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枭中雄






  燕铁衣赶忙装成又惊又怕的神态,微颤着道:“小……小的不敢,章公子,小的只是来向大小姐回禀差事的,小的这就走……”

  骆真真重重一哼,怒道:“留在这里,不用怕他,小郎,这一次我看他还敢把你怎样?简直喧宾夺主了,岂有此理!”

  章凡急忙陪笑道:“得.得,我的好真妹,我就看在你的玉面上饶了这奴才,你别生气行不?”

  骆真真冷板板的道:“人家惹你啦?人家又犯了什么错?凭什么要你去‘饶’他?莫明其妙!”

  表情变了变,章凡有些挂不住的道:“真妹,何必嘛?下人面前,老是出我的丑?这些天来,你总不给好脸色我看,我又没得罪你,好歹你留点情份,我再不济,也比个下人要高上三分吧?”

  骆真真不屑的道:“也不见得!”

  怒气顿升,章凡一转,厉叱道:“大胆奴才,还不给你家少爷滚开,还在这里又想讨打?不开眼的东西!”

  燕铁衣悚栗的道:“是,是,小的这就走--。”

  骆真真尖声道:“别理他!”

  燕铁衣可怜兮兮的道:“大小姐,我还是先走吧,你做做好事,要不,我又要受苦了………”

  咬咬牙,骆真真猛一跺脚,急步走开,章凡狠狠瞪了燕铁衣一眼,像只癞皮狗的蹶着屁股匆匆赶了上去,一面跟在骆真真,背后低声下气的连赔着不是……

  如释重负的吁了口气,燕铁衣也迅速离去,他刚刚待要转过前面那片疏林回到住处,林中,丛兆已一溜烟般窜了出来。

  往傍一闪,燕铁衣低促的问:“有事么?”

  丛兆左右一望,小声道:“大当家,今早的事,是你?”

  点点头,燕铁衣道:“是我。”

  眼皮子下的肌肉跳了跳,丛兆咋舌道:“我的老祖宗,大当家你可真狠呀,我做梦也没想到你会这么个快法!”

  目光四巡,燕铁衣谨慎的道:“兵贵神速,迟则生变,我冒险来此,可不是和他们磨蹭着玩的!”

  丛兆咽了口唾液,有些紧张的道:“大当家,我特来禀告,刚才‘府宗’业已问到骆志昂的去处,他晓得这位荷花二少已经两天没有回来,似乎也有些觉得不妙,立时派人四处寻找去啦!平时他才不会如此小题大做,但纰漏一出多,他好像也敏感起来……”

  深沉的一笑,燕铁衣道:“很好,他不用多久就会知道他宝贝儿子是失踪了。”

  丛兆压着嗓门道:“大当家是否准备,把这件事向‘府宗’摆明?”

  燕铁衣道:“当然,要不他怎能肯定骆志昂到了那里?摆明了才能谈斤两,我另外还有掳去他儿子的证据给他,好叫他相信这不是唬他的!”

  丛兆舐舐嘴唇,道:“大当家要小心了,风声会越来越紧!”

  燕铁衣平静的道:“我晓得;你自己也注竟要沉住气,别露了底,这可是拎着脑袋玩命的事!”

  苦笑一声,丛兆乾涩涩的道:“我业已是骑上虎背啦,大当家,还能不撑到底?你老放心,我会谨慎……”

  燕铁衣颔首道:“你快走吧,别叫人看见起疑--”

  拱拱手,丛兆又像方才一样,一溜烟闪进林中不见。

  沉思月刻,燕铁衣缓行向前,一面走,他一面在考虑下一着棋该怎么摆,在这强敌四伺的环境里,他深切知道,每一步俱关生死,每一着皆系成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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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中雄第三十三章 莲心苦 柔肠铁胆



第三十三章 莲心苦 柔肠铁胆

  就在“大森府”这一片风声鹤唳的气氛中,燕铁衣一连十天没有展开新的行动,他有心要敌人们处于一种极度紧张的疲惫里,他希望对方会在精神压力的过份负荷下失去惯常的反应,他也有过这样的经验,当人们日夜不停的使身心处在动态的惊悸中时,就会逐渐变得麻痹、迟钝、而幻觉丛生了……。

  当然,现在“中州宰”骆暮寒亦已确定他的宝贝儿子是“失踪”了,唯一尚不能确定的是他儿子落到了什么人的手里,他非常清楚他的儿子,断不会自行离家出走的,况且,也毫无出走的原因,在这等节骨眼上,骆暮寒委实不敢向好的地方想,因此,他的脾气也就越发暴躁,“大森府”更就愁云惨雾,人人自危了……。

