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花洗剑录
去,哪里还追得上他?
莫不屈、万子良等人回到客栈,已瞧不见宝儿,只见铁娃愁眉苦脸地站着发楞,李英虹
黯然垂首无语。
公孙不智大骇道:
“宝儿哪里去了?”
铁娃结结巴巴将经过说了,莫不屈顿足道,
“叫你看着他,你……你……”
牛铁娃苦着脸道:
“大哥要走,铁娃既拦不住,也追不上.。
金不畏霍然站起,道:
“咱们去找他!”
公孙不智长叹着摇了摇头,道:
“不必找了。”
金不畏着急道:
“为何不必找,要救伤,也不必他出手,咱们也能救的,但是他……他今夜怎能为别人
救伤?”
公孙不智满面沉痛,缓缓道:
“他必是知道铁大叔伤势沉重,别人无法救得,才自己出手,他必也知道我等必将拦阻
于他,是以便悄悄去了……这一切他必定早巳下了决心,才如此做法,我等纵然寻着他,也
是无用的。”
金不畏“扑”地跌坐在床上,再也无法站起,金祖林顿足,杨不怒捶墙,魏不贪仰首发
呆,西门不弱绕室而走。
李英虹动容道:
“瞧各位如此,莫非……”
莫不屈沉声道:
“宝儿明晨便有大战当前,这一战实是关系他一生成败,他今日若是损耗内力,只
怕……”
他话未说完,李英虹早已面色惨变,颤声道:
“如此说来,我……我岂非害了他?”
莫不屈惨然道:
“这又怎能怪得了你。”
李英虹垂首道:
“原来他明知如此,还是出手救人,原来他宁可牺牲自己,还是……还是……”语声哽
咽,再也说不下去。
他满面惧是自责自疚之色,莫不屈等人心头的沉痛,更是言语难叙,有几人热泪盈眶,
已忍不住夺眶而出。
石不为突然道:
“好!”
金不畏怒道:
“事已至此,还好什么?”
石不为不再说话,万子良却沉声叹道:
“石四侠说的‘好’字,想必是夸奖方宝玉这为了别人牺牲自己之大仁大义,慷慨精
神!”
莫不屈道…
“不错,宝儿有了此等仁义之心,明晨之战纵然败了,也败得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
人,我等正该为有这样的子侄高兴才是。”
他口中虽说高兴,目中却已流下泪来。
鸡声报晓,窗纸渐白,宝儿却仍末回来。
在众人心目中,本觉这一夜过得分外漫长,但直到此刻,宝儿仍未回来,众人却又不禁
埋怨黎明来得太早。
夜雨初歇,大地仍披着层水晶般的外衣,在朝阳光芒映照下,更显得分外灿烂,分外辉
煌。
莫不屈等人推窗外望,但见远山朦胧含笑,近树青葱如洗,但这美景纵如图画,却又怎
能消得去他们心中的焦虑。
金不畏顿足道:
“该死该死,怎地还不回来?”
魏不贪道:
“莫要着急,他这就会回来的。”
金不畏大声道:
“你要我莫着急,怎地你自已头上却急出了汗珠?”
魏不贪于笑道:“这是胖子头上的油水,哪是什么汗珠?”
众人也想大笑几声,但张开嘴来,哪有一人笑得出口。
金不畏眼巴巴地望着窗外,但见朝阳渐渐升高,渐渐照上了他的头,他突然大喝一声,
一头往墙上撞了过去。
杨不怒早已将胸前衣衫撕得片片碎落,此刻金不畏又将头撞出血来,莫不屈手掌一紧,
掌中茶盏立时粉碎。
李英虹煌然道:
“宝儿之战,不知约在什么时候?”
公孙不智笑笑道:一
“就在此刻,只怕时间已过了。”
李英虹身子一震,还未说话,万子良已沉声道:…“宝儿纵末回来,咱们也不能失信于
人,无论如何,也得去湖畔通知那‘天刀’梅谦一声。”莫不屈道一
“正该如此。”
但是他方自站起身子,已有一阵喧嚷之声,随风传来,众人闻声便已色变,公孙不智叹
道:
“只伯已用不着你我去了。”
莫不屈轻耽道:
“出去瞧瞧。”声犹未了,人已掠出,众人相继随去,但见一片人潮,已自湖岸那边蜂
拥而来。☆人潮如涌,喧嚷如涛,但闻纷纷人语道:
“就征那边那客栈,”“你怎知道?只怕……m‘你瞧,客栈中已有人出来了。”呀!
