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枭中雄






  小真赶紧劝住易秋盈,那白衣人也一脸心疼之状,他本想开口,及见易重云的神色,却又畏忌的缩回头去……。

  易重云满面秋霜,紫气隐凝的道:“如何?”

  站了起来,燕铁衣无可奈何的道:“好吧,恭敬不如从命,看样子,不过这一关也是不行的了!”

  大马金刀的坐在那张想是易重云当年发号施令的虎皮大圈椅上,他仍然一派山大王的口气,狂悍又威猛:“你挑那一个,小友?”

  叹了口气,燕铁衣道:“老前辈,便偏劳你吧。”

  此言一出,举厅震惊,人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任是那一个全膛目结舌,骇然不敢置信的瞪着燕铁衣发呆!

  死一样的僵窒之后!

  易重云豁然大笑,声震屋瓦:“好,好小子,有胆识,有骨气,有魄力,有种,不管你能否胜我,只是这股子傲锐之势,已使我刮目相看,深感欣慰,好小子,恨不早年与你结纳!”

  燕铁衣平静的道:“前辈谬誉了,在下斗胆直犯虎威,倘请前辈手下留情!”

  赤髯瓢拂中,易重云离座大步踏近,他顺手将身着的黑袍略一抄掖,豪迈的道:“小友,当拳不认师--不用客套了,怎么比法?你说吧!”

  燕铁衣老老实实的道:“用兵刃。”

  一怔之后,易重云笑声如雷,他昂扬激奋的道:“好小子,敢情你是明知我的一柄‘金背倒锥刀’斩遍关东未逢敌手,故意挑着我的招牌来了?行,归隐江湖已十余载,正好藉此机缘,重温昔日豪情!”

  易重云的模样,堪称“气吞万里如虎”,慷慨激昂,凛烈浩荡,只此一端,便知道他往昔是怎生能够吒叱风云,称霸关外了!

  燕铁衣安详的来到大厅中间,站定,气势深沉,静如岳峙。

  这间大厅极其宽阔,好像原本便是准备着专为上演这等场面的,现在厅中的家具早已移开,就更显得敞朗了。

  一个腰粗膀阔,环眼狮鼻的披发大汉往前一凑,双手高举过顶,向易重云捧上一柄黄麟铜皮鞘的沉重金刀--金刀刀柄却非寻常的钝圆,而是一具变相的三角铜锥,不用说,使刀人功夫的凶狠凌厉也便可以想见了。

  燕铁去看在眼里,一边暗自警惕于对方兵刃的霸道,一面却更钦佩人家规矩的森严,这么多年,又在今非昔比的情形下,“血角旗”的帮规仍然沿传不变,丝毫不苟!

  拔刀而出,易重云随意一舞,即见金光闪闪,寒气弥漫,那柄刃长面宽的巨刀握在这位“荒寒一尊”手里,越见威风凛凛,雄浑浩壮!

  于是,人人屏息如寂,双眼圆睁,每一颗心全要提到喉咙管上了,但他们的想法却是一样的--并未期望有幸目睹一场龙争虎斗,他们只是要瞻仰一下睽违已久的易氏刀上绝技!

  两人相对而立,距离六尺。

  易重云沉稳如山,他目注燕铁衣,缓缓的道:“小友,远来是客,未便僭越,请你先出招吧!”

  燕铁衣双手半提,全神凝聚:“请老前辈包涵。”

  涵字像一抹轻烟,几乎无声的自他嘴角消逝,一面扇形的光弧已映罩到易重云的头顶!

  卓立不动,易重云刀出如矢,居中穿刺,奇准奇快,“当”的一声便汤开燕铁衣的“太阿剑”,但是,流芒闪射,“照日短剑”却暴指敌腹!

  大刀轮旋,易重云斜身猛回,就宛如滚起了千百面金轮飞转;燕铁衣倏忽穿掠,长短双剑猝映猝隐,洒起一蓬蓬的光雨、一溜溜的冷电,一颗颗的寒星,但见灿莹虹彩,飞绕流腾,令人目眩神迷。

  金铁的交击声时起时没,有时,是连串的跳跃,有时,却又变成短促的激汤了。

  光芒的影像是瞬息万变的,它会幻成各类各式诡异又璀灿的图案,凝聚于瞬息破灭于刹那间,但是,却连续不断的一再循环!

  突然,易重云一跃至顶,在跃上的同时又已反泻而下,人与刀合,带起一条宛如流星曳尾也似的光速,笔直插向对方!

  这是易重云的刀上绝技之一--“飞流星”!

