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院落





楚家呢,若不是大小姐跟楚老爷以前有些交情,恐怕夏家早败落了。”
  
  “可是,那……那……”白芊芊一时找不出合适的称呼来唤夏茉儿的情郎。
  
  素姨理着手里的丝线,半天才答道:“柳公子认准了小姐,可小姐也说,若着孩子生下来,便是全了情意,再完满不过,不能相守一世,只当是心死了。”
  
  白芊芊低头想了想,什么叫完满,若是当真如此,这三个人都是再悲惨不过。
  
  一个戴着绿帽子的少爷,一个心死成灰的夫人,一个抱着孩子徘徊不甘的公子。
  
  想想便令人唏嘘。
  
  好半晌,白芊芊笑道:“若是我啊,管那些有的没的,只要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便好!”说完,她低头瞅了一眼脚边的小雪儿,小白猫也乖巧的抬头甜蜜一“喵”,眼神温柔,可是头顶的小鹦鹉却惊弓之鸟的“嘎……”一声又抽了过去。
  
  “你跟二少爷……”素姨看在眼里,欲言又止,满目纠结。
  
  “楚成翔怎么了?”白芊芊偏头,自觉从认识到现在近三个月,他对自己一直很好,开始的时候倒是觉得有些突兀,可后来知道玉珏的事情后便也坦然。
  
  “那次让你小心二少爷的字条是柳公子传的,柳公子他会些功夫,想来定是小姐捎给你的话。”素姨继续理着丝线,原本三个人的纠结变成了五个人的乱麻,当然,外边还有个雪尘姑娘虎视眈眈想要掺和。
  
  “奥?”白芊芊沉吟不已,脚便的小猫咪一通乱噌,噌的她浑身长了毛一般的痒,无奈将它抱至怀里抚摸几下,再抬头便笑着说道:“我一没家世,二没长相,三没才情。若说一年以前他去调戏茉儿姐姐是为了家产,可到了我身上,还真没有什么好让他图谋的。”白芊芊停顿一会儿,又摸了摸小雪儿,逗弄道:“所以啊,素姨你想多了,感情这种东西本来就经不起推敲考验,我才不去钻那些牛角尖,伤神伤情,徒惹烦恼。”
  
  素姨看了看她,还想再说,芷云却满面幽怨的飘了进来,一步三叹,愁云惨淡。
  
  白芊芊抚额,知道她要念叨什么,慌忙收拾绣架想要吹灯歇息。
  
  古往今来,自恋的文人一般都称自己郁郁不得志,往往会摆出一副忧国忧民的面孔,写几句流传千古的名诗。
  
  可这周子何就是个异数,平日里言行举止皆正常,可一旦到了重大场合,必然千方百计想要展示自己的胸肌。
  
  不明就里的少女很容易被他汹涌澎湃的胸怀所迷惑。
  
  白芊芊起初也纳闷,身材跟学问貌似是不搭边的,可是后来见得多了便明白过来,感情这可怜的青年除了胸肌没有东西可以展示了。
  
  只是不知桓儿少爷在如此匪夷所思的先生教导下会发展成什么样的孩子。
  
  当然,目前最惹人担忧的却是这芷云丫头,单相思的日子不好过,她一把扯住白芊芊的手就不松,又是摇晃又是叹息,最终才扭捏切入正题:“白姑娘,教我刺绣吧,我要给周先生绣个荷包以报答救命之恩……”
  
  白芊芊无语凝噎,跟楼雪尘一个调调,连说辞都相同。
  
  素姨很是热络的从箱中翻出一包丝线递给芷云,一面说情道:“白姑娘,你就教教她吧,姑娘大了留不住……”
  
  是啊,况且初吻都已经给了人家。
  
  白芊芊撑开绣架子,穿针引线,一面细细讲解,好在芷云丫头也不笨,再加上本来就有些底子,几遍学下来倒也有模有样。
  
  直到很晚大少爷来到樨香阁时,看到主仆二人正围在一起绣着荷包,丝线铺在腿上,淡青色的荷包上点缀着一株并蒂莲,富贵吉祥,寓意同根同心。
  
  大少爷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刺绣其实也是一项很高雅的才情,灵巧的手指勾挑几下,花叶根便栩栩如生,鲜艳欲滴。
  
  本不想打扰埋头刺绣的二人,可那红头鹦鹉缓过了神,抬头发现自家主子立在门口,于是欢快的扑腾着翅膀唱诺道:“大少爷……”小雪儿懒洋洋的抬头,睁开惺忪的眼睛,还未待“喵”出口,小鹦鹉立马站直身子恶狠狠地说了一句:“登徒子……”
  
  白芊芊抬头,正对上大少爷不悦的双眸。
  
  芷云知他又要宿在这里,便急忙将绣花架子收起来退了出去。
  
  大少爷怒视小雪儿一会儿,抬头淡淡说道:“绣荷包呢?”
  