  燕铁衣冷眼旁观,知道他再进一步行动的时机又快来到。

  目前,“大森府”向“青龙社”挑衅的计划,似已暂时搁浅了,他们虽然力量早已齐备,却因为这连续不断的意外事件而不得不强行延缓举兵,他们有这种预感--不幸的迭次发生,必然与他们侵犯“青龙社”意图有着关连,纵使他们这时还摸不清症结的所在,但有些人业已联想到“青龙社”的头上了。

  这些人里,包括了“大森府”的“府宗”骆暮寒,以及“大地十剑”中的第三剑“光轮”章琛等,只是,他们苦于拿不出实据来,这种大事,光用推想猜测是不够的,谁也知道如若一旦传扬山去,在无凭无据的情形下,其后果对“大森府”来说将是如何严重!

  于是,他们只有一面竭力设法寻找骆志昂的下落,一面等待……。

  这七天,对双方而言,都是漫长的、难熬的。

  “大森府”方百有一种固执却有效的看法--他们认为,只要骆志昂不死,掳去他的人便必有所图,迟早也必会那“大森府”接头,那时,这个谜团便可打破了,当然,届时如何应付,也只有到了时候再说。

  目前,他们除了尽人事的去查探之外,便只有等着对方自行出面。

  九名好手的连续遭到狙杀,“大森府”自然也不能放弃追究的责任,不过,这些事比起骆志昂的失踪来,却变得次要了……。

  燕铁衣一向的主张是制敌机先,保持旺盛的攻击精神,所以,“大森府”在期待,他却又要展开一连串的计划,他要在“大森府”现在的迷惘恐惶处境中,再加强其震撼与打击的效果!

  同时,他决定,要在这连串的行动完成之后,才让“大森府”明白骆志昂的下落,--易言之,那时也就是提条件、谈斤两的时候了。

  他准备对付的下一个目标,是公孙大娘。

  公孙大娘是一般江湖人给她起的称号,她的真姓名是公孙莫愁,五旬的年纪了,看起来犹如三十许人,长得可算漂亮,但眉目顾盼之间,却仍然有着那么一股子俏味;公孙大娘早就寡居了,却是谁也不知道她以前的至今是那一个,她的外表相当秀雅,白白净净的,清清爽爽的,除了看起人来有些带邪,她若不开口,便不十分像个江湖人,她的大半生,有着很浓厚的传奇色彩,譬如说,没有人晓得她的来处,也没有人晓得她的去处,在二十年以前看她就是这副模样,二十年后却依旧如昔,大家都知道她的武功很高,但却估不透高到什么地步,因为和她动过手的人就没有活着再出来现世的。而她擅长那一门技击之术,特点何在亦无人知晓,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少有朋友,离群独处,行踪飘浮却又亲善心狠的这么一个人!

  但是,燕铁衣却要比别人多知道她一点,燕铁衣晓得公孙大娘一身本领里,最高明的就是她的轻功,而燕铁衣也知道她的师承,公孙大娘的师承不是别人,便是她的丈夫--当然,该称为她死去的丈夫了,公孙大娘的丈夫乃是在二十五年以前即已退隐江湖的一代怪杰”海天飞鸿”钟雁影,在当年,钟雁影的轻身术乃是宇内一绝,少有并论者,公孙大娘是他的浑家,整日厮磨,在这一门上的修为,那还错得了?

  二十五年是一段十分漫长的岁月,白云苍狗,世事多变,公孙大娘的那段过往早已湮没于人们的记忆里了,同一个时代的人不敢说绝无仅存,却也少得可怜,人与人相遇聚合的机会又不多,再加上公孙大娘的来去无定,神出鬼没,就越发使人摸不清她的底细了。

  燕铁衣之所以比旁人多知道公孙大娘一些,是因为他在武林中的地位与潜势力所使然,他的人多,接触面就广,接触面一广,就有较多的机会得悉某有意义与无意义的内幕秘辛,公孙大娘的身世,他即是凭着这个原因比一般人深入几分,实则,却仍欠详尽。

  燕铁衣对自己是有信心的,他也永远斗志昂扬,他这半生已经过了太多的凶险,与大多的强悍对手做过生死之搏,所以,他并不以为公孙大娘有什么特异之处,在他看来,江湖生涯原就是一串连着一串的争战干戈所组成,原就是血腥和暴力的反映,这个环境里的存在价值便乃一种本身实力的残酷竞赛及抗议,要活着,即须与不同的对手挣扎,胜了,向前迈进,败了,就地躺下,如此而已,公孙大娘,也不过是他生存过程中另一个阻路的对手罢了。

