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雷电





  李学松假意劝他道:“郑将军给刺客所杀,罪过不在你的身上。你以后晚上多些小心, 
也就是了。刺客也未必会再来杀你的。” 
  李芒芳道:“哥哥,你的病刚刚好,刺客再来,我倒是更为你担心呢。咱们还是明天一 
早就走吧,免得爹娘挂虑。” 
  李延寿越发心慌,叫道:“求求你们,你们可不能明天就走!” 
  李芒芳一板脸孔,说道:“哥哥出了甚么岔子,你担当得起吗?” 
  李延寿苦着脸道:“那我怎么办?学松,你是知道的,我那里懂得打仗,全倚仗贤侄你 
和郑将军。” 
  李学松道:“我给你出个主意吧,明天你退回中军帐里,不要在这里做甚么前锋了,有 
大军保护你,刺客谅也不会就要了你的命的。我回到凉州,替你设法,把你调回去。” 
  李延寿道:“那么这位娄大哥呢?他受了伤,能够给你们带路吗?” 
  罗浩威道:“我得少主人提拔。为了少主人,我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受点伤算得了甚 
么?” 
  李芷芳道:“他伤在背脊,我已经给他敷上了金创药了。脚没有受伤,走路应该是可以 
的。我正要带他回凉州去养伤。” 
  李学松道:“对,咱们别打扰娄师傅了,让他好好的睡一觉,明天才有精神赶路。” 
  李延寿哀求道:“好侄儿,你们明天要走,我不敢阻拦,但总得等我退出了这个山头, 
回到大军之中,你们才好走吧?” 
  李学松道:“好吧,看三叔的份上,我门多耽搁半天。” 
  李延寿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只好叫手下把郑友主的尸体搬出去,赶做棺材,为他安葬, 
让罗浩威独自占据郑友宝的房间,蒙头大睡。 
  第二天天亮之后,李延寿刚要下令叫军士撤退,忽地有一队人马来到,来的不是别人, 
正是主帅翦长春。 
  李延寿闻报,大吃一惊,连忙出去迎接,这才知道,原来翦长春是刚从凉州赶来的,昨 
晚已经抵达中军营帐,一早上来视察前锋所占领的阵地。 
  翦长春道:“郑友宝呢?” 
  李延寿讷讷说道:“郑将军,他,他已经死了。” 
  翦长春大吃一惊,喝道:“他怎么死的?” 
  李延寿面如上色,说道:“给刺客刺死的。昨,昨晚……” 
  翦长春道:“经过的详情慢慢再说。李公子呢?” 
  李延寿道:“他在里面。” 
  翦长春道:“请他出来!” 
  李延寿连忙叫人去请李学松,又向翦长春说道:“李小姐也在这儿。” 
  翦长春大为纳罕,说道:“怎么她也来了?” 
  李延寿不觉也是有点奇怪,说道:“我以为翦大人已经知道不。” 
  翦长春道:“知道甚么?” 
  李延寿道;“她说她是奉了爹爹之命,特地来叫她的哥哥回去的。” 
  翦长春疑心大起,却不动声色的说道:“李总管没和我提过,既然小姐也在这儿,那就 
请她一同出来吧。” 
  那晚李芷芳母女护送耿电出城,只有老夫人回来,李芷芳则一去不回,这件事情翦长春 
是知道的。暗自想道:“她倘若和耿电投奔青龙帮,倒是在我意料之中。但她仍然以总管千 
金的身份,来到这儿,假传父命,她一来到,郑友宝当晚便即遇害,这事却是不能不令人疑 
心了。不过,小王爷曾郑重嘱咐我,不许我追究她掩护耿电私逃之事,宁可以后再捉耿电, 
甚么原因,小王爷又不肯说,这却叫我怎么办呢?” 
