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枭中雄






  史炎旺哭丧着脸道:“就连我,在生前也认为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一直不敢说出口来………但……但事实上,他千真万确……就是燕……燕铁衣!”

  李子奇周身泛起了一阵冷,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眼皮子也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他像看什么传说中的妖魔鬼怪一样看着燕铁衣,越看,心腔便越缩得紧,眼前的“张小郎”,似是突然间变得像山那样高大雄伟了……。

  燕铁衣道:“可惜,李子奇,你没有更好的方法可以‘该明正身’了!”

  李子奇呐呐的道:“这……简直……不能……不能置信……”

  史炎旺颓然道:“现在,你该知道我为什么一直迟迟未曾下手的原因了……”

  长长吸了口气,李子奇像在问史炎旺,也像在对自己说:“他……他想干……什么?”

  史炎旺抖了抖,道:“这……还用问?”

  燕铁衣点头道:“不错,这还用问?”

  青筋凸出额际,李子奇骇然道:“灭口?”

  史炎旺痛苦的道:“他正是这个意思!”

  燕铁衣道:“在这种情形之下,二位莫非还有更好的方法提供给我?--以我的立场来说。”

  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李子奇色厉内荏的道:“就算你是燕铁衣,你如今人在‘大森府’高手环伺之下,重重围幕之中,你真敢伤了我们?试问你往那里逃生?再说,我两个以二对一,你也未必就能稳保占得了上风!”

  燕铁衣道:“这都是些傻话,李子奇,因为你所说的全不成为问题!”

  李子奇咬牙道:“我看不见得。”

  燕铁衣安详的道:“让我来告诉你--第一,这是‘西园’,地僻林幽,冥无人迹,我如今宰了你们,‘大森府’的其他人谁会知道?任是高手环伺也好,身处重围亦罢,不惊动他们,我便毫无危险了,你们死了,而我仍是我,‘张小郎’,‘大森府’上上下下谁也不会怀疑到我身上,且尽由他们鸡飞狗跳;其二,你两位当然不会是我的对手,否则,我岂会招惹你们?李子奇,一个人应该有自信,但自信得过了份,就是嚣张与狂妄了,希望你们能认清现势,不要--。”

  未待燕铁衣说完话,李子奇已激动的道:“不要做无谓的反抗?最好自绝于此,是么?”

  燕铁衣神色突然转为森冷无比的道:“这样你们至少还能落具全尸!”

  李子奇双目如火般道:“老子就不信这个邪!”

  燕铁衣凛烈的道:“很好,无妨一试!”

  史炎旺急速的向李子奇使了个眼色,两人蓦地齐一行动,李子奇上身倏矮,双腿飞出绞剪,一现招,即是他的绝活儿--“铁剪腿”,史炎旺两掌暴起,上下交击,劲风如啸中掌影旋舞,亦是他的压箱底本领“天地流虹”!

  燕铁衣的身形在眨眼间横起斜滚,手中的竹棒“刷”声挥出千百条班黄光影反卷史炎旺,却在光影初展的一刹“嗤”声透空飞插李子奇的胸膛!

  怪叫一声,李子奇与史炎旺双双分跃开去。

  此刻,他们已确定“张小郎”必是“燕铁衣”无疑了!

  两个人一旦分开跃出,就像吃了“同心丸”一样,同时扯开喉咙吼叫起来!

  当第一次吼叫扬起,燕铁衣人如流光,暴闪向李子奇下方,李子奇的双腿往下猛落的瞬息,燕铁衣那根竹棒已在一弹之下由裤裆中间插入了李子奇的小腹!

  惨号声应合着史炎旺口中的第二次呼救!

  史炎旺一边喊叫一边狂奔,心胆俱裂里眼前一花,燕铁衣的竹棒闪泛着班黄色泽当头抡到,明明是一根竹棒,到了眼角却已幻成了漫天的棒影,叫人搞不清那是真的,那是假的了……。

  大吼着,史炎旺双单齐挥并舞,挟以全身劲道猛迎上去,他眼里晃闪着班黄色的光影,却在迎击光影空虚中,被燕铁衣右手的突出短剑那么神鬼莫测的透腹刺穿!

  洒着血珠子的短剑几手连一抹光亮也没展现便又回鞘,燕铁衣头也不回的电射而去,他身形掠离了三丈多远,史炎旺的嚎叫声才裂帛般传出!

