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花洗剑录
句话,方自满心得意欢喜,这后一句话却似一桶冷水,当头淋下,令他满心欢喜变作了懊恼!
铁虎更是瞪大了眼睛,吃惊道:“还不够?”
万老夫人摇头笑道:“不够!除非……除非将这三份礼物,并为一份,否则神木令主人
若是嫌礼物轻了,那可不是好玩的。”说着取出块麻糖,闭起眼睛仔细咀嚼,安然享受,再
也不瞧粉彪、铁虎等人一眼。
粉彪、铁虎两人立刻抓起包袱,后退三步,一阵风目光闪动,突然咯咯笑道:“万老夫
人既如此说话,两位不如做个人情,将包袱送给小弟吧!”铣虎大怒道:“好小子,居然敢
打咱家兄弟的坏主意!”
一阵风阴森森笑道:“不是风某不讲交情,但风某即使杀了两位,也不敢得罪神木令主
人!”
铁虎厉喝道:“放屁,看是你杀得了老子,还是老于宰了你!’喝声中彪、虎两柄长
刀,俱已出鞘,一阵风腰畔亮银练子枪也撤在手中,万老夫人安坐不动,面上仍然带着那慈
祥和蔼的笑容。
胡不愁在一边瞧得很清楚,不禁暗叹付道:“这老太太看来温柔慈样,不想居然竞如此
险恶,轻轻一句话,就将彪、虎等三人挑得火并起来,自已却丝毫不动声色。”
但他身有重任,怎能多管闲事,眼里瞧得虽清楚,嘴里却一言不发,哪知他心念方转,
突听方宝儿道:“老太太,你也是来送礼的么?”
万老夫人双目微张,柔声笑道:“乖孩子,你在说什么?”方宝儿含笑摇了摇头,道:
“没有什么!”
但铁虎等三人久闯江湖,都算得是眼里揉不下沙子的光棍,听得方宝儿那句话,心里顿
时雪亮。
粉彪一刀劈出,硬生生收回刀势,仰天笑道:“可笑呀可笑!”铁虎道:“有何可
笑?”
一阵风抢先道:“咱们当真是猪油蒙了心,竟未想到万老夫人也是来送札的,反要个小
孩来提醒,岂非可笑?”
粉彪道:“只是万老夫人走得匆忙,未准备礼物,是以才要咱们三人火拼一场,两败俱
伤,那时万老夫人就可取了咱们的礼物送礼去了。”说话间三人已联成一条阵线,手里紧握
兵刃,一步步向后退去。
万老夫人轻叹一声,柔声道:“三位也未免将我老婆于说得太不值钱了,你们且瞧,这
是什么?”自口袋里取出串颜色紫黑,但表面却有一层晶光的珠链,每颗珠子,都有鸽蛋般
大小!铁虎等三人上线开扒,奇珠异宝不知见过多少,却泡从未见过如此颜色,如此硕大的
殊于。三个人都想瞧个仔细,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
万老夫人含笑道:“这紫晶珠只要一颗,已是罕世之宝,这样一串珠子,送给玉皇大帝
也足够了,我老婆子怎会再想要你们小辈的东西?”铁虎等三人眼睛直瞪着那串殊子,神情
既是惭愧,又是艳羡,万老夫人笑道:“这样的珠子,三位只怕还未见过吧,不妨过来瞧瞧
仔细。”
铁虎等三人情不自禁向前移动脚步,一阵风叹道:“倒真是枉走了江湖,像这样的宝
物,连听都未曾……”
话未说完,万老夫人手里的珠串,突然化做数十道乌光,急飞而出,分打铁虎等三人胸
腹大穴,顺手一摸,又自衣袋中摸出些核桃、杏仁,脱手掷出,手法之快,不可思议,铁虎
等三人再也未想到她会在此时出手,更末想到,她满身衣袋中的零食,俱可当做暗器!
三个人但觉眼前一花,暗器已如漫天花雨,源源不绝而来,哪里还能闪避?只听接连三
声惨呼,三个人一齐跌倒,每个人身上最少中了七、八件“暗器”,核桃、杏仁、梅子……
件件嵌入肉里,生似精钢所铸,只有铁虎身子强壮,犹未断气,嘶声道:“你……你有了紫
晶珠,何必还……还要咱们的……”万老夫人摇头四通:“傻孩子,世上那有紫色的珍
珠?”
铁虎呆了一呆,额上疼得布满黄豆般大小的汗珠,但仍强自挣扎着道:“那到底是……
是什么?”
万老夫人微徽一笑,道:“那是冰糖乌梅,你们久走江湖,难道真的连冰糖梅子都不认
得么?”