  李学松兄妹听说翦长春正在外面,等着要见他们,不由得都是又惊又急。两个奉命来请 
他的人,一个是李延寿的心腹,一个是刚刚跟随翦长春来到的军官。有这两个人在旁边,他 
们兄妹更不便商量了。 
  李芷芳心里想道:“谅翦长春也不敢把我怎样。”于是说道: 
 “翦大人来得正好,三叔可以不用担心了。哥哥,咱们见过了他,也可以放心走啦。” 
  翦长春见了他们兄妹,绝口不提李芒芳那晚私逃之事,只问昨晚郑友宝被害的经过。 
  李学松把编好的谎活再说一遍,在要提及罗浩威的地方就故意含糊略过,虽然如此,却 
怎瞒得过老好巨滑的翦长春,他听出许多破绽,,疑心越发大了。 
  “郑友宝是小王爷的得力手下,他莫名其妙的被害,我不追究,小王爷也是要追究 
的。”翦长春暗自思量:“那晚的事我可以不管,这件事情,我非查个水落石出不行。料想 
小王爷也决不会怪我多事。” 
  李学松道:“翦大人还有甚么要问的么?我们可想动身了。” 
  翦长春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别忙,别忙。李姑娘,我刚才听得你的三叔说,是令尊叫 
你接哥哥回去的。是么?” 
  李芷芳道:“不错。我那天晚上出城,就是奉了爹爹之命的。” 
  翦长春道:“是吗?我和小王爷都还未知道呢。” 
  李芷芳冷冷说道:“我门父女的私事,用不着向你翦大人禀告了吧?” 
  翦长春打了个哈哈,说道:“李小姐误会了,我不过是觉得有点奇怪而已。” 
  李芷芳心头卜通一跳,说道:“奇怪甚么?”暗自想道:“他当然不会相信我的谎话, 
但我一口咬定是奉了爹爹之命,他总不能把爹爹唤来和我对质。” 
  翦长春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我这次出来的时候,曾到总管府向老大人辞行。老大人嘱 
咐我照顾公子,可没说到要公子回去。是以我觉得有点奇怪。” 
  李芷芳冷笑道:“这么说,翦大人以为我是说谎的了?” 
  李延寿左右为难,想了一想,低声和翦长春说道:“这是老夫人的意思。老夫人或许是 
不好意思和翦大人明说,是以只能转个弯儿,请翦大人对公子多加照顾。” 
  翦长春笑道:“我怎敢怀疑李小姐说谎,不过令尊托我照料公子,我也总该尽点心力。 
所以请你们兄妹再待一天,让我派人送你门回去。” 
  李学松道:“不敢有劳大人费心,我们自己会走。” 
  翦长春道:“反正待会儿我也要下山的,咱们一起走,也好让我送你们一程。” 
  李延寿连忙说道:“不错,这里还是‘匪帮’出没之区,有翦大人护送,过了中军的营 
地,那就没有危险了。好侄儿,我但求你们能够平安回到家中,那就可以放心了。” 
  李学松知道李延寿乃是为自己的安全着想,但一想他们兄妹倘若坚持立即要走,只怕越 
发要惹起翦长春的疑心。当下说道:“多谢翦大人一番好意,那我们也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了。” 
  翦长春把他们兄妹留下之后,哈哈笑道:“这才对了。郑友宝的案子还没有弄清楚呢, 
你们待案情明白再走,不更好么?” 
  此言一出,李延寿和李学松兄妹都是暗暗吃惊。李学松不便说些甚么,李延寿则连忙问 
道:“翦大人,依你看来,郑将军被刺客所杀,是不是还有疑窦?” 
  翦长春道:“正是。郑将军的尸体你埋了没有?” 
  李延寿道:“已经放入棺材,尚未下葬。” 
  翦长春道:“好,你叫人把棺材抬进来,我要亲自开棺验尸。” 
  李芷芳暗暗吃惊,只能自己安慰自己,心里想道:“刺客杀他和我杀他有甚么分别,我 
就不信他能够验出是我杀的。” 
  翦长春在等待的当中,和李延寿说些闲话,忽地问道:“李大人,你刚才好似说过,刺 
客只是一个人吧?” 
  李延寿道:“不错,和郑将军同房的那个性娄的说,他只看见一个黑影从房中窜出。” 
  李学松听出有点不妙,说道:“娄大哥一惊醒就发现郑将军受了伤,郑将军马上叫他追 
出去,或许还有另外的刺客?他未看见。” 
  翦长春道:“那么你发现有几个刺客?” 
