口中问出一切,心中早有计较。两人商量不
久,决定分两路进入,小白龙从宅左入庄,小伙子走西南角欺近刑室。
计议停当,两人分头行事,小白龙脱掉白衣裤,换上黑衣,悄然向宅左摸去。
放火诱敌并不困难,他见宅就放火,房屋都是木造的,要放火不愁无处下手。
小伙子因为需要绕向西南角,进展慢了些,还未接近刑室,火光已起,警锣已鸣。
秋华的鞭伤并不太严重,只是淋了盐水痛得难受而已。烙铁所伤之处,也只伤了一层皮
肉。笑弥勒志在逼供,并不希望早早将秋华置之死地,因此皆是些浮伤。
笑无常带着人走了,两名大汉也匆匆外出,握着钢刀站在门外戒备,眺望远远的火光。
室中,只有一个人了,他定下神,强忍彻骨奇痛,开始试行聚气。
真妙,一顿凶狠的皮鞭,反而成全了他,打得他气血沸腾,先前被打击的气海和丹田,
反而淤积消除,竟然可以聚气了。
“老天!给我一些时间。”他心中暗叫。
痛楚阻碍他聚气,他不得不咬紧牙关,意志力全放在聚气上,慢慢地,他已可将痛苦逐
渐忘怀。
行功中,蓦地,他感到嘴唇有物相触,本能地睁开双目,不中一怔。眼前,有一只清癯
的大手,姆食两指拈有一颗他极为熟悉的丹丸,清香扑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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