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花洗剑录
牛铁兰道:“别人都能死,你,你却是不能死的!”
方宝儿大声道:“都是一样的性命!我若不能死,你也不能死!战……战大叔不能死,
铁大叔更不能死!”
李英虹嘴角泛起一个凄凉的笑容,一字字缓缓道:“只怕……大家……都要死了……”
话末说完,他已跌倒在地!
牛铁兰面容更惨变,反身—把抓住宝儿,嘶声道:“你快走……无论如何也得想法子冲
出去!”
方宝儿道:“我不走,我不能抛下你们。”淡淡的几个宇,却叙出了他钢铁一般坚强的
决心!
午铁兰突然暴怒起来,厉声道:“你可知就为了要你活着,就有多少人牺牲。你可知你
身上负担着多么沉重的担子?你……你……你怎么能死?你若死了,怎么对得起那些为你牺
牲的人?”
方宝儿眼圈一红,扭转头去,李英虹却沉声叹道:“他纵不愿死,但却教他一个孩子怎
么冲得出去?”中铁兰征了一怔,道:“你……”
李英虹惨笑道:“我也不行了!”中铁兰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李英虹斗志全消,那一股英雄之气,早己被这惨败击倒,此刻萎缩地坐夜地上,竟是抬
不起头来。
船舱已有大半着火,火势眼见已将烧及他们身上,那一股焦热之气,更是逼人眉睫,宝
儿等人俱是舌干唇裂,几将窒息。
烈焰冲天,苍窜也被染成一片血红。
李英虹瞧着奄奄一息的铁温侯,仰天惨笑道:“你我自出道以来,并肩闯荡江湖,身经
百战,战无不胜,…·那是何等的威风,但……不想今日,你我竟死在这里!”狂笑声中,
泪珠夺眶而出。
哪知,就在他凄厉的笑声中,那奇异的语声,竞又在他耳畔响起:“有我老人家相助于
你,你怎会死?”李英虹精神一震,霍然抬起头来。
只听那奇异的语声接着又道:“对了,抬起头,挺起胸,站起身来,方才那一场恶战,
都未能伤了你,这区区一把火,又算得了什么!你若在这火焰间丧生,岂非令天下英雄耻笑
I”李英虹咬一咬牙,果然翻身站起!
这奇异的语声,方才已曾数次救了他性命,此刻更带给他一种蓬勃的生之意志也带给他
一种旺盛的求生力量I只见他身子挺得笔直,仰天大喝道:“对,闯I不管闯不闯得出去,
总比在这里坐以待毙强得多I”中铁兰又惊又喜,颤声道:“对,这样力6是男子汉!”
李英虹厉声道:“你跟着我,宝儿伏在我身上,咱们……”
宝儿突然大喝道:“不行!”李英虹怒道:“你不敢闯么?”
方宝儿大声道:“咱们要闯,就得带着战大叔与铣大叔在一起,万万不能将他们抛下!
牛铁兰顿了顿足,惶声道:“但……他们已如此重伤,就算将他们两位救出去,他们也……
也未见能活得成了。”
方宝儿流泪道:“无论如何,我也不能眼见着他们被活活烧死,否则……否则我也不走
了。”
李英虹满面抢然,长叹道:“好孩子!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已有如此豪气,只是……只
是……”
牛铁兰嘶声截口道:“只是凭我们三个人,自己也无法闯出去,哪里还有力量去救别
人?”
方宝儿大声道:“他们为了我们力战至今,我们为什么不能为他们牺牲,要闯出去,就
大家一齐闯出去,要死,就大家一齐死在这里!”
语声截钉断铁,哪里像是他这个年纪的孩子说出的话。
李英虹大笑道:“好!想我今日竞能见着有如此侠义心肠的孩子,今日你纵然也死在这
里,这悲壮侠义的故事,也必将在武林中流传下去,好教天下英雄,都拿你做个榜样!”牛
铁兰流泪道:“咱们都死了,这故事又有谁知道?”
李英虹洪声道:“无论如何,咱们也不能让这孩子失望,来I你背战常胜,我背着铣温
侯……好孩子,你跟着我,咱们闯,闯到哪里是哪里I”俯身抱起了铁温侯,纵声大喝道:
“闯I”牛铁兰只得含泪抱起战常胜,宝儿却大笑道:“今日我才知道这‘生死与共’四个
宇,竞有如此重大意义!”
突听角落中一人呻吟着惨呼道:“你……你忍心抛了我老头子,被火活活烧死吗?”
