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楼主_女侠夜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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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想由为首诸人冲将下去,将其包围,非逼得他束手受制不可,刚由张三暗告同党,互相传知,打着如意算盘;忽然一股急风,连人带马己似一片白云由头上飘过,众人骤出意外,纷纷惊避,多被吓倒。跟着辛良再飞身纵上,才知这几个善人文武双全,每个均有一身惊人本领,哪里还敢再吵?经此一来,连众地痞也被镇住。张三用棍刺马时,瞥见辛良朝他冷笑,越发胆寒;还想移祸与人,将棍塞在身旁一个老实上人手中,左手牛耳尖刀也悄悄藏起,伏在人丛之中。
辛良是个老江湖,什么阵仗和坏人都见过不少,只装不见,料知内中地痞不止一人,冷笑一声,见众人停了喧哗,人跪泥水之中,忙转笑脸说道:“我们知道诸位苦朋友十九好人,快请起来,听我说话。”说罢,等众起立,从容说道:“我弟兄路过此地,遇见水灾,恰巧途中结了几个同伴彼此投机。先并不知水灾如此厉害,风雨将起以前,因听同伴高大哥说,我们当中又有一人带了一点金银,惟恐洪水来得太快,山上虽可避水,没有吃的,如何度日?因此我们冒着危险,由大风雨中去买粮食,总算大家命不该绝,机缘凑巧,中途救了几人,内一老者恰代人收买了许多粮食,本往别处贩卖,还未运走,便为洪水冲倒,快要淹死,被我们一位女同伴救起,无以为报,发了善心,因他代人做事,不是自己所有,照样按时价全数买下,钱还不曾付完,暂时欠账,仍由我们水退之后自行筹还。此粮足够五六百人三月之用,虽是专为大家苦朋友度日救命,我们决不拿走一粒,更不想由诸位身上得一丝酬报。但是我们还有两位主人,这三五日内人心不定,水势也看不出,任凭诸位吃饱,过去数日,只等这两位为首主人想好将来为诸位苦朋友的打算,便须照他所说行事,否则这粮还有许多均不在此,非我们自取不能到手,至多吃上半个月,诸位不能助人自救,我们便不管了。还有我们好心相助,并无恶意,方才诸位无故将我主人马头拦住,不放过来,聚众哭闹,是何原故?我也明知内有坏人作怪,要挟取利,诸位一时受愚,此是人太忠厚之故,我们决不为此难过。但这类损人而不利己的事以后万来不得,那几个坏人诸位本乡本上想必知道,也不必举发出来,我们对他仍和别位一样,只不再生恶念,便可无事。叫他自己凭着良心仔细想想。如能痛改前非,休说诸位本来相识,便我们也决不再究已往。好在我弟兄都不是受欺的人,方才我们主人的本领诸位想已看出几分,我虽比他差得大多,要凭方才蛊惑大家以怨报德、用阴谋害人害己的那几个,再加几十倍人数也休讨得便宜。如不信服,只管请他过来试上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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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 回(5) 应变识先机 赖有黄金收赈米 临危坚壮志 凭将赤手障狂澜
