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花洗剑录
我。”
木郎君“哼”了一声,万老夫人已解开手里的包袱,笑道:“神君若嫌不够,我老婆子
还可再去寻些来。”
方自将包袱放到地上,木郎君盘膝端坐的身子,突然直立而起,枯木般的面容上,隐隐
泛起一层青气。
万老夫人面色微变,仍然笑道:“神君要作什么?”
木郎君一字字缓缓道:“谁要你来的?要你来作什么?”
万老夫人道:“什么?什么什么?”满面茫然之态。
木郎君冷笑道:“你装的什么傻?”口中不绝发生刺耳的冷笑声,但面上却毫无表情,
叫人见了更是心寒。
万老夫人笑道:“神君说的什么话,我老婆子装聪明还来不及,怎会装傻?”虽然仍是
故作痴呆,神情却已微现不安。
木郎君道:“可是姓水的那贱人,知道本座要以‘神木令’调集珍宝,以之去求五色帆
船主,才着你来伺机行劫的?”
胡不愁闻言一惊:“原来此事也与五色帆船主有关。”
只听万老夫人突然大笑道:“人道木郎君全身麻木,唯有心不麻木,如今看来,果然此
盲非虚,竟能看破我的行藏。”
木郎君冷笑道:“本座并末传令于你,而似你这样的人,怎会平白无故,赶来送礼!”
脚步一跨,使已跨出成堆珠宝。四肢看来俱都僵木不会弯曲,但行动之灵梗迅快,却是骇人
的很。
万老夫人叹道:“我老婆子既被神君看破来意,只有求神君饶命了。”拄着拐杖,便待
跪倒。
方宝儿暗道:“这老妖妇又要乘人不备出手了。”
一念尚未转完,万老夫人掌中拐杖果已直刺而出,杖头青锋飞弹,青光闪动,刹那间便
已刺出十一招之多。
她身子远离木郎君丈余开外,丈三青锋杖,使的全是“刺”字诀,有如白蛇吐信,灵活
无比,无论对方,她青锋杖便已先封住了对方去路,教对方永远攻不到她面前,自然无法向
她出手还击,只因那青锋杖委实太长,她手握杖尾,手腕只要微微一震,杖头青锋便可移动
两丈之多,对方轻功无论多么灵活,总不如她手腕震动来得灵便。而她招式间所使的“刺”
字诀,更是在所有武功决要中攻势最最凶险,力道最最凌厉之一着。
胡不愁在一旁瞧的暗暗心惊,付道:“好厉害的招式,当真将‘一寸长,一寸强’长兵
刃强霸之处,发挥得淋漓尽致,虽然着着进攻,自已却先立于不败之地。”眼见青锋化做万
朵剑花,木郎君身形已变作淡淡一条人影,在剑花外纵横飞舞,却始终攻不进去。
惨蓝色的火焰,被尖锐的剑风,激的光芒闪烁不定,突然间,但闻木郎君一声低叱,身
形突显,木立不动。
万老夫人杖头青锋停留在他胸前三寸外,也是动也不动,而两人身形停顿还不到刹那之
间——
木郎君身形不知怎样一变,手掌已抓住了万老夫人杖头青镣,他空手紧抓利刃,手掌竟
是毫无伤损、
万老夫人大惊之下,挫腕回收,而也就在这刹那间,木郎君突又撤手,万老夫人身子不
禁微微向后一例,木郎君已一步跨入她掌中青锋剑之封锁圈内,出手一掌,直直的指向万老
夫人左肩。
这几个动作看来虽然容易简单,但其中之微妙变化,却当真妙到毫巅,时间差不得半
分,劲力也错不得半分,每一个动作,惧是不差不错,恰到好处,叫人看了固然舒服已极,
又不得不拍案叫绝。
胡不愁虽然出身名门,但见了这几招,也不禁心动神驰,眼见万老夫人先机尽失,已是
势将必败。
要知长兵刃虽可恃强远攻,尽占优势,但只要被人欺进身来,若不撒手抛下兵刃,便唯
有挨打的份儿。
木郎君身上反震之力,已是那般阴柔狠毒,掌上功力,自更可想而知,掌力撤出,掌心
已成青色。
万老夫人也未想到他身法竟然这般怪异,大惊之下,眼看已是闪避不及,方宝儿虽然不
懂武功,但也看出万老夫人的煌急危险之状,不紧暗喜付道:“老天帮忙,若是叫这老妖妇
今日死在这里,世上便算是少了个祸害,我真要吃素三年,以示感激……人由念一闪,突见
万老夫人手掌急沉,杖头青锋已插入前面地里,长杖借势一撑,身子跟着例翻起,竟在那间
不容发的刹那之间,翻过木郎君的头顶,到了木郎君身后,单手握杖,头下足上支在长杖
上。
木郎君骤出不意,硬生生收回掌势,霍然旋身。
哪知万老夫人手腕一反,那九尺长杖,突然折为两段,一般焦黑色的浓烟,自长杖断处
急涌而出,瞬即迷漫一片,掩去了万老夫人的身形,浓烟中竟还夹杂着一蓬银芒,急射木郎
君胸腹。
这变化更是出人意外,方宝儿究竟年幼,失声惊呼道:“不好……”但见木朗君竞似已
被银芒击得翻身倒地。
再看万老夫人身形早巳远在十余文开外,咯咯笑道:“我老婆予身怀七十二种变化,谁
能伤得了我?”