  人在半空个溜转,燕铁衣手中竹棒飞射花棚之下,“扑嗤”一声深深插回原来的位置--仍然状似支撑着底架,就好像这根染过人血,夺过人命的寻常竹棒原本毫未移动过一样!

  燕铁衣的影子宛似鸿飞,一闪而逝。

  这时,西园四周,已惊动了“大森府”的守卫及司职人员,他们正纷纷向园中聚集,展开搜索,查询叫喊声传来的确实位置。

  甚至在他们尚未找到尸首的时候,燕铁衣已经回到他的房中又走了出来,正随着总管事孙云亭以及另几个仆役站在屋檐下东张西望,彼此探询。

  孙云亭尽管沉着,但脸上的表情却也有掩饰不住的紧张与忧虑,他站在门口,目光悒郁的注视着西园的那边,默不出声。

  几个仆役则在私下窃窃交谈着,表情也都十分惊恐疑惑,燕铁衣问了他们几句之后,便肃立孙云亭身侧不开腔了,他的形色在童稚及纯真中流露出一种看似发自内心的惶悚不安,无邪的眸瞳里彷佛在为某些可能的不幸事件含蕴着默默的祈祷。

  西园中,隐约可见人影闪动,穿走进出,十分忙碌的样子。

  沉沉的,孙云亭开了口:“怕是出了事……”

  燕铁衣没有接答,表情惊悚,其他几个下人也停止了议论。

  叹了口气,这位总管事又道:“那几声喊叫,我隐约听见,先像是什么人在极度惊恐之下发出的求救声,紧接着又是两次惨号……唉,一旦人像那样号出声来,不是痛到了极处,就是吓到了极处……”

  燕铁衣心忖:“孙云亭倒是老经验了,居然说得不差……”

  他表面上却是一付畏惧瑟缩之态,完全像--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现在如果有人在观察他,绝不会相信他是除了“张小郎”以外的第二个人。

  微微侧首,孙云亭和蔼的问:“小郎,那前后几声呼喊,你听见了?”

  燕铁衣装做胆怯的道:“前几次叫喊声小的没听到,最后一次号呼小的倒隐约听见了;少的从西园转回来就躺上床去歇着等郎中来,听到这声惨叫,实在怕,又纳闷,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前面有了人声,才敢跟出来看看光景……”

  孙云亭沉声问:“你是多久以前回来的?”

  心裹一跳,燕铁衣立即保持惯常的音调道:“半个时辰之前,我是由屋侧那边转回来的!”

  点点头,孙云亭道:“那时我也不在,我到前堂办事去了;你幸亏回来的早,如果你还在园里,碰上--了什么凶事,恐怕也免不了有危险,以后千万要小心,府里恐怕要多事了,日子比不上往常那样太平了……”

  原来孙云亭是在关心自己--燕铁衣连声应是,暗中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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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中雄第三十章 鸿影杳 大隐于朝



第三十章 鸿影杳 大隐于朝

  西园那边,但见聚集的人更多了,声音嘈杂,来往奔走不停,不用问什么事,只要打眼一看这副情景,便晓得乱子包管出得不小。

  突然间,也不知是谁在那里下了命令,拥挤在西园内外的大批人手立即有一多半纷纷往四周展开搜索--以西园为中心,箭头扩指向“大森府”的每一个角落。

  有三条人影以极快的速度奔向了这边。

  燕铁衣眼尖,立即认出奔来的三个人里面有一个是丛兆,其馀两位,也是”前堂”所属的“府卫”。

  孙云亭面色沉重,阴阴晦晦的叹了口气。

  三个人眨眼间来到面前,丛兆的目光急速扫过燕铁衣的脸庞,他的目光中包含着一种询问却又惊疑的神情,然而,燕铁衣毫无反应,看上去仍然是那样的纯真无邪,那样的像被这场意外吓得瑟缩了……

  这时,孙云亭急忙迎上两步,低促的问:“三位老弟,西园里可是出了事故?”

  丛兆抹了把汗,哑着嗓门道:“可不是出了纰漏啦,咱们有两个人就在刚才不知被谁摆平在园子里了!”

  另一个方脸塌鼻的仁兄犹有馀悸的道:“乖乖,真不晓得是谁干的,好快好狠的手法,两个人的尸首隔着几十步远,却都肚破肠流死了个透,看样子,他们当时不单是敌不过那凶手,恐怕还在被杀之前遭到极大的震惊,两个人全凸着一对眼珠子,呲牙咧嘴的,整张脸盘全扯歪了,那付尊容,实在叫人不敢细瞧……”

  孙云亭呆了一下,面现恐怖之色:“你们尚未说明--到底是那两个人遭了毒手啊?”

