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枭中雄
丛兆没有再坚持,他低声道:“大当家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燕铁衣摇头道:“尚不能断定,总要选择一个有利的时机,我会密切注意任何可供运用的空隙,不过,也就在这一两天内便须行动了,对我来说,潜伏在此的每一寸光阴都是迫切的,都应该充分发挥尽致,只要是对‘大森府’有打击作用的举止,我都会毫不放松,倾力而为!”
叹了口气,丛兆道:“如今,大当家业已是将此地搞得人心惶惶,神鬼不安了……”
深刻的一笑,燕铁衣道:“这才只是开始,丛兆,仅仅才是开始而已。”
在丛兆的静默中,他又道:“从此之后,我敢断言,‘大森府’必将一日数惊,惨祸连连--直到他们精神崩溃,意志涣散,打消了侵犯‘青龙社’的企图为止,否则,迟早‘大森府’要在最后颓倒,我会以最大的努力,运用任何可能的手段完成这个愿望?”
丛兆苦笑道:“以大当家的一身本事来说,像这样隐着干,‘大森府’可真是要吃大亏呢!”
燕铁衣缓缓的道:“丛兆,你似乎有些不忍心?”
丛兆坦然道:“回大当家的话,这是一个感情上的反应问题,无论‘大森府’有些什么不对,理直或理屈,我总在这里可混上好一段日子了,人嘛,免不了多少有点念旧,虽然‘大森府’与大当家的你比较起来,大当家的在我心目中份量要重得多,而且依情依理我也绝对会站在大当家的这一边,但眼看着他们一步一个坑的往里跳,心里头也好不恻然,不过呢,这也只是我放在心中的感触而已,大当家千万可别以为我会再生二志,人情嘛归人情,事理嘛归事理,该怎么做,我仍会怎么做,断不会因为我自家的私下情盛作祟而影响了根本大计……”
燕铁衣微笑道:“我不怪你,换了我是你的立场,我也会与起你一样的感触,丛兆,由此可见,你是个性情中人,也颇理智--但话又说回来了,选定了那一边,就得有始有终,永远站在那一边,正如你所说,人情归人情,事理归事理,你的痛苦我明白,不过这也正是你与令兄义气的表现,你们的做法是正确的,丛兆,‘青龙社’更不会亏待你们!”
丛兆真挚的道:“只要大当家能以谅解,我兄弟两个便效力至死,也毫无怨言了!”
燕铁衣侧视丛兆一眼,笑道:“以后,你的定力仍须加意磨练。”
呆了呆,丛兆忙问:“大当家,莫非我有什么地方不够稳!”
燕铁衣正色道:“不错,以今天的情形来说吧,你同崔玉岗、石侃两个人过来追搜凶手,一见到我,眼睛便不停的往我脸上转,这是极易启人疑窦的事,幸而他们做梦也不会朝我身上连想,否则,万一遇着个有心人,你这样不经意的疏忽便很可能露出破绽,引起怀疑了……”
啪的打了自己一下嘴巴,丛兆惶愧的道:“该死该死,大当家,我一定是情不自禁,连自己也不觉得便老是朝大当家脸上望过去了,我记得在见到大当家的时候,心里存着老大的疑惑--不知今天的这件事是不是大当家干的?当时又不能问,心里想着,约莫不知不觉总是朝大当家脸上望了,可是,说实话,我半点端倪也看不出来。”
燕铁衣轻轻道:“若叫你看出我的心事,别人也就能猜中几分了!”
丛兆道:“那时,大当家的模样,完全是‘张小郎’应有的神情,怕兮兮,惊楞楞的,看在人眼,简直……呃,小可怜一个,若非我知道底细,如果有人指出大当家真正身分来,我不以为他发了疯才怪!”
燕铁衣一笑道:“我也是逼不得已,便装--干一行,使得做一行。”
丛兆道:“不但像,当家的,你几已和你所扮的‘张小郎’融为一体了,大伙面前,你是‘张小郎’,私底下,你又是‘青龙社’的双龙头,有时,在大庭广众之前看着你,连我自己也在怀疑,你到底真正是那一个了?”
燕铁衣有趣的道:“真有这么玄法?”
丛兆忙道:“简直天衣无缝,像透了!”
站起身来,在黑暗的房中踱了几步,燕铁衣道:“有关骆志昂失踪的事,府里到现在尚未起疑吧?”
