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豪侠
干,我的命宝贵着呢!大丈夫能屈能伸,缴兵刃而能活命,我可要命而不要兵刃,来日方
长,花花世界我相当留恋哪!”说完,先丢下兵刃方举步向秋华走去。
笑无常诡计落空,心中悚然,感到冷气从脊梁向上涌升,直透泥丸宫,脚下发软。
剑出鞘,他已接近至一丈左右,突然向侧方急掠,要绕过秋华逃命。
妙极了,秋华的身影从眼角消失,显然秋华并未阻拦,也没追赶,左掌暗藏的三棱镖已
用不着了。
生死关头,面临绝境,有些人沉着机警,保持清醒,有些则神魂丧失,睁着眼睛等死,
有些则会做出一些自以为是的事,或者做出一些毫无意义的反常举动来。他糊涂了,舍不得
丢剑,却因此而引起秋华的疑心。
奔了十余步,满以为逃过大难了,岂知突感右手一震,剑脱手失踪了。
他大吃一惊,举手察看,脚下未停。
身后,秋华的语声如在耳旁震响:“跑不了的,老兄。”
他心向下沉,猛地左手后扔,三枚三棱镖向后飞射,人仍向前逃命。
奔了三步,右肩突被一只大手扣住了。身躯一震,脚下大乱,要向后倒。
他知道完了,临危拼命,猛地右旋身挥手急拨,左拳骤发,拼老命了。
糟了!一拳落空,大拳头已闪电似的光临到他的左颊,“噗”一声击个正着,只感到打
击力道奇重如被千斤巨锤撞击,眼前星斗满天,大牙全松了,口中咸咸地,脑袋一歪,另一
拳接着光临右颊,打得他不知人间何世,身不由己,仰面倒地。
秋华站在他身侧,双手叉腰冷笑道:“老兄,爬起来再试试,看你能挨几下。”
他挣扎着翻身,突然在挺起上身的刹那间撒腿便跑。
秋华伸脚一勾,“砰”一声响,他又爬下了。
他必须逃,不然死走了,秋华怎会饶他这个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恶贼?
刚挣扎爬起,“噗噗”两声闷响,颈根挨了两劈掌。
“哎……”他狂叫,仰面便倒。
“吴某要打到你服贴为止。”私华冷笑着说,接着叱道:“站起来反抗,别赖在地上丢
人现眼。”
“通名!拉下蒙面巾。”秋华沉喝。
最后一名丢了兵刃,拉下蒙面巾的悍贼到了,亮声道:“不要逼他了,吴兄,他无脸见
你。”
秋华一怔,讶然问:“他为何无脸见我?”
“他是笑无常。”悍贼答。
“笑无常?怪了,吴某只闻其名,并未谋面,彼此并无过节,无仇无怨,他为何无脸见
我?”
悍贼摇头苦笑,说:“吴兄,你大仁大义,不知世道炎凉险诈,正所谓君子可以欺其
方,你看看他便知原因所在了。”
“这……”
“在下花刀孙仲慊。吴兄留一分情面,咱们日后好相见,后会有期。”悍贼说完,大踏
步走了。
笑无常像条垂死的黄牛,躺在地上喘息、呻吟、叫痛,血从口角向外溢。
秋华俯身拉掉笑无常的蒙面巾,骇然一震,怔住了。
他几乎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躺在地上这个人,就是他一再冒风险,从死神手
中抢救回来的尤金宝。
他失神地拍拍脑袋,深深吸入一口长气,向悍贼叫:“仲慊兄,请转来一谈。”
花刀孙仲慊略一迟疑,最后转回拱手问:“吴兄有何指教?”