  丛兆抢着过:“‘中堂’‘府卫’‘铁剪腿’李子奇,还有我们从外头请来帮场的‘双流掌’史炎旺,史爷也只是大早才赶到,连板凳尚未坐热呢,一条老命便已卖在咱们这里了,唉,惨啊……”

  第三名“府卫”是个风眼如豆,薄唇似削的人物,他眼睛一梭溜,尖声尖气的道:“刚才咱们‘堂首’业已交待过啦,叫咱们往府里四处去搜,说不定,那凶手还在府里,就隐藏在某个角落阴暗处……”

  “嗤”了一声,方脸塌鼻的那位露出一副既不屑、又有气的形态:“石侃,你就省省力气,别在这里活神活现,鸡毛子乱喊叫了;凭人家那种身手,连史炎旺、李子奇二人也除了送死之外没捞着人家半根鸟毛,咱们三个便真能搜出那人来又待如何?怕只怕上一口气才喘,下一口气就喘不动他娘的了!”

  叫石侃的这人不服气的道:“你休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们抡刀舞棍也十八二十年了,就会这么个窝囊法?你崔玉岗含糊,我石侃却不一定受吓!”

  那崔玉岗方脸涨红,冒火道:“娘的,石侃,咱们身份一样,地位相同,处在一遭这么长久,食在一起,拉在一起,你吃几碗乾银,有多下个份量,我姓崔的还不晓得?甭在这里混吹一道了,人家能放倒李子奇和史炎旺,咱们三人遇上,也一样全砸,你是抡刀舞棍出身的,死了的李子奇和史炎旺莫不成就要耍猴戏出身的?他们二人的把式绝不会比你差,结果呢?还不是空落个死不瞑目!”

  石侃瞪着鼠眼,直着脖子叫:“照你这么一说,咱们就不用再混了,通通一头撞死去球!”

  丛兆忙道:“唉,唉,这等光景了,大伙着急都来不及,那有功夫穷抬杠?别吵,别吵了,叫‘堂首’看见,包管都是一顿臭骂!”

  孙云亭也苦笑着劝道:“事到如今,也只有先想个什么妥善法子出来查明因由,预防后患才是,自己人争执太犯不上,谁又不是为着‘大森府’呢?大家还是心平气和为上……”

  脸上带着沮丧的神色,崔玉岗又道:“总管说得是……这一遭,若是找不出凶手来,府里的威信可要大受影响了,一旦传扬出去,多么失面子?请来助拳的朋友加上自己的一名好手,居然全都在光天化日之下横死在自己的宅第里,而且竟连杀人者的影子也没摸着一点,这,叫外头人知道了,‘大森府’所属无形中就矮了半截啦……”

  丛兆的目光又不由自立的移向燕铁衣脸上,燕铁衣的反应却十分畏惧,一与丛兆视线相触,立即惶惶不安的垂下头去,那样子,和他如今所扮演的角色身分可是配极了--谁不相信他是受了惊?

  背负着手,孙云亭摇头叹道:“自今以后、怕难有宁日了……”

  石侃不以为然的道:“总管,你大可放一百二十个心,这次意外,只是突发事件,缘乃我们失于不备之故,以后断不会再有类似不幸发生了,府里府外,立将加强戒备,严密防卫,贼人宵少,实难再越雷油一步……”

  孙云亭无精打彩的道:“但愿是这样的了。”

  石侃尖声道:“总管,你不能失却信心呀!”

  微喟一声,孙云亭慨然道:“我老朽一个,寒士出身,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便真不幸遇上了什么凶神恶煞,也不过舍此一具臭皮囊予他以报东主,又有什么其他法子?”

  石侃悻悻的道:“孙总管,有我们保护你!”

  强颜一笑,孙云亭道:“希望各位届时还来得及。”

  崔玉岗长吁一声:“娘的到了那等关头,我们能以自保,就算烧了高香了!”

  狠狠瞪了崔玉岗一眼,石侃道:“也没见你这样泄气的人!”

  崔下岗懒洋洋的道:“我不是‘府宗’或蒲大当家他们,他们功夫强,技艺高,遇上什么棘手货色自能担当,像我,有自知之明,如若碰到宰杀李子奇和史炎旺那个对头,则除了喊天也就只剩喊天的份了!”

  丛兆接口道:“就在西园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