丛兆道:“还没有;不过照平常的情形说,这位荷花二少几天不回家虽不会引起府里疑虑,但若府里事情出多了,恐怕他们很快就会连想到这上面来,换句话说,骆志昂失踪的事,他们将要比我们预料的时间发现得早!”
顿了顿,他又迷惘的道:“骆志昂失踪的事情,早点被他们知道或晚点被他们知道,是否有很大关系?”
燕铁衣道:“没什么,主要的是让他们自己发觉比较有利,一则更增加他们的惊惶不安,二则叫他们越陷迷离之境,三则,‘大森府’对‘青龙社’的手段与力量也就要大大的顾虑忌惮了!”
吞了口唾液,丛兆道:“如是……呃,府宗不肯妥协,大当家会不会真个‘撕’了他的宝贝儿子?”
沉默了一下,燕铁衣道:“老实说,不会。”
丛兆又惊奇又纳罕但却如释重负的道:“真的?”
点点头,燕铁衣道:“当然--因为他的儿子在这整个事件里并没有错。”
抿唇一笑,这位枭中之霸又道:“但是,我们做出的姿态却必须叫他相信我们这么做--如果他坚持不肯放弃主见的话!”
丛兆道:“我想他是会相信你们将这么做的,因为连我也相信了,大当家昨天所表示的态度,倒真叫我替那位荷花少爷捏把冷汗……我一直在想,在担心,如果府宗受激而怒,引起反效果,大当家那还能轻饶了他的儿子?”
燕铁衣平静的道:“现在你知道我的心意了?”
丛兆道:“现在知道了,但大当家若不说,我绝不敢往这上面想……”
吁了口气,燕铁衣道:“人的嘴巴说得硬点,也能替自己打气,甚至对你,我也不能表示自己已软了心,丛兆,以后你会知道,有些时,我也是相当宽厚仁恕的。”
丛兆笑道:“大当家一向宽于待人,这是我们都晓得的事。”
燕铁衣道:“并非‘一向’,而是‘有时’,其中有所分别,你高帽子不要给我乱戴。”
二人又低声谈论了一会,然后,丛兆辞去,像来时一样,那么谨慎,又那么轻巧灵便的匆匆消失于黑暗中……。
飞雪的小屋 扫校
枭中雄第三十一章 施铁腕 芒寒罩魂
第三十一章 施铁腕 芒寒罩魂
燕铁衣的第三步行动比任何人预期的都更要来得早,就在拂晓前的一刻,他换了全身黑衣黑头罩,黑披风,黑靴,腰插短剑,非常隐密的潜出了他的居处,一路隐着身形绕向了西园的另一边--那里有三排精舍,其中,便住着“铁君子”黄丹以及“丹顶红”孟皎。
谨慎又巧妙的躲过了几处哨卡及守卫,燕铁衣神鬼不察的来到了三排精舍中最后,也是最靠外的那一排,他早已探悉,在这排小巧雅致的屋宇之内,共分七间住着十多个人,孟皎便独居于头一个房间里。
在避过了一拨巡逻队伍之后,燕铁衣又静候了一会,当他确定附近再没有什么人迹与可能的危机后,他靠近孟皎房外的窗口,用短剑轻挑窗栓--“喀”声细响,木栓已被挑开,人已越窗而入。
房中一片漆黑,但房中的人反应却快得出奇--
黑暗与燕铁衣的双脚刚刚沾地,一个冷沉的口音倏然响起:“谁?”
微微点头表示赞许,燕铁衣手中的火摺子“哺”声抖燃,在那一点细弱又跳动的火头下,他好整以暇的走过去将桌上的银烛点亮,然后,他转过身来,目光冷清的注视着业已站到床下的那人。
孟皎是个容貌十分堂皇的人物,方面大耳,皮肤白细,体格也相当壮实,看上去,他该是一位高官富贾的模样,却不似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江湖黑道煞星。
现在,孟皎正沉稳又镇定的打量着燕铁衣,神色毫不紧张,更不惶恐,只在双眸的闪动下,有那么一丝迷惑的意味……。
窗户已在燕铁衣进房之后掩好,莹莹的烛光有些轻微的摇晃,将燕铁衣的身影拖印在墙壁上,显出一股独特的诡异气氛,全室静寂,空气在冷瑟中别有一种僵窒般的沉重……。
孟皎身上是一袭灰色中衣,他赤足站在地下,视线绝不乱转,只定是望住燕铁衣,同时,双手横叉腰际--那里,有两口掩隐在衣内的什么物件突凸着。
四目相对,一刹那,他们全发觉对方都有一种尖锐与寒冽的眼神,俱有这类眼神的人,也皆是有着绝对自信及超凡定力的人……。
于是,孟皎先开了口,语声淡寞而平缓:“你是谁?”