宝儿这才发现那“锦衣侯”周方还躺在角落里,此刻在跌跌冲冲,连滚带爬地冲了出
来。
牛铁兰道:“这是个骗子,莫……”
话还未说完,宝儿却已扶起周方,道:“莫怕,我扶着你I”他并未想到自已有多少力
量,只想的是要相助他人。
牛铁兰更是着急,连连跺脚道:“你……你……你哪有力量去扶别人,这样岂非是送死
么?”宝儿道:“不要紧!”
牛铁兰还想说话,但这时船舱已将被火焰吞没,几乎再无立足之地,众人只得失跳下再
说。血红的塘水,映着他们六人身影,那模样委实狼狈已极。
周方摇头叹道:“芦苇着火,连绵最少数丈,就凭你们几人,如何能冲得出去,不如还
是在这里等着吧I”牛铁兰大怒道:“人家救了你,你还说风凉话I”哪知宝儿心念一转,
竞也大声道:“不错,这位周老哥说的不错:还是在这里等着的好I”牛铁兰膛目道:“你
说什么?”
宝几道:“不但要在这里等着,还要将这些用铁链连起的轻舟,团团围住我们,再将这
些轻舟用火点着。”中铁兰眼睛睁得更大,道:“你……你疯了?”
周方笑道:“这孩子非但末疯,头脑还比别人清楚的多。”
牛铁兰怒道:“你除了骗人,还懂得什么?”
李英虹一直凝目打量着周方,此刻忽然大声道:“这位老爷子既说宝儿话不错,咱们就
遵命是了。”
他竞对这声名狼藉的武林骗徒如此尊敬,端的又是大出别人意料之外,牛铁兰驳不过这
许多人,也只得紧紧闭起了嘴,宝儿大喝道:“唯有以火制火,才能死里逃生,快动手吧,
还等什么?”
这——场大火,早已将五里周围老幼男女一齐惊动,但这些久居江上的渔户,也都知道
着火处乃是天风水寨所在之地,谁也不敢来多事救火,直到火势渐熄,才有人壮着胆子,而
来一窥动静。
但见一片苇塘,惧已化做飞灰。
浓烟末熄,呛人欲咳,然烬犹自在烟中随风飞舞,突然间,几个人自浓烟中跟跪飞奔而
出。
这几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小,俱是满身泥垢,狼狈不堪,但别人谁也想不到这一场大
火中还有人能活着自火场中出来,只将这几人当作火炼不死的妖魔一般,都不禁惊得大呼一
声,四散而逃。大火后的余生者,自然正是宝儿与李英虹等六人。
牛铁兰劫后余生,惊魂未定,胸膛起伏犹自甚剧,但她也不管别的,只是眼瞧宝儿喘息
着道:“也亏你想得出这法子。”
宝儿笑道:“以火阻火,那一片泥泽自不至被火势波及,我等再伏身泥水中,这法子岂
非简单已极。”
牛铁兰长长叹息一声,苦笑道:“这法子虽简单,但在那种危急的时候,别人又怎会想
得出?”
李英虹一翘拇指,大声赞道:“临危不乱,随机应变,此等勇气,镇定与机智,若非绝
代英才,焉能如此,唉!想我闯荡江湖数十年,但今日比起你这孩子,却当真是自傀不
如。”宝儿垂首道:“多谢大叔夸奖”周方忽然截口道:“战大侠与铁大叔伤势都急需救
治,你等便该立刻寻医才是,多说什么废话?”
李英虹肃然道:“老爷子说的是!”当下便待放足前奔。
周方道:“且慢!铁大叔双肩惧碎,若非一身钢筋铁骨,此刻那有命在,但等你寻得良
医,只怕仍是救治不及。”一面说话,一面自那箱子取出一只木瓶,接道:“我这伤药虽非
极具灵效,但最少也可护任他性命,你前面寻得有清水之处,立刻将之一面外敷,一面内
服。”李英虹躬身道:“多谢前辈。”语声徽顿,忽然又道:“晚辈心中还有一事不解,想
要请教前辈。”周方微微一笑,道:“心照不宣,多问无益,走吧!”
李英虹凝目瞧他一眼,果然不敢再问,一齐觅路奔去。
牛铣兰瞧见李英虹竟对这武林骗徒如此恭敬,又听得他两人对答之言,心下更是满心惊
疑,却又不便动问。
方宝儿一双大眼睛,不停的在周方身上转来转去,越瞧越觉得这老头子委实有许多神秘
古怪之处。
河湾间叉路纵横,几人转了几个圈子,突见一条大汉叉手立在前面,东张西望,一眼瞧
见方宝儿,欢呼一声,奔了过来,正是牛铁娃,宝儿微徽皱眉道:“你在等人?”铁娃咧开
大嘴,只起点头。宝儿道:“等谁?”铁娃笑道:“自然最在等大哥你呀!”
