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花洗剑录
下,但神色间却仍充满疑惑。
公孙不智等人,更是满腹疑云,万子良道:“这位欧阳夫人是何许人物,各位可认得她
吗?”
莫不屈道:“万大侠不认得,在下更认不得了。”
公孙不智皱眉道:“她又怎知咱们佐在这里?又为何要送来这桌酒菜?这其中莫非有
诈?”
铁娃大声道:“管她是谁,先吃了再说。”
金不畏笑道:“对……”
金祖林柑掌道:“有道理,不吃不吃白不吃,待你我先吃它个痛快。”方自取起筷子,
手掌已被公孙不智按住。
金不畏道:“你怕什么?想那欧阳天矫,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又怎会在这酒菜中下
毒?”
公孙不智道,“欧阳天矫虽是个人物,但他那夫人又如何?她生得是白是黑,她心里是
好是坏,你可知道么?”
金不畏怔了一怔,道:“这……”
突见那店伙又自大步奔入,双手高举着一张淡红拜帖,大声道,“外面有欧阳夫人求见
各位大爷。”
万子良面色凝重,接过拜帖,只见上面具名的只有“欧阳珠”三宇,却无欧阳天矫的名
字。
公孙不智皱眉道:“欧阳天矫还未露面,这欧阳夫人反例来了,她如此留意我等行课,
却又是为了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却只觉这位欧阳夫人所作所为,委实有些神秘诧异,饶是公孙不智机智
百出,却也捉摸不透她的心意。
万子良目注公孙不智,沉吟道:“是见还是不见?”
话犹未了,已有一阵环佩叮当声,步履响动声,随着一阵银铃般曲娇笑,自门外传了进
来。
莫不屈叹道:“要想不见,只怕也不行了。”率先离座而起,一个满身珠光宝气,艳光
照人的宫鬃丽人,已翩然走了进来。
万子良肃然行礼道:“夫人光临,不知有何见教?”
宫鬓丽人眼皮四下一转,突然瞬也不瞬地凝注在宝玉身上,口中娇笑道:“我是来叫他
的。”
万子良微微皱眉,只道她也是为了要向宝玉纠缠而来,哪知宝玉瞧见她,也是一副失魂
落魄的模样。
宫鬓丽人缓缓道:“宝儿,你……你还认得我么?”
方宝玉突然大呼一声,飞身而起,越过桌子,掠在她面前,一把捏住了她肩头,道:
“你是珠儿!”
宫鬓丽人颤声道:“不错,我是珠儿……好宝儿,不想你……你竞还认得我……”话犹
未了,已是热泪盈眶。
原来这宫鬓丽人欧阳珠,竞就是昔日五色帆船上紫衣侯之艳姬珠儿,昔日王谢堂前燕,
今日飞人了江湖寻常武师家。
标题
古龙《浣花洗剑录》
第二十一章 忍所不能忍
这些年来,珠儿自然又有段辛酸的遭遇,但宝玉的遭遇却更不寻常,两人相见,自又有
一番悲喜叙说。
尤其是宝玉,见了她,那想念胡不愁、水天姬、小公主之心,便再也难以遏止,心头当
真是百感交集,纷至杏来。公孙不智虽不愿池在大战前夕,心情太过激动,但此时此刻,此
情此景,又有谁能劝阻于他?
欧阳珠面上泪痕未干,口中却娇笑道:
“我一听说江湖中出了个了不起的少年英雄,便猜到除了宝儿外再无别人……我……我
猜的果然不错,但我却末猜到,昔日那调皮的孩子,今日竟变成如此英俊的少年!难怪……
难怪江湖中那些少年女子,都要为你疯狂了。”
宝玉脸又不禁红了。欧阳珠目光四顾,道:
“多日以来,宝儿承各位如此照顾,贱妄光敬各位一杯。”
金祖林喉咙里早已痒痒的,闻言立即应声道:
“正当如此。”欧阳珠首先干杯,金祖林跟着一饮而尽,别人也不得不跟着喝了。
酒一入喉,众人但觉一般暖意直下肠胃。
金祖林更是不住大声称赞:…好酒!好酒!在下饮酒多年,这般醇厚的女儿红,还是第
一次喝到。”
欧阳珠道:
“这是贱妄自江南重金购来的,各位不妨多喝几杯,宝儿,你说咱们该如何喝法?”
