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枭中雄
的残汤……”
“唔”了一声,马大宾道:“看不出你小兔崽子还蛮有点孝心,好,你这记马屁算是拍对了,多巴结着点,今后有你的好处!”
燕铁衣一派恭让之色:“马爷多照顾……”
又伸手来接瓷罐,马大宾不满的道:“他娘的,这一瓷罐子才装多少豆腐脑!犹要分开给五个人吃,一个人怕不只有一口的份?老孙连他妈慷他人之慨也不肯,看他能搂几个黑心钱带回自家去?真正狗操的!”
燕铁衣阿谀的道:“马爷多吃点,没关系。”
手一挨着瓷罐,马大宾又咕哝着:“那儿还滚汤?凉都凉透了!--”
燕铁衣往上一凑,低笑道:“马爷,你老别忙,先吃这个!--”
猛一抬头,马大宾还没看清燕铁衣脸上的表情,左胸一阵剧痛倏起如绞,一柄短剑,业已又准又狠的透入了他的心脏深处!
面孔骤然歪曲,马大宾嘴已空张,却发不出声言来,他的右手刚刚本能的摸向刀柄,却在离着刀柄的寸许处垂落,整个身子抖了抖,便那么软绵如泥般颓倒。
一把抓着马大宾的身体,燕铁衣将他拖到一排花架底下,然后,燕铁衣走向最近的一个角隅上,十来步远,他已看见了那两名守卫。
两个人是对坐着的,模样似是十分无聊;面朝这边的那名大汉,一眼瞥见了燕铁衣的身影,正自一愕,尚未及发声询问,燕铁衣已作揖道:“二位大哥辛苦了。”
就这一句话,他手中暗握的两粒尖锐石子已“猝”然飞射,声起人倒,那两名大汉一个往后仰,一个朝前仆,两粒石子,分别嵌进了他们的前额与后脑。
连正眼也没多瞧,燕铁衣笔直走向另一个平行的角落,这一次更简单,他右一个闪旋中便各点了那两位仁兄的“死穴”,丝毫声息不带,他业已解决了这边的三拨警卫。
剩下的,就是等待了。
等待那位“风韵犹存”的公孙大娘,她是喜欢花儿的,尤其是清晨中沾着露珠的花儿。
天,朦朦亮。
一条纤细的身影,──娜娜的自南墙月洞门中走进了花圃,她一袭素裳,手里抬着一只精巧的紫竹小篮,形态十分悠闲,这样的外貌,倒与那天燕铁衣听她在群英堂会议中说话的粗鲁腔调,大不机合呢……
来了,公孙大娘。
燕铁衣并不托大,他已找了一根弃置地下的木棒握在手里,这根宛似锄柄的半朽木棒,在人家眼里只是握木棒,但在他手中,则不啻一柄威力无穷的利剑了!
于是--
当公孙大娘刚刚走到这边,俯身去检视一丛花束的时候,燕铁衣已从另一片花丛里轻轻走去。
公孙大娘半俯的身子突然一僵,按着她缓缓转回头来,水伶伶的一双媚眼注定了燕铁衣;纵然她这时的眼神有些儿迷惑与讶异,但燕铁衣却不能不承认,这一双五十岁妇人的眼睛,却仍俱有那种妖娆少妇的魅力--不是口闻其声而能以预料及的那种魅力!
站了下来,燕铁衣微笑颔首。
公孙大娘也已面对着他,那张白净而毫无皱褶的细嫩面庞上,惊讶不解的神色已迅速的由颖悟恍然的表情代替……。
低柔的,燕铁衣道:“我该称你公孙大娘呢,仰是锺夫人?”
平静的一笑,公孙大娘的声音虽然粗哑,但这时靠近听着,却似带着磁性,顺耳得多:“那个出没无常,来去无影的刽子手,就是你了?”
点点头,燕铁衣道:“不错。”
公孙大娘沙沙的道:“我不得不说--你是高手。”
燕铁衣一笑道:“谬誉了。”
上下端详了燕铁衣一会,公孙大娘道:“看样子,你不像每次都从外面潜身,而是一直就在这里卧底的?”
燕铁衣道:“我是。”
公孙大娘幽幽一叹,道:“我们真惭愧。”
燕铁衣和气的道:“不必自责,公孙大娘,你们是明的,而我在暗处,自古以来,以暗打明就是明里的人要光吃点亏,我只不过占着这么个优势而已。”
公孙大娘平稳不波的道:“你--就是以你身上所穿着的这种身份隐伏于此?”