铁虎身子一震,双睛几乎凸出眶外,嘶声减道:“气煞我……”最后个“也”字还未出
口,一口气突然接不上来,但闻喉间“咯”的一响,立时气绝而死,当真是死不瞑目。万老
夫人瞧着他们的尸身,柔声吸道:“可惜呀可惜!”方宝儿瞧得目定曰呆,此刻暗想‘时
道:“既然可惜,为何要将人杀死?”
只听万老夫人已又接着叹息道:“可惜我这么多好吃的东西,都被这三块废物糟塌
了。”拄着拐杖走过去,喘息着俯下身子,竟将嵌在三人尸身上的吃食,俱都拿了出来,在
他们衣衫上擦干血迹,又自一粒粒放回衣袋里,万宝儿这才知道她可惜的竞不是人,而是那
些核桃、杏仁、梅子……瞧见这情况,只觉手足冰冷,心头作恶,再也忍不住:“哇”地将
方才吃下的烤鱼都吐了出来。
胡不愁原先听得方宝儿那句话出口,已知他闯了大祸,但后来事变发生太快,连他也被
惊得呆在当地,此刻他方自定过神来,乘着万老夫人身子背转,一把抱起还在呕吐着的万宝
儿,便待乘讥而逃。哪知他身子方动,万老夫人已笑哈哈站到他面前,指着方宝儿笑道:
“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么聪明!”
胡不愁话也不说,足跟半旋,倒跃而起,嗖地掠开丈余,转身又待奔出,但他身子方落
地,万老夫人又已挡住了他的去路,笑道:“你逃什么?这样聪明的孩子,难道我老婆子还
舍得伤他么?”胡不愁见她身法之快,有如鬼魅,细道今日绝难逃走,反而沉住了气,静思
对策。
方宝儿用力一挣,落下地来,大声道:“既舍不得伤我,又不肯放我走,那是为了什
么?”
万老夫人柔声笑道:“像婆婆这样上了年纪的人,见了聪明伶俐的孩子,也是舍不得放
走的,来,乖孩子,婆婆请你吃个冰糖梅子。”果然自衣袋中取出个梅子,方宝儿见那梅子
上还有一丝血迹,哪里吃得下肚,万老夫人笑道:“乖孩子,你不敢吃么?其实带血的梅子
比什么都甜。”
她所行虽是最最恶毒之事,但面上却永远带着最温柔慈祥的笑容,
方宝儿被口大骂道:“老妖妇,老毒婆,老怪物,总有一日,你那一肚子血也要被人当
茶喝了的。”
胡不愁却也末想到这孩子竞有这么大的胆量,竟敢骂起这将人命当做儿戏的老毒物来,
不禁大骇,方待抢上防护,但心念一转,反而含笑坐到地上,生似有恃无恐,一点也不担
心。
只听万老夫人微微笑道:“好孩子,你竟敢骂我,难道你没有瞧见方才那三人是怎样死
的?”
方宝儿仰首道:“死就死,有什么了不起?”
万老夫人叹道:“傻孩子,你真的不怕死?每个人只有一条命呀……唉,婆婆让你先尝
尝不死不活的滋昧,你就会知道生命的宝贵了!”
转目望去,却见胡不愁竞仍然含笑坐在地上,半点也不着急。万老夫人虽然老奸巨滑,
也不禁大奇,缓缓笑道“大头宝宝,这孩子可是与你同来的么?”胡不愁笑道:“不错!”
方老夫人轻轻抚摸着方宝儿的头发,柔声道:“这孩子此番被我带走,你想他还会活着
回来见你么?”
胡不愁摇头笑道:“大概是不会的了。”
万老夫人道:“既是如此,你为何一点也不着急?”
标题
古龙《浣花洗剑录》
第二章 飞传神木令
胡不愁嘻嘻笑道:“你将他带走,自有人寻你要回,你将他杀了,自有人寻你复仇,要
我着急什么?”
万老夫人笑道:“复仇?我老婆子早已活够了,正想有人寻我复仇,最好能将我杀死,
免得我孤零零活在世上受罪,只可惜……唉,数十年来,死在我手下的人虽然不少,却没有
一个人敢向我复仇的。”
胡不愁悠然道:“别人不敢,这个人却敢!”
万老夫人咯咯笑道:“我若将你也一齐杀了,还有谁会知通这孩子是怎么死的?看你头
大聪明,连这点都想不到么?”
胡不愁微微一笑,神情更是悠闲,笑道:“别人不知道,这人却知道,你若不信,不妨
试试。”
万老夫人笑道:“听你将这人说的如此神通,我老婆子倒想听听,这人究竟是什么样的
人物?”
