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枭中雄
的一笑,道:“但是,他的手艺的确是好……”舔舔唇,又道:
“我堂兄说,他缝合伤口时所用的“筋肉线”,看上去又细又韧,细得比什么还细,但怎么使力也扯不动,我堂兄本来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还是再三问他他才说出来的,但他对不肯言明捻制的方法……
堂兄问他别的郎中那里是不是也有这种“筋肉线”,他却傲然说除了他之外,任什么人也不会制得出像他这样耐用又容易和肌肉生合的“羊筋肉线”来,他还说恐怕天下一干学医之人,能认得出这是“羊筋肉线”的也不多……”
燕铁衣笑道:“是不多,但只要偶而有一个人能认出来也就够了!”
陈品端怔了怔,茫然道:“英雄是说?”…”深深看着他,燕铁衣低沉的道:“我很感谢你,从心里感谢你,老弟,如果说你想报答我,现在,你已经做了最好,最适当的报答了……”
更加迷惘的。陈品端呐呐的道:“我!我没有做什么呀?英雄,我什么也没有做呀,那里曾报答过你呢?你约莫……是在和我说笑了……”
嘴角上漾起一抹淳厚的笑意,燕铁衣道:“我是真心,并非说笑,老弟,你看我像个惯于说笑的人么?”
陈品端笑道:“你很年轻……但十分诚挚坦率,而且热心助人,是一位有血性的年轻人,我虽比你略长几岁,却远远赶不上你!…英雄,你是位叫人喜欢接近,却揣摸不透的人。你与一般年轻的朋友不大一样……像是,你有一股同年龄的人所没有的、特别的气质……”
燕铁衣哈哈笑道:“我还年轻?我的心早老罗!”
表面上,燕铁衣并没有丝毫情感的反应流露出来,仍是那么谈笑戏谴,谈笑风趣,像一个不知道什么叫着虑烦愁的大孩子,实际上,他早已有了腹案,定了步骤,准备如何采取行动了,当然,从陈品端口中,业已证实了那“妙手黑心”的郎中柯乃禾牵涉到裴咏惨死事件中,但是否这就确定了不会有所差异,却仍须做进一步的探查,燕铁衣办事素来有一个宗旨…罪应得者决不宽容,但不该受累的人亦决不令其蒙冤。
在决定了行事步骤时,燕铁衣同时也感念上苍的指引,暗祈裴咏的冤魂不远,像这样的巧合,这样的获得了线索:若非是冥冥中一股超自然的力量所安排,又能有什么更适当的说法呢!
就像这样夜夜不停地快赶着路,他们只在第三天的中午,业已抵达“铜塘集”,在送陈品端到了家门口时,燕铁衣又慨赠他纹银百两,陈品端的感栗激动之情是令人难以忘怀的,燕铁衣他仍没有稍做逗留,在陈品端的咽噎声里,在他的泪光盈盈中,三人三骑又奔向了只须一日功夫便可赶到的“白荷村”他们在这一夜功夫,留给陈品端太多值得缅怀的东西!有形及无形的,他们也得到了一件补偿如果柯乃禾的确是那个协同胡峋迫害了裴咏的帮凶的话。
来到“白荷村”的时候,业已是送陈品端回家的第二天黄昏了,燕铁衣与他的两名近卫熊道远与崔厚德,三个人的疲乏倦累是相当够受,自出了“楚角岭”迄今,一共已有整整四夜五天的时间,在这四夜五天里,他们休歇睡眠所占的比例乃是极少的,大约合起来连一晚上的安歇也没有,每天除了吃饭之外,至多也只有一两个时辰的憩息,剩下的时间,就全在马背上颠波,在焦急迫切的心绪中煎熬了!
