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豪侠
“你似乎对家师不满,为什么?”少女不悦地问。
“不为什么。在下认为,令师似乎管闲事管得太多了些,不是么?令师兄确已获得令师
的衣钵真传,也到处惹事招非,总有一天,他会自食其果。在下是江湖的无名小卒,说这些
话也许有不自量之嫌,但在下仍然说了。诸位请便,切不要管吴某的闲事。”
说完,向坐骑走去。
少女闪身阻住去路,沉声道:“阁下的话说得太满,小女子不揣冒昧,不知自量,要向
阁下讨教几招剑术。”
秋华注视了她片刻,摇头道:“令师的追风剑术,在武林中声誉甚隆,我不和你比
剑。”
“那么,你要比什么?”
“什么都不比。”
“那不行。”
“你想怎样?”
“你想比什么?”
秋华又注视了她好半晌,冷冷地说:“你比令师兄的冒失性格相差不远。好吧!你既然
一定要迫我动手,比什么悉从尊便。”
“那就比剑好了。”小女子倔强地接口。
“好,比剑就比剑。”
人群向外张,让出一段街道。少女到坐骑旁取来长剑,站在东首。
秋华将剑挪至趁手处,站在西端,双方相距丈二,他冷冷地说:“在下听说令师共有五
位得意门人,黑金刚是老三,姑娘定然是老四了,但不知姑娘贵姓?”
“我姓沈,名素琼。”
“令师弟呢?”
“我叫柯文远。”男娃儿高叫。
“哦,这么说来,你该是子午谷入云龙柯大侠的子侄辈,柯大侠的长子,不是叫柯文渊
么?”秋华向柯文远说。
“咦!你知道的武林事不少哩!”沈素琼说。
“走江湖的人,如果不知江湖事,那就不用混啦!呵呵!姑娘请发招。”
沈素琼拔剑出鞘,从容献剑,客气地说:“吴爷请赐教。”
秋华撤剑轻拂,回了礼,笑道:“姑娘先请。”
素琼说声有僭,进步一剑点出。
秋华向左移,一剑轻撇,礼尚往还,他也虚攻一剑。
三招虚着过后,素琼一声轻叱,展开了追风剑法,凶狠地放手抢攻,一剑连一剑,一步
赶一步,风雷乍起,剑影漫天彻地,剑气八方激荡,造诣不凡。
秋华淡淡一笑,双脚只在三尺圆径之内移动,长剑左拂右撇,神色悠闲,见招破招,见
式破式,对小丫头狂风暴雨似的疯狂袭击,毫不动容,长剑轻灵地挥舞,不主动进击,仅在
破招时加以回敬,神奇莫测的剑影,总是迫得小丫头不敢不收搁变招,封得紧守得密,决不
许小丫头有长驱直入的机会,任由对方盘旋进击,他仅在三尺圆径内移动,从容挥洒风度极
佳。
“铮铮铮!嗤嘎嘎!”双剑相接相错的响声惊心动魄,令人闻之汗毛直竖。
激斗中,突然“铮”一声暴响,银虹飞射,剑气乍敛。秋华缓缓收剑入鞘,向坐骑走
去。
素琼呆立在那儿,两手空空。
“当……”她的长剑在三丈外坠地,滑至柯文远脚下停住了。
秋华扳鞍上马,扭头向呆在那儿的姑娘叫:“沈姑娘,不必多管闲事,你们走吧!”
蹄声得得,人群纷纷让路,马儿轻快地小驰,向十字街口走去。
姑娘沮丧地拾起长剑,向黑金刚问:“师兄,他似乎对我们十分熟悉,你在江湖行走多
年,曾听说过这位人物么?能站在三尺圆径内拆解本门的追风剑术,他决不是无名之辈。”
“我……我没听说过这号人物。”黑金刚凛然地说。
“会不会是近些年来,崛起江湖的五虎三龙之一?”
“也许是,但……但五虎三龙中没有姓吴的人。”
素琼扳鞍上马,说:“我们即使三人联手,也不是他的敌手,这里的闲事不管也罢,咱
们走。等到平凉见过云虚道长之后,再问问这人的底细。一个为害江湖的人,不会就此改过
从善的,日后也许会再碰上他,我们必须小心注意。走!”
人丛中窜出一个身材高瘦的中年人,抱拳行礼道:“诸位是华山老人的门人弟子,身为
誉满江湖的侠义门人,难道就此罢手,任由恶徒鱼肉镇民么?”
黑金刚怪眼一翻,叫道:“咱们不是他的敌手,不罢手又能怎佯?”