燕铁衣道:“是的,一个小厮。”
公孙大娘道:“可真委屈你了。”
童稚似笑容浮在燕铁衣脸上,他道:“好在时间不长。”
水盈盈的大眼一转,公孙大娘道:“你在等我,是吗?”
燕铁衣颔首道:“我在等你。”
公孙大娘道:“显然,我是你黑名单上这次的目标了?”
燕铁衣道:“我很抱歉。”
轻理鬓发,公孙大娘妩媚的道:“不必--你一旦面对了我,我已明白你是怀有这种决心来的,否则,你不会让我发现你的真面目,我要再说,你的确很行。”
燕铁衣笑笑,越觉得那天在“群英堂”中发言的她,那种音调措词与现在的她,绝不能想像为同一个人:“承你高看,我更觉歉疚了。”
公孙大娘又抚理了一下发角,这时,燕铁衣才注意到她有一头乌黑如云,不让青春女的秀发--公孙大娘低声道:“你对我,似乎很有把握?”
燕铁衣道:“尽力而为也就是了,我知道你很有几下子。”
半眯着眼睇瞄着对方,公孙大娘微笑道:“或许,你比别人对我知道得多一点,但怕也不完全,是么?”
燕铁衣承认:“你说得对。”
带着点怪异意味的一笑,公孙大娘道:“你这人非自负,我看得出来,你是属于那一类型的人--刚强、果断、勇猛、残忍、冷静,而且,胆大如虎!”
燕铁衣道:“我也不一定有这么完美。”
公孙大娘道:“让我猜猜你是谁,好吗?”
燕铁衣耸耸肩,道:“可以,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
从偏着脸,在淡茫的晨光下,公孙大娘此刻的神情,绝不似一位五十岁可称之为“老”的妇人,她更像是一个俏丽而明媚的少女了:“你的外表看上去十分年轻,像一个少不更事的大孩子--十八九岁?或者二十一、二岁?但你的武功,尤其你的精练老辣,却和你的外表绝然不衬,你这样的年纪,居然已有这么深湛的火候?你能独力狙杀了史炎旺、李子奇,更能在极短的时间里解决了孟皎和黄丹,这样的本事这样的机智,不可能吻合你的年龄和你这样纯真的外表,但是,事实上却又确然是你干的,普天之下,有谁能符合你的情形呢?”
燕铁衣安详的道:“我想,你大概猜中了?”
公孙大娘温柔的道:“是的,燕铁衣。”
吁了口气,燕铁衣道:“你很聪明,反应更快。”
眸瞳中闪过一抹凄然的神色,公孙大娘缓缓的道:“但是,却太迟了!……”
燕铁衣心里有些难过的道:“我也觉得遗憾,公孙大娘,但我没有选择。”
点点头,公孙大娘道:“我可以了解你的处境。”
舐舐唇,燕铁衣道:“公孙大娘,你的武功一向高深莫测,尤以轻身之术,闻说更有独步之处,你可以奋力一搏,倾以所能,仍有很大的机会……”
公孙大娘黯然一笑道:“对你,燕铁衣,我在来此之前,已有过了一番探查,你的武功深浅,我已大致心中有数,曾有一个生平挈友向我提过忠告,叫我切莫与你单打独斗;这位挚友对我所具有的功力了如指掌,同时,他在三年前也亲眼目睹过你的本领,他告诉我,说我不会是你的对手……”
燕铁衣心忖--此人平素在人前口气粗厉不雅,但私下却实则极度娴静明理,闺秀大家之风,恍同两人,于是,他口中道:“你没试过,怎就气馁?”
公孙大娘苦笑道:“我没挨刀,也可预知刀割肉的味道不好受--事实总不能以空谈或骄言去改易,燕铁衣,我可以和你抗拒一段时间,但是,我不会怪你!……”
顿了顿,她又道:“而这个结果,你必也是知道的,否则,你不会冒险!”