复仇雪耻的行动往往是这样的,抛弃本身所应得的最低享受,在一股怒焰般的仇恨之火燃烧里奋勇直前,不在乎阻碍,不在乎辛劳,更不理会可能呈现于前途的险危,心里只念着一件事“血债血还”“白荷村”只是一个小村子,其貌不扬,地处偏僻,不折不扣的穷乡陋野,三五十人家疏疏落落的斜坡而筑,竹篱茅舍,连栋砖瓦屋都少见,更瞧不着一湾“荷池”或“白荷”了,也不知这个村名是何时起而又为何而起的,便是曾有过“荷叶恬恬”的雅况吧,恐怕也是好几十年以前的事啦。
熊道元和颜悦色的去向一个在坡下耕着一方荒地的老农问了几句话,很容易的便知道了那柯乃禾大郎中的居处村后半坡上那座独一无二的青砖瓦屋便是了。
燕铁衣不在迟疑,三人三骑,一阵风也似的沿着黄泥小径卷上了村后那撞砖瓦屋,来到门前,燕铁衣收住马,微微领首,熊道元抛镫落地,他握紧酷钵也似的大拳头,正要往那扇黑漆门擂下去,却好门儿“呀”然启开,一个瘦瘦小小,顶了张黄苍苍的风乾橘皮似的面孔的老儿正图举步往外走,他见当前一个彪形大漠拦门而立,巍巍然有如一个巨金刚也似的,不由惊得他“猴”的一声往后猛退,两只老鼠眼净得滚圆,领下一撮焦黄的山羊胡子也几乎倒翘起来!打量着这老儿的长相,又端详着他手中所提的一只小木药箱,熊道元立即便知道这位老先生正是他们所要寻找的对象了,露齿一笑,他极为礼貌的伸手在头巾边抚了抚,非常和气的道“请问,老丈可是柯大郎中?”
那老儿暗中透了口气,有些颤抖的用他那只鸟爪似的细长右手摸了摸颔下的山羊胡子,翻着一只鼠眼尖细的道:“干什么?你是干什么的?”
熊道元问道:“尊架可是柯大郎中么?”
老头儿哼了哼,凛然的道:“我就是柯乃禾,如何?”
熊道元搓搓手,笑道:“是这样的,有一件事,我们想向大郎中你请教一下…?
柯乃禾不耐烦的连连摇头道:“没有办法,我现在忙得很,你如果要请我施医,至少也要在半个月以前预约,而且诊费先付,临时来请我没有这么些闲功夫应付,你便是此刻登记,也要在十几天以后才请得着我,现在我要到下面去等车,前面集子里的李大户独生儿昨天压断了腿,特来请我前去接骨缝合,他马上就会派车来迎我去了……”
熊道元耸肩笑道:“大郎中的生意好得很啊……”
小眼一瞪,柯乃禾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妨老实告诉你,我不挂牌,不悬壶,不宣扬,仅由知道我手艺的那些客户代为引介病家,即便如此,我也忙得有些迎接不暇了,爱去不爱去,哪一天哪一时去,还得看我高兴挑拣,你以为随便到我家里来一讲,我就这么跟你走啦?哼,你最好先搅个清楚,我和一般郎中是不一样的!”
熊道元点点头,笑道:“是,这才叫排场,这才叫气派”,柯大郎中,如果你再一挂牌,再宣扬宣扬一番,啊哈,那时,保证门庭若市,户限为穿啦。”
柯乃禾往前走近一步,尖声道:“少废话,你还是快快滚开,别耽搁了我的正事!………”
熊道元低声的道:“大郎中,我要请教的也是一桩正事呀…”柯乃禾厉声道:“我已告诉你现在我没时间,你要请我出诊,等我回来再说!”
熊道元依然笑眯眯的道:“那么,李大户的独生儿为什么昨天压断了腿你现在就去,而不须在十几天以前预约?”
窒了一窒,柯乃禾变色道:“什么东西?你居然敢管起我的闲事来了?我乐意这样,你凭什么来干涉?简直莫名其妙,岂有此理!”
熊道元哼了一哼,道:“恐怕人家是大户”银子出得不一样?既是代价高,你也就可以不讲规矩,不论公平了,贫家穷户算是倒霉了,是啦,大郎中,你好势利!
气得黄脸成了猪紫,柯乃禾大叫道:“你这是想干什么?要强横霸道么?造反了,你是想造反了?
熊道元一笑道:“别嚷,大郎中,你嚷也没有用!”
柯乃禾又退向后去,边抖索索的指着熊道元:“你想做什么?你…你还感怎么样?光天化日之下,这可是有王法的地方,你不要以就可以吓唬着我…!
一步踏进门来,熊道元和气的道:“先办我们的事吧,大郎中,真抱歉不能让你现在去拍人家有钱人马屁了。”
连连跺脚,柯乃禾又惊又怒的道:“不行,我不受威胁!你赶快让开,否则我就报官,以劫盗之罪抓你去吃官司!”
熊道元笑着说道:“我并不怕,大郎中。”
柯乃禾倒吸了一口凉气,恐惧的道:“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熊道元露着一口白牙道:提起你的药箱子,转身进屋里坐下,然后,你就会知道我是想干什么了!
柯乃禾犹想再硬一硬,他说:“如果…我不答应?”