众人闻言,越发敬畏,自知上了坏人的当,都有愧悔之意。有几个嘴快想讨好的也被辛良止住,正说:“患难之中,我们都和亲弟兄一样,彼此痛痒相关,应该互相扶助,不应再有嫌怨。说过拉倒,能够改过,我们便当他好人。方才我说了几句大话,已是不该,无须再提。等我们商量定当,再和诸位从长计议吧。”众人方在同声谢诺,欢声雷动。忽听有人冷笑道:“就这两句话还像是个人说的。”辛良先当众土人互相议论,说的不是自己;后来想起口音不对,像是西北诸省的人,但又耳生,想起方才蒙面女侠孙询所说,知道强敌所居相隔不远,心中一动,忙即留心察看,见那许多土人装束不一,衣服也有长短不同,但都粗衣布服,虽有三四个穿得整齐一点的,自从升火之后,湿衣多半烤了半干,有的随身并还带有衣服,业已换好,通体水湿的没有多少。看去都是满脸感激之容,看不出有外方人在内。越想那两句话越觉可疑,想要探询,又恐真有高人在旁,不论敌友,均不免被其轻笑,只得忍住。
想了想,故意笑道:“我已言尽于此,诸位有何见教,不妨对面一谈。如无话说,下面粮食业已运到半山,后面还有十几袋,一会便要到齐。本来想放半山破庙之内,照此时的天色恐还有雨。虽然这里地势比别处高得多,这样大的洪水事情难料,万一被山上流下来的雨水冲去,岂不可惜?取用一不方便,方才那几位运粮的双手举着粮袋由水里游来,人已疲劳。我意诸位仍请各来做事,合力同心,度此难关。再将年轻力壮的推出五六十人,先将半山上的粮食运到正殿佛像旁边堆起,让方才那二十多位稍微休息,一面由我们设法将那空船推离搁浅之处,改造芦棚,分出两人守候,作为以后救人运船之用。此船乃我们同伴孙侠女向人借来,当此大水,用处甚多,务望守船人和诸位暂时留意,莫被洪水冲走才好。”
说完暗查众人,仍是同声应诺,当时便选出五六十个壮汉,内有一人便是地痞之一张二,众人并未选他,自告奋勇,辛良虽不知他名字,但早看出他和用棍刺马的一个是一党,见内有两人想要开口,知要检举,忙即摇手止住,反令张二和另一动作轻健的土人领头搬运,暗令二娃暗中查看,便请众人散去,始终不曾看出别的异兆。为了那船关系重要,虽然搁浅,粮食运完便可设法落水。船已被石角撞破了些,恐蛮牛粗心,用力猛推,将其毁损,忙又匆匆赶去。途中察看,见运粮的人全肯出力,争先恐后,扛了两袋往上便跑。张二动作尤为轻快,指挥颇有条理,知其心生愧悔,借此讨好,便向他夸奖了几句,又向众人道了辛苦,便往山下驰去。
刚到山脚,便听左侧蛮牛高呼:“辛大爷,船开来了!”侧脸一看,那只粮船本是搁浅在相隔里许的暗滩之上,为了船行太急,彼时风狂浪猛,大雨倾盆下降,形势险恶,船上共只高、辛二人前后努力,冒着狂风暴雨、惊涛骇浪向前急驰。不料当地是条崖沟,看去虽宽,刚崩落了大片土崖,隐藏水中,二人没有看出。又见形势越险,所装粮食大多,船中又装了好些雨水,还有里许来路,一见山计快到,用力大猛,一篙猛撑过去,同时又有一浪打来,将船头涌起好几尺,浪退之后船便搁浅,再不能前进。总算路旁不远是一斜坡,只得将粮袋往下搬运,去了小半仍是无用。恰巧雨势渐停,方命蛮牛回来喊人,由坡上再往外搬。来时发现船头还被尖石撞穿一洞,那一带地势较高,雨住之后水便小了一两尺,想要将船推浮水上并非容易,没想到往返片刻之间,船已将那两三丈长一段暗滩污泥渡过,并还连余留的土人一齐用船装来,上面还有十来包未运完的粮食,好生惊喜,便不再过去。转眼之间船到山脚,众人一齐跳上,内有两人满面喜容,方要开口,被蛮牛喝止,并说:“方才的事只你九人知道,谁也不许再对人说。”一面同了几个会水的土人跳下水去,下面垫好两条跳板和两枝长篙,连扛带拖把船推拉上来,放在离水两丈的路旁土凹之内,另在上面将锚钉好,系上粗绳。
辛良见他累得周身水汗交流,头上直冒热气,笑问:“高大哥,你把这船放得这高,莫非洪水还要大涨么?”蛮牛急道:“辛大爷你这样称呼真使人心中难受,叫我蛮牛多好。你也不看看天气,以为风雨一停水便能退了么?我虽看不知那样厉害,只天气不妙,大风一停必有大雨,却没想到别的。也是方才听说还有好些话要和李相公、辛大爷面谈。