燕铁衣低沉的道:“这是个千篇一律的无聊问题。”
孟皎的白脸上浮起一片酷毒之色,他冷森的道:“此时并非适宜来客造访之时,朋友你专挑了这么一个时间前来,显见是来意不善了?而且,你进房的地方不对,想更是有心挑衅?”
燕铁衣平静的道:“你说对了,孟皎。”
慢慢展开一抹笑容,孟皎道:“你知道我?”
燕铁衣道:“否则我怎会来?”
表情突然一变,孟皎阴沉的道:“朋友,昨天西园中被杀的两个人,是你干的吧?”
点点头,燕铁衣道:“不错,是我。”
孟皎漠然道:“你有一副好身手!”
燕铁衣道:“承赞了。”
上下打量着燕铁衣,孟皎又无动于衷的道:“此时此地,你以这付姿态能来,想是也要如法泡制了?”
燕铁衣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是的。”
有些轻蔑的一笑,孟皎道:“我可不是史炎旺,也不是李子奇,只怕你会多少有点困难。”
燕铁衣道:“我知道,你比他两人都高明得多,甚至强上数倍!”
一昂头,孟皎自负的道:“正是--然则你有把握做到你对他们所做的?”
燕铁衣道:“总要试试。”
孟皎狠声道:“若是做不到,你今天就也会像他们一样了!”
燕铁衣生硬的道:“我已考虑到这一点,我也清楚你,孟皎,你不是一个仁厚的人,到了你手,你从未予你的敌对者有过喘息或求恕的机会,你总是把他们由活人变成了死人,而且,手段极其残酷。”
孟皎木然道:“我一向如此。”
燕铁衣道:“所以有人称你‘丹顶红’--一种天下最毒的毒药!”
并不愤怒,却是得意的笑,孟皎道:“看来,你对我是下过一番研讨功夫的。”
燕铁衣道:“这就是你的不幸了。”
孟皎唇角微撇道:“怎么说?”
燕铁衣悠闲的道:“我十分了解你,知道你的一切,但我仍然来了,这表示我不在乎你,反之,设若我自知对付不了你,我当然不会来惹你,我是个珍惜性命的人。”
深沉的笑笑,孟皎道:“你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但未免过份张狂了些!”
燕铁衣道:“希望你一直这样以为。”
烛光摇晃问的暗影,映幻得孟皎的形容有些阴晴不定,他缄默片刻,低缓的问:“你为什么来找我?”
燕铁衣道:“因为要杀你。”
孟皎的眼皮子不由自主的跳了跳,他冷冷的道:“我们有过旧仇?”
摇摇头,燕铁衣道:“没有。”
孟皎不解的问:“是我不自觉中开罪过你或与你关系的人?”
燕铁衣道:“也不。”
孟皎沉着的道:“那么,是为了什么?”
燕铁衣语声冰寒:“简单的说吧,你来错了地方,帮错了人。”
全身一震,孟皎脱口而出:“你是‘青龙社’的人?你是--”
燕铁衣的动作恍同闪电,不知他如何出的手,一溜寒光已暴射孟皎面门,在孟皎凌空倒翻的瞬息,又是七十九剑形同一面倒撤的芒网反罩而上!
在流灿呼啸的光刀里,孟皎身形穿掠腾挪,在此斗室之舍却做着广原千里般迅捷自如的闪躲,一个扑地旋,双手猛起--每只手上至已套上了一只布满寸长利锥的钢丝手套,这付要命的钢丝嵌锥手套有个名称:“飞魂爪”。
燕铁衣往侧微移,短剑在幻成一圈圈连串的光弧旋动中,剑身割裂空气,由光弧里往外伸缩闪击,彷佛剑虹贯月,满室皆寒!
孟皎翻飞准确,双斤狂砸猛击,力逾万钧,流动的劲势呼轰作响,宛似整间房子全在震动!
猝然剑隐人出,燕铁衣抖手十掌劈去,孟皎却挺身扑进,“飞魂爪”上下交击,左右合进,?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