胡不愁长身而起,谨谨慎慎,自怀中取出那段枯枝,道:“就是以长剑削下这段枯枝的
人,你不妨带去瞧瞧。”
万老夫人忍不住接过枯枝,凑近火光去瞧,瞧了几眼,面上还是带着笑容,但瞧到后
来,笑容突然不见,面上竟现出惊惧之色,嘶声道:“是什么人有如此高明的剑法?莫
非……莫非是五……五……”
胡不愁神色不动,缓缓道:“不错,正是五色帆船主。”
万老夫人跟跪倒退两步,突然放下方宝儿,双手将那段枯枝交回胡不愁,嘴唇启动,似
是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来,顿了顿手中拐杖,臃肿的身子斜飞而起,在夜色中闪
了闪,便再也瞧不见
胡不愁眼见她身形去远,立刻奔向方宝儿,但乍一举步,便扑地倒下。原来他明知不是
万老夫人敌手,正在满心煌急,突然想起怀中那段枯枝,又想起白衣人出剑削枝时的速度,
自己师傅见到这段枯枝时的神情,他本乃聪明绝顶之人,早已猜出这枯枝切口上,必定显示
了极为高深的剑意,此刻一念至此,便想以此试上一试,那万老夫人见了这段枯枝,果然面
露惧色,她还不知海外己来了个那般奇诡的白衣剑客,便自然而然的联想到那五色帆船主身
上,再加以胡不愁立刻脱口说出五色帆船主的名字,这才将她惊走。
但胡不愁万般无奈下,行险侥幸,用此一计,心里却毫无把握,表面看来虽镇静其实早
巳骇得双膝发软,所以乍一举步就又倒下。停了片刻,他才重又站起,一把抱起方宝儿,再
也不敢停留,一口气奔出数里,才敢停下脚步。
夜色之中,只见当地乃是一处小小的山场,四面山石峰隙怪异,寸草不生,望之有如无
数只怪兽蹲踞在黑暗中,要择人而噬。
胡不愁寻了个离地丈余的岩洞,设法钻入,这才解开方宝儿的穴道。要知“清平剑客”
所学乃是正宗内家心法,点穴、解穴俱有专长,胡不愁已得其亲炙,自也精于此道,方宝儿
神智始终清醒,只是周身僵木,宛如身上加了无数道枷锁一般。
此刻但觉一股浑厚的内力直冲进来,枷锁立脱,翻身坐起,瞪大了眼睛,半晌说不出
话。胡不愁又是怜惜,又是心痛,柔声道:“宝儿,你可是被骇着了?”
方宝儿摇了摇头,道:“我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我只是奇怪,那老妖婆手一点,我
就不能动了。”
胡不愁道:“这叫点穴,你若是想知道其中奥妙,又不想被人点住,就要好生学武。”
方宝儿微笑道:“你可是想乘机劝我学武么?告诉你,我宁可再被人点住一百次穴道,
也不愿学武。”
胡不愁怔了一怔,过了半晌,只听方宝儿又道:“我还有件事奇怪!”胡不愁道:“什
么事?”
方宝儿道:“那老妖婆什么都不怕,但见了那段枯枝,却又为何伯得要命?那五色帆船
主又是什么人?”他方才穴道虽被制,但视听之力却未失。
胡不愁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方宝儿垂首想了一想叹道:“大家都不知道,不如睡
觉吧!”
这孩子方才出生入死,经过了那么多凶险之事,此刻竞似已全部忘记,例下身子,立刻
睡着。
胡不愁却反测许久,才能入睡,邀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突被一阵异声惊醒,那声音既似
胡馈,又似兽吼,一连响了三声,突然寂绝。方宝儿睡眼惺松,奇道:“这是什么?”胡不
愁中等他说完,便已掩住他的嘴,悄声道:“噤声,咱们在上面不妨偷偷瞧瞧。”
这时天色虽还未亮,却已有了些膝脱曙色,两人爬到岩洞处,探出半边脸,俯首下望。
只见那小小山坳之中,不知何H才,已燃起了七堆火光、豁蓝色的火焰中,并无柴木、
棉布等燃料。着火处只是一面铜盆,火焰竟似自铜盆中生出,七堆火焰,围绕着一个盘膝坐
在地上的褐衣人,方宝儿忍不住附在胡不愁耳畔,耳语道:“这人在做什么?怕冷也不用生
七堆火呀?”
胡不愁道:“这不是人!”
方宝儿果了呆,只见那人动也不动。凝目望了半晌,才发现“他”果然不是人,而是个
木偶,只是塑雕得期钢如生,须发神情,无一不是生动灵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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