这雨转眼就来,如非这座小山还高,又是石根,便山上这许多人能否保全都是难说,如何能够大意呢?这船是全山数百人和左近许多灾民的命根子,非格外小心不可。我本想将它翻转,又恐万一真个水到这里回原不易。我们走吧。”辛良笑说:“你还是将它翻转的好,否则山上洪水下来,不是冲跑便是装满雨水,岂不讨厌?”蛮牛忙道:“我真蠢牛,只想了一面,忘记上面下来的雨水。诸位大哥再辛苦一会吧。”一面同了土人将船底翻转朝天,一面口中急呼:“还不上去告诉他们,那座破庙庙墙坚厚,地势又好,暂时还不妨事。那粮如未运完,分开两起存放也行。大雨转眼就到。那些粮袋已有裂口,一不小心便要损失。此时性命关头,粮食比银子还贵,千万看住它们,不许糟蹋。”
辛良本想上前相助,见他辞色惶急,觉着风势已止,抬头一看,天已成了一片昏黑,光景甚暗,但又不是入夜光景,只见湿云笼罩,天低得快要接到水面,对面那几处土坡已被愁云暗雾遮避,微闻悲哭之声,却看不见人的影子。稍一窥望,蛮牛已将船翻倒,立起忽然失惊,口中“噫”了一声,急呼:“辛大爷你还不走,我有一点要紧事,去去就来。”说罢扛起两块跳板,如飞往山下跑去。辛良方要追问,忽听西北方雷声隆隆隐隐传来,但看不见一线电光,跟着便听众人惊呼,蛮牛人已跑到山脚,转面又急呼了一声“快走”,便往水中蹿去,知其赶往对面接那陈玉全家,只得同了土人往山上跑去。
到了半山,众人已将粮袋运上去一大半,本来还想搬运,好似有什警觉,连那刚下来的人也一齐转身,一路惊呼往上跑去。张二同了两人正在存放余粮,将存粮的殿房封闭,并用石头木料将门堵塞。刚刚事完,转身要走,一见辛良便喊:“老爷还不快走,这样大雨和天漏一般,一个不巧,被那大股天水冲将下来,凶多吉少,不死也必受伤。听说当初这两座破庙盖得本极坚固,便是十年前一场大雨将它冲坏。小人看出形势凶险,没有请示,擅作主意,外面的已催他们全数运了上去,还有小半仍放原处,以防万一。如当小人欺心骗人,所说不实,少时雨来就知道厉害了。”说时神情甚是惶急,并恐辛良疑他,忙着表白。辛良已觉着一股凉气自空下压,另外几个土人已先转身走去,忙答:
“你说得有理,我也是这样心思。天气甚凉,大家都是湿衣,快到上面再说吧。”张二闻言好生高兴,笑答:“诸位恩公大老爷拼性命忙了这多时,都是为了我们灾民,这算什么。”
二人原是边说边往上跑。刚刚踏上崖顶,便听西北方空中轰轰发发之声,宛如千军万马呼哨呐喊、凌空奔驰而来,心方一惊,跟着大股冷气迎面扑来,又不是风,偏逼得人气都难透。同时空中异声已由远而近,眼前倏地一暗,宛如深夜。张二冷得周身发抖,一眼望见庙前三座芦棚已和尖顶的伞一样搭盖定当,中心火已生起,四边高只三尺,下面用木料土砖所搭的底却有四尺多高,内里火光熊熊,坐满难民,一阵阵的麦饭香味迎面飘来。当中一座茅草之外还有几片油布,比较最大,忙即钻了进去。辛良也往庙中急驰,路过时看了一眼,见那许多灾民都在念佛,有的正在饮食,十九面有愁容。那棚盖得极巧,当中高起,四面低垂,各借庙前山石大树挡着西北风雨,虽然四面透风,到底不是冬天,又有那大一锅灶,足可免却饥寒。早就听说老和尚的指教,并命徒弟从旁相助,暗中称赞,耳听众人均催:“老爷快回庙来,这场雨不是大得厉害,便是冷得死人。
一个不巧中了寒毒,休想活命。”
辛良笑诺转身,方觉众人胆小,那么厉害的黄河急流尚被我们横渡过来,还怕什么风雨?心中好笑。刚到山门,便听空中异声潮涌,飞驰而来;急跟着哗的一声巨震,那箭一般的雨点又急又密业已当头打到,当时冷气攻心。连山带水一齐震撼怒吼起来,只听哗哗发发轰轰洪洪,晃眼合成一片极强烈的狂潮,声势猛烈,比起初来时所见更加十倍,那奇寒之气更一股接一股越来越厉害,逼得人气透不转,周身冰凉,冷得乱抖。辛良总算见机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