  陡然间,燕铁衣左手短剑拄地,抡旋而出,长剑“太阿”倏颤斜迎,抖起漫空光朵,反卷向上。

  易重云的刀刃“呛”一声劈得地下花砖碎裂,屑渣四溅,他却藉此一斩之力,侧翻三滚,赤髯飞张里刀柄由胁侧暴挫,双脚并齐弹踢!

  在漫天的星朵纵横中,燕铁衣猛往上凑,长短双剑交叉闪挥--将一百九十一次交叉的闪挥融于一次,但见奇异眩目的十字光辉流转隐现,两条相触的身影已在一声震耳的铿锵声里猝然弹开!

  易重云站在丈许之外的一张太师椅边,呼吸急促,赤髯不住栗栗颤动,他睁大着那双威凌的凤眼,似是在看着一个怪物一样瞪视着燕铁衣,他的脸微现扭曲,表情复杂而更包含着极度的惊震!

  燕铁衣便靠在大厅门框上,紫袍的肩部翻裂了一大道,但好像并未伤及皮肉,他的神色平和安详,只是也在轻轻喘息着。

  两个人都没有受伤,都是完整无缺的,甚至连一滴血也没淌。

  但是,谁赢了呢?谁输了呢?

  从表面上看,好像燕铁衣吃了亏,他的袍肩裂开了。

  易力行,那个黝黑强壮,长像粗豪而酷肖乃父的易家长公子首先兴奋的欢呼:“爹,胜了……”

  他的老弟,比他稍为白净一点的易履行也跟着捧场:“妙极了,爹,你的宝刀不老啊!”

  易秋盈与小真却噤若寒蝉,惶恐又迷惘的左窥右探,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结果?她们实在分不清是那个赢,那个输了。

  只是,披发的贾标与形容冷酷强悍的诸生长却默然无语,两个人的两张脸孔上,彷佛能括下一层冰霜来,而那白衣人,更连视线都垂下去了……

  易力行没有得到预期的共鸣,不觉大为尴尬,他急忙故作热烈之状:“贾二叔,爹可不是赢了么?那小子肩头的裂帛即是明证,若非爹爹手下留情,这小子那条臂膀就别想要啦。”

  乃弟易履行也一力支持的嚷:“大哥说得不错,是爹慈悲,否则他还能四平八稳的站在那里硬充人王?”

  不待神态窘迫的贾标与诸生长答腔,易重云已焦雷也似的大吼:“不长眼的一对小畜生,还不快给我闭上那两张臭嘴?你们不成气候,莫非也要我这为父的跟着出丑见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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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中雄第七十二章 毒攻毒 鸳梦成幻



第七十二章 毒攻毒 鸳梦成幻

  易重云此言一出,不但把他的两个儿子惊得目瞪口呆,就连易秋盈与小真也颤抖悚栗,惶恐无比,因为易重云的这一番咆哮,岂不是明着表示他并没有赢?比试过招,只有两种结果,非胜则败,易重云既然揭示了他未能取胜的真相,剩下的,不就只有那个“败”字了么?

  大厅中,只有贾标,诸生长,与那白衣人三个是心中有数的,而他们业已显露了他们的反应--沉默。

  这时--

  燕铁衣走上几步,向易重云长揖道:“比武过招,原不在胜负之分,或为互磋所学,或为彼此印证,似方才情景,也只是在下受罚过关而已,此关渡否,全在前辈,高下强弱,倒不必明揭人前!”

  拄刀身前,易重云突然大声道:“小子,你是谁?”

  燕铁衣略一犹豫,迟缓的道:“前辈,有此必要么?”

  易重云紫气罩脸,目光如炬,他厉声道:“当然有此必要,我栽筋斗,至少也该知道栽在谁的手里--你到底是什么人?”

  轻咳一声,燕铁衣道:“我姓燕,名叫铁衣,燕铁衣。”

  猛然退后一步,易重云脱口惊呼:“枭霸!”

  贾标与诸生长也不由脸色大变,面面相觑--贾标更喃喃的道:“皇天……‘青龙社’的魁首……”

  白衣人一听到燕铁表的万儿,更是惊惶震动,心汤神移,紧张得几乎连个手脚也不知该往那里安排是好了。

  急促的喘息着,易重云宛似不胜负荷的道:“怪诞怪诞,此时此地……此情此景,居然会一北一东,两霸聚头,只是……却聚晚了十多年啊……缘份么?气数么?太想不到了……”

  走前几步,燕铁衣恳切的道:“前辈请容我致上最大的歉意与憾意,我原不该来打扰你退隐后清修的岁月,更不该侵犯小姐的安宁,但我迫于事实,势非得已--我不能不救我手下的命!”