“那个似是万大侠。“谁是方宝玉?方宝玉在哪里?”
当先一人,身材说高不高,说矮不矮,全身筋骨强健,古铜色的面容上,满刻着久经风
霜的痕迹,目光湛蓝如海水,闪烁如明星,脚步也带着那种长久飘流水上之海窖所独有的矫
健与稳重。只要他远远站在你身边,你仿佛便可从他身上嗅出一股新鲜海水咸昧。
万子良源源吸了一口气,道:“天刀梅谦已来了!”
“天刀”梅谦已笔直的站在万子良等人面前,他眉宇间虽满含漂悍的粗犷的水手气质,
嘴角的笑容却甚是潇洒。
他抱拳笑道:
“万大侠请了,在下久候方宝玉方少侠不至,闻得方少侠昨夜落足在此,是以便着急地
赶来了。”
万子良立即施札道:
“有劳梅大侠久候,多谢恕罪。”
梅谦笑道:
“在下久已渴望一睹方少侠风采,是以才会如此沉不住气,不知此刻可否便请方少侠出
来相见?”
万子良干咳一声,油油道:
“这……这……”
他说不出话来,只得回头去瞧莫不屈等人,莫不屈等人亦是面面相减,万子良又只得强
笑着道:
“他不在这里。”
梅谦诧异道:
“到哪里去了?”
万子良突然弯腰咳嗽起来,咳个不停。
金不畏忍不住大声道:
“他到哪里去了,咱们也不知道。”
梅谦征了一怔,变色道:
“此战乃方少侠与各位所约,在下遵命准时前来,方少侠却走得踪影不见,这……这难
道是在有意戏弄于我?”
他话末说完,后面人声喧腾起来:
“方宝玉溜!”“这真是笑话,自已约了别人,却害怕得溜了!”“原来方宝玉真是个
脓包!”“要方宝玉出来……要方宝玉出……要方宝玉……”
莫不屈、金不畏等人心胸都要炸裂,却又发作不得.
金祖林张臂大呼道:
“各位且听我一言解释。”
他呼声虽高亢,但瞬即被四下怒喝声掩没,
“滚!谁要你解释,我们只要方宝玉出来与梅大侠一战,你快滚吧……滚!滚!快
滚……”
金祖林手足都颤抖起来。双拳紧握,还是抖个不住,万子良一把将他拉了回来,沉声叹
道:
“宝儿此刻不在这里,受伤的铁温侯也不在这里,你此刻纵然说破了嘴,却又有谁会相
信?”
公孙不智突然定到梅谦面前,抱拳道:
“方宝玉此刻虽不在这里,但正午之前必定回来,阁下此刻苦肯放过一步,公孙不智必
定令他正午时趋府候教。”
梅谦动容道:
“原来阁下便是江湖传言中之智者公孙……好,在下此刻告退,正午之时,必定在寒舍
恭候大驾。”
这本在海上的男儿,做事果然痛快的很,一句话说完,当即抱拳一揖,转过身子,扬声
大呼道:
“各位若是瞧得起梅谦,此刻便请各位随梅谦回去,等到正午之时再说,梅谦虽穷,但
烧饼油炸烩,大碗热豆浆还是请得起各位的,各位若是还要留在这里,便是嫌梅谦豆浆酸
了,但梅谦却不妨告诉各位一个秘密,我家婆娟煮的豆浆里,是搀了火辣辣的烧刀子的。
四下群豪,已有人随声大笑起来,有人呼道:
“像梅大侠这样的男儿,就是教咱们喝尿,咱们也要喝的,但方宝玉的金汤银水,咱们
也不屑碰一碰。”
笑呼声中,果然纷纷随梅谦走了,有的人口中却还在不住讥嘲谩骂,只因他们自觉上了
方宝玉的当了。
标题
古龙《浣花洗剑录》
第二十三章 杯酒论英雄
武林中人宁可杀头,也不肯上当的。
莫不屈等人目送着人潮远去,都已不觉热泪盈眶。
金不畏与中铁娃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突然抱头大哭起来,这满腔冤校气,当真是教人
难以忍受。
万子良哺随道:
“幸好这梅谦还是个豪爽男儿。”
杨不怒嘶声道:
“我倒宁愿他是个不讲理的家伙,我也好与他厮杀一场,这说也说不清,打也打不得的
闷气,唉!”一拳打在自己胸膛上,突然张嘴吐出了一口鲜血,他那日火伤初愈,连日来积
郁在胸,这性如烈火的汉子,哪里还忍受得住,吐出来的鲜血,竟已是乌紫颜色!