  少夫人“嗯”了一声便将猫儿抱到床上占了位置,虽说近来大少爷一直宿在外室,可谁也说不准他会不会兽性大发做出强 暴妻子的事情。
  
  毕竟此男劣迹斑斑,很难取信于人。
  
  小雪儿在床上盘了个窝,蜷起身子就要睡,全然不将大少爷锋利的目光放在眼里。
  
  好半天,楚成翊也不走,又往前贴了贴,仿佛是思考良久才说道:“成翔也该纳妾了!”
  
  白芊芊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纳妾也该收个房里人……”大少爷又是一阵沉吟,缓缓踱到床边坐下,“我觉得雪尘姑娘就不错,不如让成翔收了吧!”
  
  “吓!楼雪尘不是你的心上人吗!?”白芊芊脱口而出,说完之后便想咬断自己舌头。
  
  大少爷脸色瞬间阴沉,他往妻子身边一靠,伸手揽在怀里,正要表白澄清一番,身后的小雪儿骤然高窜,嘶声尖叫,利爪一挥……
  
  于是……樨香阁里开了荤,大少爷的脸上挂了彩!
  
  “滴答……”一滴浓浓的鲜血落到漆黑的外袍上,瞬间无影无踪,大少爷愣愣的坐在那里,眼神冰凉。
  
  白芊芊瞅了瞅受伤的夫君,又瞅了瞅受惊的小雪儿,终是忍不住“噗嗤”笑了起来,边笑边说道:“夫君……你压到猫尾巴了……”
  
  




第三十章:悍妇生涯

  
  大少爷受伤后的第二天,上至姨太太,下至丫头小厮都坚定了一个事实:少夫人是正宗的悍妇!
  
  没有人相信那道抓痕是猫挠的。
  
  对于这个论断,大少爷不置一词,甚至有点默认如此。
  
  一时之间,少夫人比窦娥还怨,老夫人针对妇德再三训诫,临走还塞了一瓶子药膏,嘱咐每晚给大少爷敷脸,以防留下疤痕。
  
  二少爷对于此事却极度兴奋,抱着白芊芊反复讴歌悍妇,全然不顾虑自己未来的生死。
  
  白芊芊索性也不再辩解,毕竟挠他是发自肺腑的,只是小雪儿比自己更有胆识而已。
  
  只是接连几日大少爷赖在樨香阁让妻子上药,扰的她不胜心烦。
  
  高高大大的男人往床上一躺,每隔一阵子便呼喊妻子前来敷药,白芊芊被使唤烦了,便偏头告诉他:“你是伤了脸,不是腿,不用每天躺在我房里。”
  
  大少爷不理,依旧如此,少夫人索性拿着绣花架子跟芷云去后花园绣荷包,几日下来,芷云的并蒂莲荷包也快要绣完。
  
  而樨香阁里的红头鹦鹉也学会了新的话语:“娘子,我们可不可以从头开始?”这鸟儿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忧郁,喙上的两个小孔仿佛在叹息,让少夫人慈悲的胸怀着实震撼了一番,可怜的小鹦鹉,你这几日是受到了怎样的虐待?
  
  于是,当天夜里,白芊芊将鹦鹉脚上的小银扣解了,拎到窗前打开鸟笼子放生。
  
  可那红头鹦鹉却并不走,它在鸟笼子里蹦了蹦,摆出一副濒死的样貌,反复念叨:“娘子,我们可不可以从头开始?娘子,我们可不可以从头开始?……”
  
  白芊芊一时觉得头大,拔下发钗上前捅了捅,可那小鹦鹉往角落里一缩,仿佛快要哭出来:“娘子,我们可不可以从头开始?”
  