“双拳难敌四手,好汉也怕人多;宋爷不是有点怕事么?一比一他行,一比十又待如
何?”中年人冷笑着说。
“你是谁?”
“在下陈忠,曾在西安镖局讨生活,对令师万分景慕,可惜无缘谒见拜会。”
“你想出头?”
“不,镇北五里有一座浅水牧场,其中有几位师父艺业颇高,如果诸位前往牧场促使他
们出头,他们决不敢推辞。”
“这个……”
“为世除暴锄奸,乃是我辈侠义门人弟子份内之事,难道说,诸位甘愿玷辱令师的声誉
吗?”
“浅水牧场如何走法?”黑金刚大声问。
“出镇北五里地,一条大路直抵牧场。”
黑金刚向素琼和文远说:“咱们先去看看那儿有些什么人再说,走!”
三人策马驰出,奔向浅水牧场。一名壮年人走近陈忠,低声道:“他们根本不行,要他
们到牧场有何用处?”
“哈哈!他们不行,华山老人却可派用场哪!”陈忠阴笑着说。
第 三 章 剑下废追魂 两人说话的声音甚小,旁人无法听清,也没有人敢站在他们身边听他们说话。壮年人先
是一怔,最后会过意来,先是一喜,接着脸泛忧容,说:“陈师父,万一华山老人来了,查
出内情,岂不……”
“傻瓜!你知道个屁。华山老人不会轻易离开华山,即使来了,本镇的人,谁敢胡说八
道?如能将这姓吴的小子宰了,当然,万事皆休,宰不了,咱们便将这几个傻蛋杀掉,将尸
首送到华山,这叫做借刀杀人。咱们赶一步,先和三爷好好商量商量。”
陈忠阴森森地说。
秋华策马到了十字街中心,游目四顾。在东街,他可以接触到一些友善和兴奋喜悦的眼
神,但在西街、北街、南街三条街口,所接触到的目光,却没有一双友善的。
他勒住坐骑,哈哈狂笑道:“哈哈哈哈!偌大的宜禄镇,难道没有一个人敢和浅水牧场
相抗么?吴某要食宿的地方,谁敢挺身而出接待吴某?”
四条街口挤了两百多个老少男女,没有一个回答。他哈哈狂笑,策马向镇西驰去,笑完
说:“没有人能阻止吴某在此逗留,我不相信宜禄镇会永远罢市,吴某却想永远在贵镇流
连,哈哈哈哈……”
狂笑声中,马儿冲入西街,人群纷纷走避,在蹄声如雷中,
他驰出镇西的栅口。
镇西距栅口不足百步,道左巍然耸立着破败的昭仁守。这座建自唐代的名寺,早已成了
狐鼠之穴了,庭园生荆棘,楼阁积尘埃,顶上开天窗,朽墙现门户,假使再过三五年无人过
问,必将湮没在莽莽荒园之中,目前里面既无僧侣,也没有乞丐寄住。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座占了广大面积,建有近十栋殿堂的古寺,里面仍然有可避风
雨的地方。
他在寺前下马,拴好坐骑独自入寺,费了不少功夫,将一间禅房整理妥当,将坐骑牵入
安顿。马包内是行囊,这是走江湖必需的用具,即使到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也不愁
没有住处,只要找一处背风的地方,便可露宿一宵。有破庙容身,已算得是难得的好宿处
了。
安置停当,他离开阴森森的破禅房,提了酒葫芦站在寺门口,喝了两口酒,远眺镇口的
人群,心说:“为了救那两个可怜的牧奴,我把事情搞砸了,无法深入牧场调查姓景的下落
啦!见鬼!我居然行侠仗义打抱不平起来了,这是从何说起?”
他在四周行走了一圈,熟悉附近的环境,转回寺前,喃喃自语道:“姓景的不一定陷身
在浅水牧场里,我何不先从另两座牧场着手?三大牧场同行是冤家,彼此互不相容,我该先
到翔雁牧场去找杨五,挑起他们的火并,岂不妙哉?”
他将金银和重要物品塞在百宝囊中,提着酒葫芦,大踏步重新向镇内走。到了栅口,他
发现木栅已经关闭,栅内有不少人向外瞧。
“哈哈!不但罢市,还断路哩!”他大笑着说。
护镇墙高仅五六丈,栅门是海碗粗细的木头所造。他拔剑出鞘,力贯剑身,“咔嚓嚓”
一阵暴响,木屑激射中,栅两侧的栅门支柱轰隆隆地倒下了,栅门无风自垮。
他从倒下的栅门通过,踏入镇中,向纷纷倒退的观众哈哈一笑,朗声说:“诸位,我说
过的,吴某决不轻易离开宜禄镇,任何人也休想迫吴某离开。瞧,我不是又回来了么?”