笑声未了,身影早已不知所踪。
方宝儿忍不住又自叹道:“可惜……”
两个字说出口来,木郎君身子已直挺挺跃起,冷电般目光向上一扫,注定方、胡两人藏
身的岩洞,道:“下来!”
方宝儿目定口呆,失色道:“他……他原来没有死!”
胡不愁叹道:“那区区暗器,怎能伤得了他?”
方宝儿道:“咱们就不下去,看他怎样?”
胡不愁笑道:“反正逃也逃不过的,还是下去吧!”他胸襟开阔,虽然觉得这是方宝儿
多话闯出来的祸,但口中却无半句埋怨的话,反而面带笑容,伸臂抱起方宝儿的身子,自丈
余高的岩洞一跃而落。
木郎君目光一扫,道:“孩子,你过来。”
胡不愁还未说话,方宝儿已大声道:“过来做什么?”
木郎君道:“方才可是你在上面说话?”
方宝儿挣落地上,道:“不错,你要怎样?”
木郎君缓缓走到方宝儿面前,面上绝无丝毫表情,谁也看不出他的来意善恶,方宝儿也
不怕他,瞪眼挺胸而立,动也不动,胡不愁暗中虽有畏惧之心,但知道逃也逃不走的,是以
也不退避,木朗君枯木般的身子,直挺挺站在方宝儿面前,突然微微笑了一笑。
那笑容虽然生涩冷硬无比,却也使他那冷冰冰的面容,有了些许暖意,方宝儿想不到他
此时竟会露出笑容,忍不住问道:“你笑什么?”
木朗君道:“哈哈,本座平生杀人无数,江湖中不知有多少人恨不得我立刻死去,哈
哈,想不到今日你见我有了危险,居然会替我着急,见我倒在地上,居然会为我可惜,哈
哈,这当真是我平生未遇之事,哈哈……”他每说一句话,便哈哈大笑一声,似是心中得意
高兴已极,但面上却又复冰冰冷冷,看来有如戴着面具一般。
说到这里,目光突然转向胡不愁,道:“你是谁?”
方宝儿挡在胡不愁身前,瞪着眼抢先道:“他是我的大头叔叔,你要怎样?”他虽年轻
体弱,此刻却傲然以保护者自居。
木郎君道:“你暗中偷窥,本应处死,瞧在这孩子面上,且饶你一命,快收拾东西,随
我去吧!”
方宝儿大声道:“谁要随你去?”
木郎君缓缓道:“我已有收你为徒之意,只要你一路乖乖的听话,此间事完之后,你便
是本座的收山弟子!”
方宝儿道:“我不要学武,更不要拜你为师。”
木郎君冷冷笑道:“天下不知有多少人要跪着求我收他做徒弟,我都不肯,如今本座既
要收你为徒,却容不得你拒绝。”
方宝儿道:“我偏要拒……”突觉胡不愁悄悄一拉他衣襟,道:“傻孩子,你一路若不
乖乖舱听话,神君还未见得肯收你为徒哩!”他已知木郎君此行便是要去寻访那五色帆船
主,听得他要自己同行,正是求之不得。
木郎君道:“这话不错。”
方宝儿心念一转,忖道:我一路就偏不听话,到处和他捣蛋,倒要瞧他怎样?”一瞬间
已想出数十种调皮捣蛋的花样,想到自己竟能将这些花样用在木郎君身上,不禁大是得意,
笑道:“好,我随你去。”
木郎君道:“哈哈,好,哈哈……”身子一旋,掌风挥出,那七堆火光,突然一齐熄
灭,木郎君道:“收拾东西,走!”