燕铁衣慢慢的道:“我不习惯退缩,公孙大娘,胜败其次,尽力而已。”
公孙大娘伤感的道:“埋骨于此,至少也比曝尸荒野要好……”
燕铁衣道:“还不一定。”
公孙大娘振作了一下,道:“世上不会有太多违反常规的奇迹--尤其奇迹不会在我身上降临,我自己知道,我并不算个好人,难邀上天如此宠护……”
手上的木棍掂了掂,燕铁衣憾然道:“公孙大娘,你不该有这个习惯--喜欢花,更喜欢亲自采拈清晨沾着露水的花,否则,我们之间就不会有现在的一幕了,至少,暂时不会有。”
低喟一声,公孙大娘道:“花瓣是纯深无瑕的,它红的是霞,白的是雪,黄的便有如赤子之爱,它柔嫩而温馨,带露的花,更为清新娇美,点尘不染;我喜欢这样的花儿,它使我心中平静安详,感到恬怡,使我还相信人间世上总还有纯深的真挈的东西存在……很可笑,是么?你到了我这种年纪,或许可以体谅我这时的心境了……”
默然半晌,燕铁衣觉得自己心腔在收缩,血液奔流加快,但是,半点狠劲也提不起,丝毫杀机也染不上,他只感到一片安详,一片平静,一片柔和,就宛似在与某位多年友好共话家常一般,情绪上竟是如此的恬适无波……”
公孙大娘又晦涩的道:“好吧,燕铁衣,可以动手了,我不希望耽搁你的时间,等着你催我上路,就太不落槛了--我会试着挣扎一下,我们彼此,全不须客气……”
燕铁衣极快的望了望天色,道:“公孙大娘,恕我得罪了。”
公孙大娘黯然道:“我们--全是势非得已。”
燕铁衣手中的木棍指向了公孙大娘的胸口--快得就像这只木棍原本便是指着那个部位的;公孙大娘一滑三步,却在那三步滑出以后幻术似的闪到了燕铁衣的背后,也像是她原本便在燕铁衣背后一样!
没有回头,燕铁衣的短剑向后飞闪,一晃而过!
公孙大娘竟随着剑尖的来势轻轻飘出,彷佛她是被那股锐利的剑风冲荡出去似的,而眨眼间,她手上的紫竹篮已罩往对头头顶。
燕铁衣的木棍朝上指,却又在上指的同时点到公孙大娘咽喉之前!
公孙大娘身形微晃,业已──婷婷的站到了一株花茎上--那么细弱的花茎承受住她整个的重量,竟连稍稍弯曲的迹象也没有,而风吹茎拂,站立其上的公孙大娘也跟着隐隐摇晃了。
于是,一抹冷电宛似来自九天,直取公孙大娘眉心!
就似一只玄鸟般飞起,公孙大娘的左手紫竹篮飞翻,右手现处,一件七尺长的如指软剑,已流灿生辉的暴指燕铁衣!
燕铁衣的短剑适时竖天。
“铿”火花四溅,长蛇也似锋利软剑昂抬三尺。
狭长的黑影锋刺里神光莫测的敲向公孙大娘面颊。
公孙大娘的身影随着木棍的来袭,居然“呼”的一声顺着棍的挥势翻了一个空心转,长剑笔直刺向燕铁衣心脏部位!
这一次,燕铁衣猝然矮身暴进,木棍猛扫,却在劲风骤起之际幻成漫天棍影,齐罩而下。
公孙大娘就在狂风暴雨也似的棍势中穿走游闪,脱颖自出。
但是,一溜寒芒却像老早便等候在她脱出的那个部位似的一闪刺到。
公孙大娘长剑硬迎,力磕敌人的短剑。
然而,木棍又将九十九击融为一击,简直看不清那是虚、那是实的有若浪潮般蓦然包卷过来。
公孙大娘横身平着逸出,如带长剑映起一抹水伶伶的光华,彷佛半面扇弧形回扫那似桩的棒影--
但是,怪事出现了,木棍的暗影与劲力还在融合着充斥于空间,而燕铁衣本人却已来到了公孙大娘飞逸的去路上,刹眼里,公孙大娘锋利长剑将木棍削为片片旋舞,但当她骇然发觉燕铁衣的身形时,长剑却已不及收回,身体更不及转变方位了。
眩目的光芒寒凛,有如冷焰一闪。
公孙大娘被那股撞击之力猛捣得摔跌地下,肩头血流如注。
这位本领奇高的江湖女杰,这时却在绝望与沮丧中漾起了迷惘,她痛苦的爬坐起来,目光怔愕的看着燕铁衣,不解对方为什么会这样做--刚才那一剑,燕铁衣可挑选她身体上的任何部位刺戳,可是,燕铁衣却只插入她的肩头,没有取她的性命。
站在公孙大娘前面正步,燕铁衣归剑入鞘,眼神清澈而柔和。
嘴唇蠕动了几下,但公孙大娘却宛似喉中哽噎着什么,她脸上的肌肉颤抖,很久没挣出一句话来。
燕铁衣平静的道:“当内力贯注于所持器物之中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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