笑了,熊道元凑上那张大青脸,几乎挨着对方的鼻尖:“恐怕由不得你答应不答应了,大郎中,假如你再不乖乖的回房坐好,你这根鹅一般的头项,我怀疑在我手里经不经得起这么一扭!”说着,他那只蒲扇般巨大之掌,在柯乃禾的眼睛面前作势扭动,虽然他是在吓唬对方,却仍然扭得指骨关节“克崩”作响,于是,这位大郎中的黄脸便变成惨白惨白的了……
呵呵大笑,熊道元道:“这么一扭之后,大郎中,你一定会知道你的颗项便不会属于你的了,那时,哈,谁来替你缝合?哈哈……”
不由自主的哆缩着,柯乃禾眼皮子一抽一拍的道:“休……要如此鲁莽……我……
进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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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中雄第五章 真相白 恶医断魂
第五章 真相白 恶医断魂
熊道元“唔”了一声,道:“这,叫『识时务』,大郎中,你早点听话,不是皆大欢喜么?”
柯乃禾瑟缩着磨磨蹭蹭的往里走,熊道元立即来到门口,同鞍上的燕铁衣躬身道:“魁首,请进屋问话。”
燕铁衣飘然落地,皱眉道:“你怎么搅了这么久?”
熊道元笑道:“这老小子好痞!”
燕铁衣昂然进门,来到堂屋门前的柯乃禾转身回视,吃惊的道:“呃……你又……是谁?”一眼看见跟在燕铁衣身边的熊道元与崔厚德,柯乃禾更是胆颤心惊。“你们……是一伙的么?”
燕铁衣微笑道:“是一伙的,大郎中,请。”
进了这间陈设简陋,到处堆置着草药、乾果及兽皮、骨骼的前堂,一股腥味掺本且看特异的苦艾味熏人欲呕,燕铁衣叉皱了皱眉头,然后,他反客为王的拖了一把竹椅叫柯乃禾坐下,他自已也在另一张椅子落坐,熊道元及崔厚德二人,则分左右当门而立——那模样,活像两尊门神!
抖索索的,柯乃禾开口道:“到底……是什么事?”
燕铁衣目光在房中四扫,笑了笑,答非所问的道:“唔,像是个郎中的家,老柯这些兽皮、兽骨头,好像都是鹿麝及牛羊一类的兽畜,你是拿来作钻研之用的么?”
柯乃禾呐呐的道:“行医之人,不可自满于既知之学……仍须勤奋的研读,广习博览,始免于蹈故落际,无以为进……”燕铁衣点点头,道:“听你作说,倒颇有一番大道理,不错,在求知球艺上来讲,应该如此,但一个人不能只靠了某一项常识或技艺的渊博,便可算个完美的人,最重要的,这人还须有崇高无疵的品格德行节操才行,老柯你说是么?”
柯乃禾迟疑不安的道:“你这话的意思是……?”
燕铁衣和善的笑道:“老柯你不妨扪心自问,近几个月来有没有做过什么丧天害理,内疚神明之事?”
风乾橘皮似的脸上突然起了一阵痉挛,柯乃禾惶急的道:“没有,绝对没有……”
燕铁衣平静的道:“这是出自内心的回答么?”
胡乱点头,柯乃禾惊悚的道:“是的,当然是的……”
燕铁衣道:“你不骗我?”
柯乃禾慌张的叫了起来:“骗你?我凭什么要骗你?我是个正当而善良的郎中,我除了救人活命,又同曾做过什么丧天害理,内疚神明之事来?你你,你………你这家伙不要含血喷人,随意诬蔑毁谤于我!”
轻轻抚着下颔,燕铁衣轻轻的道:“胡绚,你认识么?”
显然,这位大郎中并不是一个善于掩饰内心感触的人,他一听到“胡绚”两个字,顿时面色大变,皱散叠布的老脸一下子绷紧了,黄白的气色里又透出一阵暗青,他唇角微微牵动着,惶恐又惊惧的喊:“不不,我不认诚他……我不认识这个什么胡绚……”
笑了笑,燕铁衣道:“那么,裴咏你应该认识了?你曾用你秘法特制的『羊筋肉线』,一针一针缝合了他的咀巴,令他自一个有咀巴的常人变成了一个无咀的怪人,你还曾在他左腮上开了那一个小孔,因为你慈悲的不愿叫他就那么死去,要让他用那腮前小孔撮取饮食,以便再苟延残喘下去,他的一只手也是你切除的吧?他身上生了那么多的毒疮癞斑,是因为在某个极为污秽阴暗的地方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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