  他早已事先探明,公孙大娘每天清晨都有亲往府与南墙后花圃中采花的习惯,公孙大娘喜欢花,尤其是太阳未出之前带着露水的新鲜花儿。

  昨晚上,燕铁衣已经十分自然的向孙云亭讨过来一桩差事--五更天出府去到老横街替孙云亭端“桂子豆腐脑”,这是孙云亭嗜食的早点,平常都是阿贵跑腿,但阿贵贪睡,老是误了孙云亭进膳的时间,所以燕铁衣就殷勤的自愿接下来,孙云亭非常欣喜,还着实夸了他几句,燕铁衣知道,孙云亭要吃的这种“桂子豆腐脑”只是老横街的“五福茶楼”有得卖。

  于是,天还未亮,他已故意揉着一双惺忪睡眼,手与提着瓷罐子,看上去迷迷糊糊的出了侧门,当然,谁也不知道他衣衫里暗插着的短剑。

  一穿侧门,燕铁衣朝着老横街的方向走出极短的一段路之后,马上绕个圈子转向围墙的南面,他晓得那里也有一道平时极少使用的便门,从便门进去,即是那座花圃了。

  他不越墙而进,因为他知道墙后每隔十步便有一名守卫,正对守卫的十步之外,亦有一个暗桩,如此枞横布置,戒备极为严密,即使有着再高的轻功,也难以保证不漏形迹,他现在却不愿去漏这个形迹。

  花圃的这一边,是由一道墙隔着的,府里人称南墙,南墙后的花圃,已算是内宅范围了,燕铁衣事前细心观察过,这座花圃也有二十丈广阔,四角各有两名守卫,便门左近,则有一名“府卫”轮值,由花圃到最近的建筑物,高有五丈之远,如果他行动快,应该来得及脱身。

  轻俏的,他伸手在便门上敲了几下。

  立即,一个沉厉的嗓音带着紧张意味的从里面响起:“那一个?”

  燕铁衣赶忙清清脆脆的回应:“是我,张小郎,张管事派我来给爷送早点来啦,‘五福茶楼’的‘桂子豆腐脑’,里头轮班的可是‘后堂’的马爷吧?”

  铁栓拉动,门儿开了一线,那人的半边冷脸一晃,总算看清了“张小郎”,他启开门,让“张小郎”进来之后又立即关上下栓。

  燕铁衣呵腰陪笑:“马爷,果是你,真辛苦啦。”

  其实,这里的轮值顺序,燕铁衣早由丛兆那里得悉,他盘算到今天拂晓的这段时间,正好轮上“后堂”的“府衙”“快刀”马大宾,而是在前天他已借故同马大宾接近过,令马大宾对他有了印象。

  生了一张冷木面孔的马大宾以一种怀疑的眼神打量着燕铁衣,硬板板的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燕铁衣脸堆谄笑,低声道:“回马爷,是总管事叫小的送早点来,‘五福茶楼’的‘桂子豆腐脑’,冰糖熬的还滚烫呢……”

  马大宾哼了哼,道:“老孙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体贴人啦?居然送好吃的给我吃!”

  燕铁衣道:“不,马爷可别误会,这可不是总管事的意思,是‘府宗’昨儿晚上交待下来的,‘府宗’说,这些日来,各位爷全辛苦了,应该多吃点好的滋补滋补,叫总管事注意着办,总管事一想,先从‘府衙’级的爷们开始吧,首先,在各位正式交班用膳之前,先送上一顿美味点心……”

  嘿嘿一笑,马大宾道:“我说呢,老孙怎么会忽然客气起来了?原来还是府宗的交待,妈的,若是老孙呀,我们就算饿死他也不会皱皱眉头!”

  燕铁衣呐呐的道:“这……马爷……小的不知道……”

  刚伸手要接燕铁衣提着的瓷罐,马大宾忽又问道:“你小子怎么不从前面过来?偏偏绕这个偏门?”

  燕铁衣连忙压着嗓音道:“前面值班的‘府卫’还有四个,小的若从前面来,轮到马爷你,岂非只剩下一点残汤啦?小的心里一转,不如先绕来这里,马爷吃过之后,小的再从此地走正门回去,让他们喝马爷的残汤……”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