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枭中雄
是在冷酷血腥的江湖风云中一个帮会极其平凡的陨落,虽不幸,却微淡,好像一点泡沫于惊涛骇浪里破灭;‘大森府’有其原则,它的人便循此原则去做,难免引起杀戮、牺牲、及残忍行为,这些人的行为乃忠于他们的组合理想,对他们自己来说:势非得已,并没有什么不是处。然而就对方而言,则免不了怨恨,可是在怨恨中,又何尝不知敌人的不得已,因为在求生求变的争斗中,一旦磨擦,便是如此的局面了,千百年来,两国交兵也好,结社对峙亦罢,莫不如是……”
骆真真谨慎的问:“小郎!你说这些话的意思是?”
挚诚的展开一抹笑颜,燕铁衣道:“我的意思是指,如果有一天,有一个人为了他所属的组合生存绵延,为了防止千百人命的牺牲,也为了忠于他的原则而做出了某些残酷行为或狠毒手段时,希望你能谅解他,宽宥他……”
眸瞳中是一片雾似的茫然,骆真真好像明白了一点什么?觉悟了一点什么,但却又一时抓不住,剖不开,那种隐隐约约的不安感触,彷佛小小精灵一样闪移不定,地想体会出这个似隐似现的意念来,可是越急越解不开这个谜结,她烦躁焦灼的道:“你要说什么?小郎!你在暗示些什么?你到底是谁?小郎,告诉我,别再叫我心急,我已经受够了……你一定在暗示我某些事,小郎,你,你是谁?”
从怀中摸出一封信来,燕铁衣微笑道:“这封信,大小姐,有人叫我交给你,但是,请在我离开之后再拆阅;现在已经到了我向你说多谢的时候了,大小姐,你待我这么好,我会永记在心头。”
骆真真意乱如嘛,惶惶不安的道:“为什么说这种话?小郎,是谁叫你把这封信交给我?我心里好乱,小郎,你的口气似在同我道别,小郎,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真快憋疯我了!”
双手呈上信函与药包,燕铁衣深深一哂:“大小姐,世上有些事,我认为顺其自然,要比先期揭示更有意义得多……。”
不待木然接过信函及药包的骆真员再有所表示,燕铁衣已转身自去,他走得极快,只一瞬间,即已消失在蒙蒙的晓色中了……。
僵立门扉之前,骆真真神情惊惶而怔忡,这陡然间,她若有所失,悠悠晃晃,宛似心里全变成一片虚无空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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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中雄第三十八章 仁无敌 剑心是佛
第三十八章 仁无敌 剑心是佛
大步往前走着,燕铁衣的形态有若一个慷慨赴死的壮士,凛烈而湛然,这时的他已完全成了本来的他,丝毫“张小郎”的影子也找不着了。
来到“大森府”不及一月,酸甜苦辣的滋味全已尝遍,而他所计划的每一件事,都已有了明确的行动与结果,好比双手剥笋,遂层揭开,业已到了最后接近笋心的时候--他的目地全已达到,已经没有、也不可能再潜伏下去的必要,现在,就到了揭露展相的最后关头了,而生死存亡的选择,主在对方!
他此刻要去验身,到“群英堂”不必对方来验,他自己就会告诉对方--他身上那些部位有了创伤,正如“大森府”预料中的那些创伤。
人隔着“群英堂”的前门尚有好远,燕铁衣已经发觉那里如今是一片吵杂喧腾的混乱,一堆堆黑衣灰衫、黄袍的人物在围聚、在簇拥、也在里外奔忙着,地下还有像是伤患在散躺着,于是,他立即知道,庄空离的人马业已得手了。
着灰衫者是“千人堂”的所属,穿黄袍者是“采花帮”的哥们。
照眼前的情形看,这些狼狈萎顿的朋友们必是遭袭之后的残存者,大概,全乃亡命奔来求救告警的,但他们却难以预测,历劫馀生,又自投虎口了。
缓缓的,燕铁衣带着一种奇特的神色走近了“群英堂”。
在乱嘈嘈的人群中,他也才走进了大堂的门口,已一眼瞥见孙云亭正满面焦灼之色不安的正在左顾右盼,他往前一迈步,孙云亭立时发现了他,于是,这位孙管事三步并做两步的奔了过来,一叠声的埋怨:“小郎?你跑到那里去了?真能把人急死,我业已一连派了两拨人去找你啦!快快,葛堂首就等着问你的话,其馀十五位早就查对完竣过关了,都在等你一个人……。”
燕铁衣淡淡一笑道:“大爷!我这不已经来了?”