“这人确是笑无常尤武义?”秋华意似不信地问。
“正是他,上次他踩了十八箱金珠,恰好那些人与石家堡冲突,被石家堡的人留下了,
他情急挺身争夺,被石家堡的人扎了一刀,逃至鬼迷店性命垂危,因此脸容变得苍老,有许
多他的旧日的朋友,也无法认出是他呢。”
“这……这……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花刀孙仲慊摇头苦笑,然后一五一十,将众贼计算秋华的事简要地说了,最后说:“人
不能太贪心,假使咱们在吴兄与十八箱金珠中任择其一下手,成功之望甚浓,可惜咱们太贪
心了,鱼与熊掌都想要,失败并非奇事。”
说完,抱拳一礼大踏步走了。
秋华怒火焚心,一把抓起笑无常,怒极反笑:“哈哈哈哈……你……你好,你这人面兽
心披着人皮的畜生!你……”
笑无常魂飞魄散,狂叫道:“老弟,饶……饶我的狗命,我……我该死……”
秋华右掌倏扬,但虚空举着并未劈下,久久,突然吁出一口长气,松了手。
笑无常跌倒在地,狂叫道:“我……我真不该狼心狗……狗肺。”
秋华摇摇手,沉痛地说:“你走吧,你给我一次教训,从今以后我不信任任何人。快
走,在我转念杀你之前离开。这一辈子,你必须逃出我的视线外,不然我必定杀你。”
笑无常精神来了,急急撑起身躯,踉跄奔向堡门。
秋华垂头丧气,走近石中玉兄弟,苦笑道:“石兄,对不起,请恕兄弟无知,兄弟欠贤
昆仲一份情,但愿日后能有图报之日。”
石中玉呵呵一笑,爽朗地说:“刚才那位姓孙的说得不错,君子可以欺其方,老弟大仁
大义,少不了难逃小人的计算。误会冰释,咱们不客气,要交你这位英雄朋友,不知老弟是
否肯折节下交?”
秋华笑道:“不是兄弟矫情,委实有事在先,不克久留,为了那姓尤的恶贼,已经耽误
了兄弟半月之久……”
敖忠叫道:“老弟,见了老朋友,你好意思推辞?你好意思走。”
三位蒙面女郎之一突然说:“姓敖的,你知不知道孔公寨的结局?”
敖忠注视对方片刻,说:“知道,同时,也知道贵盟的人已分批入川,你们是为敖某而
来。”
秋华一惊,脱口问:“你们是黑凤盟的人?”
“是的。”敖忠沉静地说。
“这……”
“金珠给她们,我早就对这些玩意烦透了。”
“孔公寨的事你……”
“我早就知道。”
“你不怪我?”
“我还得感谢你呢。”
“你……”
“舍妹已派人见到我了。本来,早些年我就怀疑我的身世,只是不愿过问,养育之恩比
生养之恩更厚,只好将痛苦埋藏在心底,这也就是我为何不愿克绍箕裘的原故。过些天,我
要奔走天涯,去寻找生身父母的亲友,这一辈子我与江湖绝缘了。石兄不要这些不义之财,
黑凤盟诸位姑娘来得正好,都给你们,也算了却我一重心愿。”
秋华转向三女问:“诸位姑娘已经知道敖忠兄妹的底细,还要赶尽杀绝坚不放手么?”
为首的女郎噗嗤一笑,道:“我们对敖忠并无恶意,只为了这些珠宝中,有几件是故友
之物,关乎两重灭门公案,必须追出以了是非,铁笔银钩已死,这几件首饰如果未能起回。
无法结案,也无法取信于人,这就是我们前来追踪的原故了。”
“珍宝全给你们,你们总该满意了吧?”
“我们不要那么多。”
秋华神色一整,说:“贵盟崛起江湖,为期甚暂,以侠盗标榜,颇获江湖令誉,诸位如
能利用这批庞大的金珠,多做些造福人群的事,岂不是名符其实的侠盗了,在下认为,女孩
子做这些事,比男人适合,女孩心细如发,男人做事粗枝大叶。因此,诸位还是偏劳些,收
下这批珍宝不必推辞了。”
“咦!你信任我们吗?”
“在下曾与贵盟的人有几次见面的机会,对诸位倒还信得过,虽则在下与贵盟的人稍有
误会,但并不影响在下对贵盟的信赖。”
“敝盟的姐妹,与阁下并无误会。”
秋华呵呵笑,问道:“仍认为在下是风流浪子?”
“不!”少女泰然地答,摘下了蒙面巾,露出庐山真面目,含笑往下说:“与小琳小娟
姐妹俩结交之后,如果仍对吴爷怀有成见,岂不显得我们太无知无能了么?不过,对吴爷游
戏风尘的态度,贱妾却不敢苟同。”
秋华感到眼前一亮,心中暗叫:“好美的姑娘,谁会相信她是个女贼呢?”
姑娘长了一张瓜子脸,粉脸桃腮,眉目如画,美秀而俏甜,毫无武林英雌的神情流露。
“姑娘贵姓?”