方宝儿骤遇故人,心头那欢喜之情,自非言语所能形容,当下连喝三杯,公孙不智却不
禁瞧得暗暗皱眉。
但酒席之上,除了公孙不智外,人人都在为宝儿欢喜,人人惧是兴高果烈,就连莫不
屈、石不为,都不免多喝了几杯。
欧阳珠道:“你可记得昔日小公主故意折磨你的模样,忽而要你爬两圈,忽而要你翻跟
头……”
宝玉笑道:
“怎会不记得,最缺德是她定要我哭给她看,只可惜那时我哪里哭得出来,只有弄些水
徐在脸上。”
说着说着,他眼前似乎已记起自己昔日愁眉苦脸,被小公主捉弄时的光景,再也忍不住
放声大笑起来。
两人一面痛饮,一面大笑,都不觉笑出了眼泪。
欧阳珠格格笑道:
“但小公主见了那位水姑娘,却有如孙悟空戴上了紧箍咒,一点儿法子都没有啦!”
宝玉大笑道:“但那水姑娘却就是怕老鼠,你可记得……”
他两人谈论着昔日的趣事,别人也插不进口去,但见到他两人笑碍如此开心,大家也不
禁都觉高兴得很。
欧阳珠忽然长长叹息一声,道:
“只可惜逝去的日子永远也不会再来了,水姑娘、小公主她……她们也不知去了哪
里?”说着说着,面上欢乐的笑容,早巳消失不见,面上已流满了眼泪。
方宝玉几杯酒下肚,本已对水天姬、小公主、胡不愁等人思念不巴,此刻听了她的话,
更是心如刀割。
只听他口中喃喃道:
“你们在哪里……你们在哪里……”神情固是黯然欲绝,目中更是热泪盈眶、
这时他心情忽而一阵欢喜,忽而一阵悲痛,大悲大喜,交相起伏。那心绪之激动,自是
可想而知。
而无论是谁,若在心情激动之下,喝起酒来,定要比喝水容易得多,只见他酒到杯干,
别人也难以劝阻。
公孙不智喝的虽少,但此刻已发觉这酒入口虽温和,但后劲之大,却大出他意料之外。
转目四望,连莫不屈等人,面上都已有了酒意。
公孙不智心头一凛,暗暗付道:“莫非这欧阳夫人今夜乃是要来灌醉宝儿,好教宝儿明
日无法与她夫婿交手。”
此念一生,他不禁立时有了警戒之心。
哪知就在这时,欧阳珠却已盈盈站起,笑道:
“我虽想再陪你喝,但明晨你还要与人交手,我可不能让你喝醉了,你还是好生安歇
吧,明天将我那宝贝老公打得服服帖帖的,也算给我出了口气。”
她带着那银铃般笑声而来,此刻又带着那银铃般笑声而去,众人目送着她身影消失,心
头都似乎觉得有些惘然。
公孙不智更在暗中惭愧:“看来我倒是错怪她了,以她与宝儿的渊源,她又怎会在暗中
来陷害宝儿?”
第二日清晨,公孙不智被一阵嘈声惊醒,但见曙色早已染白窗纸,他原该在半个时辰以
前便已起来的。
哪知别人却比他更迟,他居然还是第一个醒来,然后莫不顾等人方自惊醒,金祖林口中
独自喃喃道:
“好酒……好酒……”
公孙不智心头一动,脱口道:
“你酒还未醒么?”
金祖林笑道:
“这么好的酒,我委实从未喝过,从昨夜到此刻,我酒非但未醒,酒意反似更浓了,你
说……”
他突然顿住语声,只因此刻人人面上俱是一片惨白,而他也自这些人惨白的面容上,发
现一件可怕的事:
“宝儿酒意若也更重了,便如何与人交手?”
众人面面相觑,都已发觉酒中必有古怪,不约而同,一齐冲进宝玉房里,只见宝玉扶墙
而立,竟似站不稳身子。这时,墙外嘈声已越来越大,突然,一群人拥入了院中,接着,又
有人掠上墙头,掠上屋顶。
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晃眼间,便挤得水泄不通,人人面上都带着兴奋激动之
色,显见都是要来瞧瞧这百年来武林第一位少年英雄方宝玉的——而方宝玉此刻却是四肢无
力,头疼欲裂。
一人劲装疾服,卓立庭院中央,身形虽不高大,但神气却十分威猛,双目更是顾盼自
雄,炯炯发光。
只听他抱拳沉声道:
“在下在场中久候方少侠不至,闻得方少侠借宿此间,是以赶来候教。”
语声沉着,中气充足,正是皖北武林大豪欧阳天矫。
万子良等人俱是面色大变,公孙不智匆匆掩起了窗门,杨不怒咬牙怒骂道:
“好狠毒的妇人!”