一伸手拉着燕铁衣往大厅里走,孙云亭一边低促又紧张的道:“小郎?事情不好了,你没见外头这等混乱法?‘千人堂’与‘采花帮’夜来全叫人给‘窑’啦!搞得是鸡飞狗跳,人仰马翻,损失可惨重得很哩!他们只有一小拨人,乘着夜暗的掩护,在刀口子下逃出命来,听说他们组合里带头的全都非死即伤,血溅得像雨,如今业已证明‘青龙社’动的手了,你可小心点,问话的堂首都恨红了眼,巴不得找个人出来开刀,方才一十五名全数过关,都没找出毛病来,就剩你一个啦!小郎,怕他们有心挑剔,找替死鬼,千万留神说话啊!”
燕铁衣平静的道:“放心,大爷,我自有主张。”
一面进入大厅的门里,孙云亭边压着嗓门道:“方才葛向山己催问了好几次,问你为什么还不来?他的神气极其不善,我看他今天不见得会买我的帐,小郎,稳着点,别叫他们在你头顶上硬扣下罪名,还有,府宗也在暖房里询问‘千人堂’‘采花帮’几个败兵出事的经过,你声言可别扯高了,府宗的样子就像要吃人……。”
大厅里倒反而安静得多,除了四周有二、三十名“大森府”的所属,把守各处廊门警戒外,就见中间的一张大方桌上首坐着一个巨无霸似的青脸人物,右边另一个白眉吊睛的瘦削角色打横靠在椅背上。四名黑衣大汉分立两侧,这付架势,有点像公堂开审的味道。
这里的僵窒,与外头的喧闹一比较,更显得大厅的空气冷瑟而沉闷了。
孙云亭有些畏缩的站住脚,声言微微发抖:“小郎,我不陪你过去了,这是规矩,可得小心回话啊!我就在这里等你……。”
正面对着孙云亭,燕铁衣凝视着这张和善的面孔,突然,他伸出双手紧紧握住孙云亭的双手,充满了情感的道:“大爷,你是个好人,我会记得你--以后,如果你愿意,我希望能和你做个朋友。”
呆了呆,孙云亭尚来不及体会燕铁衣突然说出这些似乎有些“离谱”的话是什么确切含意来的时候,那边,巨无霸似的青脸大汉己沉猛厉烈的道:“兀那小兔崽子可是张小郎?你还不快快滚过来答话,却在那里磨蹭什么玩意?”
松开紧握的以手,燕铁衣安详的一笑,转过身走向方桌之前,潇潇──的站定。
一看燕铁衣这副蛮不在乎的神气,那青脸巨汉--葛向山已冒了怒火,他一拍桌面,脸色在青森森的阴暗里泛起了一抹紫赤,杀气腾腾的叱喝道:“你以为你是干什么的!老子们在这里等着侍候你,你不怕折寿么?小王八蛋,不早点来受询已经是天大的不敬了,既来了却又摆出这一副熊样来,惹得老子火起,问也不用问就先砍了你这个狗奴才。”
燕铁衣笑笑道:“你要问什么呢?”
三角眼猛的一硬,葛向山凶狠又阴毒的道:“你倒很轻松呀?很好,我看你还能轻松到几时?我问你,你姓什么?叫什么,那里人氏?是何出身?谁引荐你到府里来的?又你祖宗三代的家谙背诵出来,街坊邻舍的人名营生要说明仔细,还有昨晚上每个时辰的行踪,每一刻所做的事情经过,这些讲过了,把身上衣衫脱下,我们要验验你身上是不是完整无缺,光光溜溜的?然后如果你全过了关,张小郎,老子再试试你这刁猾奴才尚有些什么花巧!”
吸了口气!燕铁衣道:“那么?我就照实说了。”
喉头里起了一阵低响,葛向山狼嚎般叫:“你敢有一字半句的虚言,我就当堂活剥了你!”
燕铁衣用一种十分清晰,高亢语调道:“我姓燕,燕铁衣,来自‘楚角岭’,乃‘青龙社’之魁首,人称‘枭霸’,我来‘大森府’的目的就全为了对付你们,打击你们,我的字谱你不配知道,我的左邻右舍俱为‘青龙社’儿郎,昨晚我的行踪就在‘群英堂’之左侧庭园里,做的事情乃狙杀司延宗、蒲和敬和章琛三人,我身上有伤用不着再验了,那史炎旺、李子奇、孟皎、黄丹、马大宾等人,都是由我一人格杀,公孙大娘也被我逼走,骆志昂,章凡亦落入我手、‘力家教场’是我布的离间计,‘千人堂’‘采花帮’也是我下令我的手下展开猝袭,此外,廖子竹、‘金川三鬼’更是我的指令限时截杀,怎么样?葛向山,我回答得仔细详尽么?然后,我便等着你如何来试试我的‘刁猾’与‘花巧’了!”