众人大惊之下,立即将他扶回房去,忙乱之中,突听脚步声响,一个人推门而人,却不
是宝玉是谁?
一夜之间,他红润的面容色变得苍白而憔悴,但他怀中横抱着的铁温侯,苍白憔悴的面
容却已红润起来。
众人本想要对他埋怨几旬,但见了他如此神情,如此模样,那埋怨的话,怎么还能说的
出口?
李英虹一步赶上前去,颤声道:
“宝……宝儿,你……”
宝玉憔悴的面容上,满带着疲惫而欣慰的笑容,道:
“幸不辱命。”
这“幸不辱命”四个宇,他说得这么平淡、这么轻松,所有的辛酸、所有的艰苦,都被
他隐藏在这四个字中。
但又有谁不知道这四个宇中包含的辛酸与血泪?
众人想到他为了此刻能说这四个字来历化费的代价,心中更是热血如涌,目中更是热泪
如珠。
到最后还是万子良展颜强笑道
“好了,好了,宝儿已回来了,各位还难受什么?”
他心里却也不禁暗叹:“只可惜回来迟了一步!”
李英虹含泪接过铁温侯,宝玉道:
“铁大叔此刻已睡着了,等他醒来,伤势便已痊愈了七分……”
突然回首道:“那天刀梅谦……”
公孙不智不许别人答话,抢先笑道:
“他此刻虽已走了,但你只管放心,我等已安排好将时间改为今日正午,梅谦也已答应
了。”宝玉欣然笑道:
“好!”
哪知他这一个宇方自出口,身子突然软软地例了下去。
众人齐地大骇,抢过去将他扶到椅上,只见他面容苍白得全无一丝血色,伸手一握,四
肢竟是冰冰冷冷。
莫不屈嘶声道:
“宝儿,宝儿,你怎地了?”
宝玉张开眼来,微微一笑,似乎想说什么,但话末说完,人又晕厥过去,他竟已心力交
瘁,竟已无力再起。
众人身子一震,有如巨雷轰顶,亦是摇摇欲倒。
公孙不智面色铁青,伸手搭住了宝儿的腕脉,只见他面色越来越是青得可怕,手指竟也
颤抖起来。
二十余年来,莫不屈等人从未见过镇定冷静的公孙不智,有如此失常之态,这一惊更是
非同小可!
他们本都想问问宝儿的情况如何?但见了公孙不智如此神态,这句话竟无一人敢问出口
来。
只见公孙不智抱起宝儿,千言不发,缓缓转身而出,众人不由自主,一齐随他走出去。
公孙不智将宝儿放到另一间屋中床上,轻轻的为他盖起棉被,仿佛生怕这柔软的棉被会
压坏宝儿的身子。
然后,他又将众人一齐推出门外,带起了房门。
金不畏再也忍不住问道:
“宝儿……宝儿还……还好么?”
公孙不智转过头,不让别人瞧见他面色,轻声道:
‘还好。”
金不畏一把抓佐他肩头,嘶声道:
“说真话!”
公孙不智身子突然抖了起来,抬起头,目光凝注着金不畏,良久良久,方自一字宇缓缀
道:
“你要听真话么?好I我告诉你,宝儿连遭大变,虽仍末丧失斗志,却难免积郁在心,
再加以昨夜精力用竭,晨受风寒,此刻……此刻已是内外交侵,纵是铁打的身子,也……也
受不住了。”
众人身子一震,情不自禁,惧都往后退了几步。
金不畏道:
“如……如此说来,那……那正午之战……”
公孙不智沉声道:
“宝儿气脉已弱如游丝,纵是让他安心静养,也不知还要多久才能复原,谁若在他面前
提起正午之战,以他的性子,必将奋不顾身,奋身而起,那时他热血反激,虚火上涌,气脉
一断,便是神仙也无救了!”
他目光有如刀子般在众人面上一一掠过,缓缓接道:
“谁若在他面前提起正午之战,便无异要他的命!”
众人不由自主,又后退了几步,那惨白的面色,在日色下看来,正有如一群刑期已决的
死囚似的。
莫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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