胡不愁暗喜道:“遵命!”将十余只包袱,都结到一齐,这才发觉那七面铜盆中,盛着
些黑色的油膏,他虽然不知这就是康藏一带所产的原油,却已猜出这必是一种极强烈的燃
料,所燃起的火光,风也吹它不灭,当下三人各自背起几只包袱,乘着朝日初升,向东行
去。
一路上方宝儿果然随时随刻的捣蛋,再无片刻安静,木郎君要他倒茶,他便捉几只嫁蛔
放在茶杯里,木郎君问他:“今年几岁?”他便答:“我睡觉不盖被。”胡不愁知道这孩子
平日虽然老气横秋,但若有人拂了他的意,他定必花样百出,那是谁也劝不住的,不禁暗暗
替他着急。
哪知木郎君生似已完全麻木,半点也不动怒,茶杯里若有蟑螂,他便连蟑螂一齐吃了,
方宝儿答非所问,木郎君便道:“你睡觉可盖被?”方宝儿顺口便会回答:“我今年十三
岁。”到后来方宝儿反而无计可施,胡不愁见了,又不觉暗暗好笑:“这孩子今日总算遇着
了定头货”整整走了一日,来到一处海峡,孤悬海外,三面皆水,本来似是个渔村,但却似
突然遇着个重大的变故,是以此时早已荒废,只见海滩上尽是已将腐朽的破船,仅剩的十余
间木屋,也是东倒西歪,不成模样。
胡不愁暗奇付道:“这是什么地方?莫非五色帆船主还会住在这里不成?”心中虽然奇
怪,却又不敢问出口来。
只见木郎君脚步微顿,然后当先定向一间最大的木屋,方宝儿见这木屋破破烂烂,随时
都可能倒塌,不禁暗道:“这种屋子也能住人么?”心念闪处,木郧君已一掌推开了门户,
方宝儿探眼一瞧,不觉吃了一惊!
原来这木屋外面看来虽破烂,里面却是富丽堂皇,布置得舒服已极,四面都挂满了毛色
鲜艳的兽皮,屋里锦墩玉几,罗列珍饶,两条锦衣汉子,正箕踞在毛皮锦墩上,痛饮着疏期
色的美酒,方宝几傲梦也末想到破屋里竟是如此情况,那两条大汉见到有人闯入,也是一
惊。
左面一人霍然长身而起,厉叱道:“什么人?”此人身高九尺,背阔三停,额下一部紫
色长鬃,全身惧是威猛漂悍之态,说话更是声若洪钟,震人耳鼓,方宝儿不禁暗暗称赞:
“好一条英雄汉子!”胡不愁见了此人之紫髯异像,心里更是一惊,暗道:“莫非此人便是
称霸海上的巨盗‘紫须龙’寿天齐不成?”
哪细这紫髯大汉目光瞧见木郎君,神情突然一变。
木郎君却瞧也不瞧他一眼,大步走了进去,将包袱往铺地之兽皮上一抛,盘膝坐了下
来,冷冷道:“倒酒来!”
紫冕大汉面色又一变,但仍然强忍怒气,倒了杯酒,双手捧到木郎君面前,道:“神君
别来可好?”
方宝儿见他竞如此柔顺,全无英雄气概,心里不觉大是失望,将包袱重重抛下,转脸不
去瞧他。
木郎君喝了杯酒,冷笑道:“寿天齐,想不到你还认得本座,你那朋友却是莫非是瞎了
眼么?”
另一条锦衣汉子,始终背门而坐,动也末动,只是自斟自饮,不住喝酒,众人也未瞧见
他的面目。
只见他头戴珍珠冠,身穿团花袍,身材并不高大,持杯的手掌,更是桔瘦腊黄,闻得木
郎君之言,突然咯咯一笑,道:“神君虽不认得在下,在下却认得神君,来,在下且敬神君
一杯。”
语声有如刀刮铜锈,令人听得毛孔保票。
胡不愁见他既能和“紫髯龙”对坐饮酒,必非无名之辈,本待他回过头来,好瞧瞧他到
底是谁。但此刻听得他这语声,既已如此刺耳,面貌之骇人自然可想而知,胡不愁却只望他
再也莫要回头,免得叫人见了吃惊。
只听木郎君沉声道:“你既认得本座,为何还不站身起来?”
珠冠人仍未回头,咯咯笑道:“神君乃是不速之窖,无端闯将进来的,我这做主人的,
自然不必起身相迎。”
木郎君目光一闪,冷玲道:“从此刻起,本座便是这屋子的主人,快站起身子,滚出去
吧!”
珠冠人道:“在下早知神君有霸占此屋之意,在下也早已有意相让,却只伯神君不敢住
下!”
木郎君道:“哈哈,这种话本座例是第一次听到,世上竟有本座不敢住的地方,哈哈,
你且说说是为了什么?”
他虽然又在大笑,但笑声却与那日和方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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