“嚓嚓嚓嚓……”快靴着地的声音柔和而均匀地响起,他在街侧人群的注视下,走向十
字街口。
原是空荡荡的十字街,因他的出现而有人聚集了。
站在街心,他游目四顾,哈哈一笑,朗声说:“宜禄镇想来已不适宜居住了。今晚在下
先从此街放火,再从西街焚烧,那么。天明之前,宜禄镇便会成为一片瓦烁场,也许今后不
会再有人前来重建了。”
北街蹄声震耳,十余匹健马风驰电掣而来,街口的人纷纷让路,形势一紧。
接着,南街也传来急骤的蹄声,翔雁牧场的人也在这时赶来了。
三大牧场中,场主的住处以浅水牧场最近,只有五里地。翔雁牧场在静山,距镇十五
里,但场主的住处却在宜禄川北岸,距镇只有八九里。盘谷牧场最远,在镇西三十里,地接
泾州县境,场主的宅第在盘谷三峰之中,二水分流之间,形势最为雄壮。
北街浅水牧场的人马先到,十八匹健马蜂涌而来。场主辛大爷一马当先,辛三爷紧跟在
后,后一乘是辛姑娘,再后面是十五名穿劲装带兵器的彪形大汉,师父、保镖、打手,全来
了。
辛大爷身材结实,相貌成猛,属于鸷猛暴躁型人物,令人一见便很难忘怀,他那迫人的
气焰和锐利的眼神,会令胆小的人战栗,令有求于他的人不敢开口。
十八匹马分三列排开,辛三爷勒马在左首,大声说:“大哥,就是这个人。”
“哼!他又没三头六臂。”辛大爷忍着怒气说。
“大哥,这家伙利害得紧哩!”
“再利害也只有一个人,咱们用马踹也足以将他踹成肉泥。”
辛大爷冷冷地说,扭头大喝道:“赵师父,带五个人出去,用马踹他,先好好抽他一顿
皮鞭。”
后面应声出来了六匹健马,六骑士抽出搁在鞍前的丈二长鞭,先一字排开,由中间的赵
师父发令,大喝一声,六匹马发狂似地急冲而出。六条皮鞭呼啸,叫吼声刺耳。
十字街心的秋华站在那儿微笑,直候马儿冲近至五六丈内,方一声长啸,左手一晃,踏
出一步身形下挫,连发三把飞刀,喝声似乍雷:“接刀!”
“希聿聿……”马嘶声应声响起,中间的三匹健马有两匹人立而起,长嘶着蹦得老高。
另一匹前蹄骤失,“砰”一声大震,冲倒在过,连人带马向前翻,声势骇人。
“蓬隆隆……”连声大震,蹦起的两匹马也倒了,似乎天动地摇,尘土飞扬。
三名骑士有两名见机跃下,踉跄急退。一名骑士被死马压伤了股部,掷滚三丈外,狂叫
救命。
另三匹健马仍然向前冲,第一名骑士驱马疾冲而上,长鞭虎虎厉啸,凌空向秋华抽去。
秋华一声狂笑,退后两步伸手抓住鞭梢,大喝道:“下马!
老兄。”
第二名骑士驱马从左侧冲到,鞭已抽出,健马来势急似奔雷,疯狂地冲到,蹄声震耳。
秋华突然吸气下挫,双臂一振,人已带着夺来的长鞭,凌空上升两丈余。
两匹健马狂冲而过,被夺去长鞭的骑士从马首侧方飞出,“砰”一声掷倒,恰好被从左
侧冲上的健马所踹,铁蹄不偏不倚,踹在他的右膝上,在狂叫声中,连滚三匝,几乎被踹破
肚皮。
秋华凌空发鞭,“叭”的一声暴响,从左面发鞭冲过的骑士狂叫一声,滚鞍落马。
最后一匹马上的骑士没有机会接近,从右面三丈外冲过,直冲至南街口方始勒住坐骑。
六匹马倒了三匹,另两匹失了主人的马驰至两侧停住了。地面上,三名骑士赖在地上哀
嚎,两名骑士脸无人色地向后退。
冲至街南的一人一骑,勒转坐骑不敢过来了。
秋华倒拖着长鞭,走近在地上挣扎的三匹马,拔出马胸前只露出一星闪光的三把飞刀向
脸色大变的辛大爷哈哈一笑说:“还有多少人,放马过来。太爷除非不得已,决不下毒手杀
人,可是如果你们自己找死,就又当别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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