  那小模样小腔调真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女人都是容易心软的,特别是对装弱小的小禽兽,于是白芊芊丢掉簪子,相拥共泣:“小红,虽然你傻了点,可是我也不该抛弃你,从今以后,我教你说点正常的人话吧。”
  
  大少爷坐在桌旁嘴角一阵抽搐,抽到销魂处,只能闭上眼睛平复心境。
  
  好半天,白芊芊与红头鹦鹉的感情已经趋向平稳化,大少爷方才催道:“茉儿,来给我敷药。”
  
  少夫人心不甘情不愿的蹭上前,大刀阔斧的涂抹一番,临了添了一句:“其实这道疤痕蛮配你的。”
  
  “奥?为何?”大少爷来了兴趣。
  
  “很……英气!”白芊芊临时将‘禽兽’替换下来,以防引发不必要的纠葛。
  
  “奥……”大少爷笑了,当然,在厚重的药膏覆盖下勉强能辨认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白芊芊不以为意,边收拾东西边说道:“夜了,我想歇息,你去外室吧。”
  
  大少爷顿了顿,没动,他偏头看自己的妻子将鸟笼子又挂起来,然后再将猫咪抱进窝,一切收拾妥当后,突然生涩的说了一句:“今晚……我宿在这里吧。”
  
  白芊芊诧异转头,将他上下左右瞧上一圈,方才发觉今天的楚成翊特别极其的不对劲。
  
  “你……没事吧?”白芊芊觉得有必要立刻将小雪儿抱出窝。
  
  “茉儿……”大少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幽幽问道:“你可记得,两年前的今日?”
  
  …………
  
  白芊芊僵在当场,鬼才晓得两年前你们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你还记得那晚我对你说的话吗?”大少爷眼神忧伤,少夫人看着却头皮发麻,大风大浪都过来了,难道要死在这个无关痛痒的小问题上……
  
  楚成翊又是一声叹息,叹的白芊芊揪心挠肺。
  
  好半天,屋里静悄悄的,白芊芊酝酿了一下情绪,找了个最温柔娴淑的表情摆在脸上,敛裾上前铺床,铺好后又去给大少爷宽衣,极尽妻子之责。
  
  楚成翊诧异又诧异,直接把眼睛瞪得赶超床头挂着的铜铃。
  
  白芊芊将大少爷脱下的外袍细细叠起,柔声道:“夫君大人,夜了,安歇吧,今晚儿睡这里。”
  
  “你……”这回换楚成翊结巴起来:“你……确定?”他心有余悸的看了看窝里的小雪儿,又瞪了瞪那巨大的铜铃。
  
  少夫人眉眼一弯,绽放出一个迷人的笑靥:“是啊,夫君大人,妾身服侍你歇息。”说这话的时候,白芊芊的脑海中蹦出刘梦瑶的嘴脸,继而狠狠将自己唾弃一番。
  
  “呃……”大少爷一时之间有点难以消化,他迟疑上床,躺下,愣愣的盯着自己的妻子。
  
  白芊芊轻快地给他盖上被子,安抚的拍了拍,笑道:“今晚,你睡这里,我睡外室……”语毕飘然而去,留下满脸药糊的大少爷咀嚼回味两年前的感受。
  
  这一夜格外的长,白芊芊翻来覆去未敢睡沉,朦朦胧胧之际听闻内室有声响,仿佛有人下床踱来踱去,正要蒙头继续睡,门却吱嘎一声打开,大少爷魂魄一般的出现在外室。
  
  白芊芊惊悚的缩了缩,佯装睡沉。
  
  月色下男子长身玉立,走到床前静静地立了半晌,淡淡的目光落在女子身上,仿佛蕴含着炽热,又仿佛仅仅是清淡。
  
  半晌,他俯身为妻子拉了拉被角,轻声叹道:“两年前的今日,樨香阁是我们的洞房,那日我宿在外室,你宿在内室,今日……”他自嘲般的笑了笑。
  
  白芊芊内心一抖,顿时明白过来,感情这位楚家的大少爷想要弥补洞房花烛夜的遗憾,真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楚成翊依旧静静地立在床前,眼神温柔,“那晚我说了很多伤人的话,现在我承认我错了,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一个曾经那么讨厌的人……”他伸手轻抚女子的发丝,一丝一丝,一缕一缕,好半天,他接着说道:“对于感情,我向来是个拿得起放不下的人,卿音,若雨,月舞,香缇……梦瑶……爱与不爱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能负了她们任何一个。但是对于你,我想,我此刻是很爱你的。”
  
  白芊芊瞬间被他彪悍的思维震撼住,多么伟大而博爱的一个男人啊!
  
  “我们可不可以从头开始?”男子的声音转瞬低沉下来,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我会对你很好很好,宠你爱你,不让你受半分委屈。”
  
  白芊芊抿嘴,假装自己是死尸。
  
  “茉儿,我知道你还怨恨我,可是,你只要给我一个机会,一个机会就好……”男子依旧锲而不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