葛向山就像一下子被钉在椅子上一样,全身僵硬,动也不能动弹,他的脸孔在这一刹那间,不但,泛了灰白,更怪异的扯歪扭斜了,两只眼球像要突出目眶,却定定不会转旋,他那张大嘴张得污脱能塞进一个拳头,舌头又竟发了直,他彷佛是陷入一个不敢置信的梦魇中了,光天化日之下;怎么说他也不信这是真实的事--“大森府”的强仇死敌,那名震天下的枭中之霸,那叫人丧胆的黑道巨擘,居然就会猛古丁出现在自己眼前,而且,竟是由这名看上去如此生嫩稚幼的青衣童子所蜕变,这,简直匪夷所思!
一侧,白眉吊睛的那位仁兄也成之泥塑木雕,眼也不吊了,眉毛似乎贴上了头皮,他就像连全身的血液也凝固了似的,就让他叫吧?他也没这个熊胆叫出声啦……。
于是,后面,“扑通”一声,孙云亭受惊过度,晕倒于地。
整座大厅里,鸦雀无声,一片死寂,空气宛似凝成了冰,塞进了人心,而那些先时还一个个挺胸突肚的彪形大汉,这个时候全变成后娘棍棒下的孩子--一个个都惶悚颤栗,噤若寒蝉。
用力挣扎着,葛向山的嘴唇因为使力发音而扯向两边形成了扁的,他自齿缝中迸出断续的字句,不可仰上的带着颤抖:“你……你……是……燕……铁……铁……衣?”
燕铁衣冷冷的道:“如果不信,可以来验证一下。”
那白眉吊睛的朋友--“大匹练”范家昌,这时像被蛇蛇咬了一口似的猛的跳将起来,尖声大喊:“葛二哥,这分明是在吓我们,姓燕的以一帮之主的身份,却怎会扮成贱役混进此处?决不可能!”
想想虽有道理,但葛向山却总觉心头忐忑,惊疑不定,他目光畏怯的技注向燕铁衣身上,燕铁衣青衣小帽,可是在凛然卓立中,却稳若磐石,神韵之间,自有一股威猛慑人之概!
乾巴巴的咽了口唾沫,葛向山硬着头皮,呐呐的道:“不管你是谁……我们也……不含糊……就算你是……天皇老子,今天也是来得……去不得了!”
范家昌大吼一声,叱道:“先拿下再说,老子看他到底是那个洞里铁出来的鼠辈想要混充唬人!”
两边的四名黑衣大汉正在犹豫着是否上前拿人,燕铁衣已缓缓解开衣襟,用手掀敞,于是--他腰间两侧交相对插的长短双剑赫然展示,人掌宽、三尺长、金龙把手金鞘套的“太阿剑”,与尺半长、两指窄的金柄金鞘“照日”短剑,光芒耀灿,闪闪生辉,模样是一副小厮装扮的燕铁衣,腰上突然露出这两件家伙,简直扎眼之极!
只要在江湖上跑过几天的人,便不会不知道“枭霸”燕铁衣的威名,而知道燕铁衣威名者,无不知晓他长剑“太阿”,短剑“照日”的厉害,这两件兵刃,也是他的招牌!
燕铁衣的这一个动作,立时又震慑了全场,没有人敢动弹,没有人取出声,甚至连人呼吸声也都拚命屏仰着,像是生恐喘气粗了些便会将那鞘中利剑引刃而出一般。现在,就算他们仍有疑惑,却也没有人敢说这人不是燕铁衣了!
僵窒的气氛里,一个有如金铁交击般的声音忽而铿锵响起:“不错,你是燕铁衣!”
声音来自大厅右侧的便门,一个身体魁梧,方面大耳,颔蓄黑髯的高壮身影正当门而立,他站在那里,巍然坚稳,神态深沉,就宛似一座雄峙不移的山岳!
是的,“中州宰”骆暮寒!
此刻,骆暮寒正以一种忧虑多于惊异的光凝视着燕铁衣,这位“中州宰”的一双环眼中虽然隐透忧色,但却仍掩不住那股──慑人的威仪,他的脸色微显憔悴,略泛苍白,他沉着的走出侧门,步履之间,依旧从容安详,高华自见!
整座大厅中,只有轻缓的步履声在移动--骆暮寒之外,他身后跟随着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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