  易重云深深的望着燕铁衣,表情转变得有些古怪:“可笑,我还一直称你为小友,屡番呼你为小子,更以为你或许是块可以造就的材料,那里知道你竟是燕铁衣,中土北六省的绿林首脑,名震山岳的‘枭霸’,你与你组合的声望,威仪,潜势,比起我‘血角旗’的全盛时期犹更要超越,今天,证明了你本人的才能亦驾凌在我之上,我是老眼昏花了……把一条人中矫龙看做了蜿蜓在地的草蛇!”

  燕铁衣直诚的道:“前辈过份高抬于我了,只请前辈恕过鲁莽之罪,我业已感激无限……”

  神色顿时舒朗--快得就像一阵狂风卷扫了满空的阴霾,易重云回手将刀交给贾标,他展开双臂,伸向燕铁衣:“好小子,老弟,我还是要叫你一声好小子,直是个好小子,输在你手里,也不算丢人,呵呵,因为你一直便比我混得强,长江的后浪果直推前浪啊,来来来,让我结结实实的拥抱你一次!”

  燕铁衣迎上前来,易重云抢前一步,就在他移动的时候,脚底那双原本十分坚牢的薄底靴竟然张开了口,自靴头一直裂到靴跟,举步之间呼嗤呼嗤直风--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易重云用力拍着燕铁衣肩头,大笑道:“老弟,我还得多谢你那十字形交叉剑法下的包涵哩,要不,我只是捣穿你的肩,你却早就削掉我的两只脚啦!呵呵,靴底留情,风凉风凉……”

  燕铁衣笑道:“是前辈承让!”

  挽着燕铁衣归座,易重云高声嚷道:“老弟,年纪轻轻,别学得这么虚情假意,得跟我老头子学学,来呀,你们通通过来,我要正式替你们引见‘青龙社’的魁首,北六省绿林道的盟主,鼎鼎大名的‘枭霸’燕铁衣!”

  于是,大伙都走了上来,小姐丫环是不必再介绍了,贾标,诸生长,易力行,易履行等一一通名报姓之后,那白衣人却正在偷偷溜向门外!

  一眼瞥及,易重云怒冲冲的大叫:“瞿奇……你这兔崽子要往那里去?怎的这般没有规矩、不识礼数?你是要丢我的人还是丢你叔叔的人?贵宾面前竟然此鬼祟!”

  “瞿奇”这两个字甫一入耳,燕铁衣即时一怔,他目光一转--可不是,那白衣白巾的瘦高个子,刚刚又是窘迫,又是惶恐,宛若在逼他上吊似的那般艰辛的转过身来。

  白衣白巾,身材高瘦,玉簪束发,容貌端正,左眉中间有两条横切的断痕,这人的名字叫瞿奇,所差的就是一顶青竹笠,燕铁衣知道,天下不会同时有两个形状如此相似的人,这叫巧么?世间事可就真的巧得令人不能置信呢,盗“龙凤镯子”的人竟会在此地发现!

  磨磨蹭蹭,彷若举步万钧般沉重的挨了近来,瞿奇是满脸的焦急加上满脸的慌张,他不敢正面朝向燕铁衣,羞羞惭惭的垂下视线。汗水业已满了一头!

  易重云大喝道:“向燕大当家的通名请安呀,你平时的精明老到都跑到那里去了?别以为你在江湖上已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比起人家燕大当家的来,可是描也不用描了!”

  瞿奇似是十分敬畏易重云,他不敢违抗,却低下头来沉沉涩涩道:“在下瞿奇,谒见燕大当家!”

  赶忙还礼,燕铁太和煦的道:“不敢,瞿兄西塔贵手,指上称绝,铜尺留功,更是骇俗,我真是大大的见识了!”

  机伶伶的一哆嗦,瞿奇赶忙用一种祈求的眼光望着燕铁衣,呼吸急促的道:“大当家的素来仁厚宽大,这里瞿奇要先表钦服,再表感谢!”

  没有听出他们双方的问答乃是“大轴子套小轴子--画(话)中有画(话)”易重云笑骂道:“没出息的东西,人家燕老大在夸你那‘白虎指’的功夫,却也不知道谦让几句,反倒扯上什么‘仁厚宽大’来了,妈拉个巴子,真是不知所云,牛唇不对马嘴!”

  燕铁衣温和的道:“瞿兄太客气了,其实无须如此,只要瞿兄愿意结交,我倒十分情愿和瞿兄不做冤家做朋友。”

  话中暗含之意,瞿奇肚里雪亮,他感激异常道:“在下当然愿意和大当家的做朋友,承蒙不弃,在下刻骨难忘!”

  燕铁衣是暗示对方,只要把“化敌为友”的阻碍撤除,即可替他掩遮少许,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