“贱妾是与你同入地下秘室的人,小姓曾。”
“老天!你……你是黑凤盟的盟主……”
“妾小名雯,爷台在大树将军庙义释的小丫头,是舍妹霓。”女郎微笑着说,又道:
“贱妾还未正式向爷台道谢呢。”
第二位女郎也拉下了蒙面巾,笑道:“贱妾文瑛。那晚在孔公寨撞破吴爷的好事,特此
致歉,同时并多谢吴爷那晚手下留情。”
她笑得神秘,粉脸上泛现羞态。秋华俊脸微红,笑道:“你们这些女孩子真是不知天高
地厚,胡闹一气,你们叫小娟探我的底,真是轻举妄动。男女间的事,你们到底懂得多少?
事后迁怒小娟姑娘,更显得你们全是些糊涂虫。挨了我一顿骂,算是便宜了你们!下次切不
可做这种蠢事,一入情关出更难,到那一天来临,你们便知道在下的话有道理。小娟的事,
你们如何安置她?”
第三位女郎拉掉蒙面巾,笑道:“我叫张瑛,就是为了小娟的事,希望在找到敖爷取回
金珠之后,和吴爷商量商量的。”
秋华笑道:“不必找我商量,张姑娘。她一个孤零零的女孩子,我相信你们定会关照她
的。”
“你不反对她做女强盗了?”黑凤曾雯笑问。
“我当然反对,同时,更反对你们这些女孩子胡闹。”
“胡闹?你胡说?”
“绝不是胡说,再过十年之后,或者在你们受到打击之后,便知在下的话是出于诚意
的。”
“你的意思是……”
“乖乖放下你们的刀剑,拿起针线做女红,在刀剑上,你们决找不到幸福。岁月无情,
青春几何?我不能说的太露骨,你们自己想想好了。”
“张姑娘,我那位二妹怎样了?”敖忠向张姑娘问。
张姑娘脸色有点犹豫,目光落在秋华脸上,答道:“令妹有点心灰意懒,目前在西安,
她托曾姐姐寄语吴爷,希望吴爷能去看看她。看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令妹恐怕失望
了。”
秋华摇摇头,苦笑道:“这种话出于一个江湖英雌之口,确是异数。请转告娟姑娘,毋
以我为念,一个江湖浪人,有时是身不由己的,是个好朋友,不是个好丈夫……”
“难道说,你甘心做一辈子江湖浪人?”黑煞女魅突然问。
秋华烦恼地挥挥手,说:“不谈这些。姑娘,你必须裹伤,伤虽不重,不上药是不行
的。”
他转向石中玉抱拳笑道:“诸位盛意挽留,在下心领了,下次途经贵地,必定登府拜
候。修罗姹女姑娘行走不便,务请嫂夫人妥加照应。此次多有得罪,兄弟万分抱歉。”
说完,走近死贼身畔,取回飞电录,坚谢石家兄弟和敖忠的挽留,出堡扬长而去。
回到倚云栈取行囊,真巧,动身时在店门口恰好碰上在鬼迷店连升客栈同房投宿的灰衣
怪老人。
怪老人点着拐杖,背了一个沉重的大包裹,修长瘦削的身材,似乎不胜负荷,伛偻着身
子,脚下不稳,一步步经过店前。无神的目光低垂着瞪视着路面,举步艰难,一个孤零零的
风蜡残年老人,走在这苍凉古道中,那情景确是令人酸鼻。
秋华毫不迟疑地举步跟上,并肩而行低声说:“老伯,辛苦了,请问老伯要到何处。”
怪老人站住了,扭头挺了挺腰干,翻着白眼珠,不悦地嘎声叫嚷:“你问我干什么?是
不是起了坏心眼,打我老头子包裹中百两银子的主意?哼!你想得倒好。”
老家伙态度横蛮,说话不留余地,真是白活了一大把年纪。秋华没生气,笑道:“小可
与老伯在连升客栈,曾有十余日同房作客之谊,真要打老伯银子的主意,也用不着等今天
了。”
“那你想怎样?”灰衣老人没好气地问。
“想与老伯结伴同行,帮你背包裹。”
“哼!你就没安好心眼。”
“小可是一番好意。”
“你的好意与老虎对羊差不多。”
“老伯不信,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你少管我老人家的事,小心你自己好了。”
“小可自会小心的。”秋华毫不介意地答,未留心老人话中的含义。
“那就好,你走你的吧。”
“老伯,小可是诚心帮助你的。”
“免了,你走吧,愈快愈好。别看我老人家年老气力衰,其实却比你们这些年轻人朗健
得多。”
“老伯认为能平安地走完栈道么?”
“恐怕你还走不完呢!”
“那么,小可先走一步了。”
“好走,四川见。”老人似乎信口敷衍,不再理会秋华,颤巍巍地自顾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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