宝儿道:“你在危急中便将大哥抛下了,此刻等什么?大哥若是已被火烧死了,你又当
如何?”
牛铁娃嘻嘻笑道:“凭大哥你那么大的本事,还会被火烧死么?所以铁娃放心的很,就
先到这里来等大哥了。”
若是换了别人如此说话,那必定是推托之辞,但铁娃这几句话,却当真是自心里面说出
来的,半分不假。
宝儿也不禁被他说得展颜笑了,方才心中若有不满之意,此刻也早已无影无踪,摇头笑
道:“你倒真不会着急……”
牛铁兰忍不住问道:“二哥呢?”
铁娃眨了眨眼睛,笑道:“在陪你嫂子。”
牛铁兰变色道:“二……二嫂也来了?”
铁娃道:“不是二嫂,是大嫂。”
牛铁兰目定口呆,楞在那里,铁娃大笑道:“傻妹子,苦诉你,弥家牛老大也要娶媳妇
了。”拉起铁兰的手,放足而奔。
但见他那艘乎底方舟,还好生生停在那里,还有一人沉睡末醒,竟是那天风帮主姜风。
在经过那般重的刺激之后,她身心实已交瘁,此刻睡得甚是香甜,漆黑的发丝,云雾般
披散,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险,蜷曲着的身子,流露出一种自然而生气概,已随着沉睡而
消失……宝儿只觉唯有此时此刻,她才回复成一个真正的女人。
牛铁兰瞧得又惊又喜,道:“你……你要娶她做媳妇?”
铁娃点头直笑,道:“不错。”铁兰道:“她答应了么?”
铁娃征了一怔,道:“还要她答应么,我喜欢不就成了?”
铁兰苦笑道:“单只你喜欢可不成。”想了想又道:“你若要她答应,就要完全听我的
话,待她醒来时切莫胡言乱语,要好生服侍着她,过一阵子,再让我给你想法子,若是心
急,可就不成。”
铁娃大喜道:“好,全听你的。”
这时众人都已上了船,这艘船也正如世上别的那些朴实而有用的事物一样,看来虽不起
眼,用处却比好看的东西大得多,九个人在一条船上,非但丝毫不见拥挤,而且照样能够行
驶。
铁娃大笑道:“那时我费了若大气力,做这条船时,本想待我有了办法,将全家一齐接
来船上,哪知今日竞先派上用场。”笑声一顿,又道:“大爹和大妈身子还好么,我倒着实
想念的紧。”
铁兰垂首道:“我也有多时末见着他们了。”
宝儿心念一转,忍不住问道:“你怎会投天风帮门下?你那二嫂又怎会嫁给二哥的?此
刻你应该说出来了吧!”
铁兰想到先前自己骗他的事,脸不禁红了,头垂得更低,道:“我那二嫂听说就是那萧
某人的妹子,我本也在奇怪,以她的身份,怎会嫁到我们这种平凡的穷苦人家来,后来我投
入天风帮后才知道,原来我家那几间房屋,恰巧搭在长江水运枢纽之处,自我家窗户里望了
出去,不但江上来往船只,以及停泊卸运之地都可尽收眼底,而且还可暗暗窥望天风帮的举
动。”
宝儿恍然道:“这就是了,他们若要将你家赶走,再在那里设置个隙望之处,自也未尝
不可,但那样做便难免惊动别人耳目,天风帮自也定要前来骚扰,而他们如此做法,却可以
令入神不知鬼不觉,只要每天令人与你那二嫂连络,便可将江上动静全都晾然,又有谁会想
到一个贫穷渔户家的媳妇,竟是江上盗帮中的眼线……唉,她虽然牺牲一些,也算是值得的
了。”
哪知牛铁兰脸却更红了,嗫嚅了半晌,方自轻轻道:“二哥与二嫂成婚后,二哥一直是
睡在地上的。”宝儿睁大了眼睛,道:“真的?”
牛铁雄嘻嘻笑道:“我成亲前,娘就悄悄告诉过我,男人要在上面,女人在下面,所以
洞房那天,我就要她睡在地上,我睡床上,哪知她却偏偏要睡床,要我睡地下,我又打不过
她,只好听她的了。”
这句话说将出来,宝儿还未觉得怎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