公孙不智冷冷道:
“这只能怪我等太过疏忽,怎能怪得别人,你我若是说出去,只有自取其辱。”
莫不顾皱眉道:
“但……但若不将这理由说出来……瞧宝儿如此模样,又怎能与人交手?”
金不畏连连顿足,杨不怒咬牙切齿,自捶胸膛。
宝玉笑道:
“我实未想到她竟……”想到自己曾经舍命救了她们,换来的却是这般结果,心头一阵
惨然,话也无法继续。
只听欧阳天矫沉声又道:
“方少侠怎地还不现身?莫非方少侠竞改变了主意,但战书乃方少侠所下……”
他话末说完,话声已被一阵宏大的吼声掩没,四下成千成百武林豪杰,口中不约而同齐
声吼道:
“方宝玉……战!方宝玉……战……”
吼声越来越响,当真是声震天地,但反来覆去,吼的只是这四个宇:“方宝玉,战!”
也不知吼了多少次。
此情此景,方宝玉除了一战之外,实已别无选择,但此刻他若出战,也实是必败无疑。
宝玉深深吸了口气,勉强站直身子,大步走向门外。
金不畏突然道:
“宝儿,这一仗二叔代你打。”
宝玉道:
“多谢二叔好意,但此战实非他人所能代替。”
金不畏着急道:
“你这样岂非去送死么?”
宝玉道:
“明知送死,也要去的。”
众豪知他实别无选择,是以谁也无法拦阻于他,一时之间,人人惧是热血奔腾,热泪盈
眶。
宝玉伸手推开了门户,大步走了出去。
他身形还未全部迈出,四下已响起一片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呼声只有三个字:“方宝
玉……方宝玉……”
宝玉目光四转,瞧着这成千成百为他欢呼的武林豪杰,那满眶热拍,委实忍不住要夺眶
而出。
他赶紧咬牙忍住,抱拳强笑道:
“方宝五在此候教。”
欧阳天矫一双鹰隼般的目光,早已瞬出不瞬地凝注在他身上——方宝玉已一步步走下石
阶,走入院中。
莫不屈等人明知他每走一步,便距离失败与死亡更近一步——他们纵是铁石心肠,此刻
也不忍去看。
突听四下一阵惊呼,一阵骚动,其中还夹杂有少女的尖叫声,原来宝玉脚下一个跟舱,
竞几乎跌倒。
欧阳天矫面色似也微微一变,道:
“方少侠怎地了?”宝玉强笑道:没有什么。”
欧阳天矫上下瞧了宝玉几眼,忍不住又道:
“照方少侠今天的模样,莫非有什么事?”
宝玉还未说话,铁娃己忍不住大骂道:
“几那娘,这你明明知道,还在这里装什么蒜?”
欧阳天矫变色道:
“此话怎讲?”
铁娃大叫道:
“你们莫拦我,纵然丢人,我也要说了……昨夜你老婆将我大哥灌醉了,今日你再和他
动手……”这话说将起来,委实有些不堪入耳,是以公孙不智等人上当后也不肯说出,只因
其中详情一时无法解释,也不能解释,众豪听了这话,果然不等铁娃说出,便己哗然大乱,
少女们的大叫声更响,有的惊呼,有的笑骂:
“欧阳夫人怎会跑去灌方宝玉的酒方宝玉为何要喝?”
欧阳天矫更是面色惨变,应声道:“此话当真?”
他问这话时,目光刀一般凝注万子良,只因江湖中人人知道:“云梦大侠”一生中从无
半字虚言。
只听万子良一宇宇道:
“当真!而且酒中还有迷药。”
欧阳天矫突然顿一顿足,便待转身奔去。
莫不屈等人见他如此模样,竟似对昨夜之事毫不知情,心头方自奇怪,哪知就在这刹那
间……
人丛中突然走出个黑衣妇人,面色苍白如死。
欧际天矫见了这黑衣妇人,目眺尽裂,恨声道:
“贱人,我欧阳天矫一世英名,全被你这贱人断送了!”
黑衣妇人却连望也不望他一眼,双目直视着万子良,目光中充满怨毒之意,嘶声道:
“血口喷人,卑鄙无耻……我便是欧阳天矫的妻子,有谁敢说我昨夜灌过方宝玉一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