  李学松和罗浩威事先没有对过口供,当时形势紧迫,也来不及大家仔细商讨,是以罗浩 
威在事后对李延寿说的那套谎辞,难免有点破绽。李学松此时想要补救也已难了,只是含糊 
说道:“刺客轻功极好,我的病刚好,那位娄大哥又受了伤,我们追了出去,已经看不见刺 
客的影子了。也不知是一个还是两个?” 
  翦长春道:“那姓娄的是甚么人?” 
  李延寿道:“据他说是本山的猎户。” 
  翦长春道:“他是受刺客所伤的吧?” 
  李延寿道:“不错。他在路上碰上雪崩,受了点轻伤,昨晚又给刺客斫了一刀,受的伤 
可就相当重了。” 
  翦长春道:“那么和他交手的只是一个人,大概是没有怀疑了吧?”一个普通的猎户, 
倘若碰上两个刺客,焉能只是仅仅受伤?”李学松只好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当时那个 
刺客想必也是受了郑将军所伤,否则,那一刀恐怕早已把他斫死了。” 
  翦长春道:“如此说来,刺客当然只是一个人了,否则第二个人焉有不来帮手之理?” 
  李学松无法转圆,只好说道:“翦大人依理推测,说得很对。” 
  李芷芳虽然人很聪明,但对这种验尸的案件,毫无经验,懂得的远不如哥哥之多。她一 
直还未听出其中关键,心里想道:“反正是一刀杀了的,一个刺客,和两个刺客,谁杀的还 
不是一样?” 
  说至此处,李延寿的手下已经把棺材抬了进来。翦长春便即开棺验尸。翻来覆去的看了 
老半天,这才“噫”了一声。 
  李延寿吃了一惊,说道:“翦大人发现甚么?” 
  翦长春说道:“你看他这伤口!” 
  原来李芷芳那一刀是从郑友宝的后心插进去的,伤口正是从背脊的当中剖开,约有五寸 
多长。 
  李延寿兀是莫名其妙,说道:“这伤口怎么样?” 
  翦长春道:“按照李公子刚才所说的情形,郑友宝和那刺客己是在房中交手,他的武功 
非同泛泛,焉能容得刺客突然绕到他的背后插这一刀?依我看来,这是暗杀,而且是‘自己 
人’暗杀他的!正因为是‘自己人’突如其来,所以他毫无防备,连挣扎的痕迹都没有,就 
被害死了。” 
  李延寿大为惊骇,颤声说道:“是‘自己人’暗杀他的?” 
  翦长春冷冷说道:“不错。刚才咱们不是早已判断只有一个刺客,而这刺客根据当时的 
情形和伤口的痕迹看来,又极少可能在背后可以刺杀他,那不是‘自己人’是谁?” 
  李芷芳一颗心“卜卜”乱跳,心里想道:“我且恶人先告状”,于是故作镇定,一声冷 
笑,说道:“翦大人,我是使刀的,恐怕我就是翦大人心目中的疑犯了吧?翦大人,你要不 
要把我的佩刀拿去对一对伤口?” 
  翦长春说道:“我怎敢疑心小姐?不过有一个人倒是要问一问他的口供!” 
  李延寿道:“甚么人?” 
  翦长春道:“你们不是说有一个姓娄的家丁昨晚和郑友主同庄一个房间的吗?我是想 
‘请’他来问话。” 
  李学松道:“这人我是深知他的为人的,而且他昨晚也曾受到刺客所伤。” 
  翦长春哈哈一笑,说道:“我知道他是公子的心腹仆人,我也并非一口咬定是他暗杀。 
但他既然是昨晚唯一目击刺客的人,我想也总该问一问吧。” 
  李学松兄妹暗暗叫苦,情知再替罗浩威辩解,一定更引起翦长春的疑心。李芷芳心里想 
道:“迫不得已之时我也只好和他拚一拚了。” 
  李延寿正要差人把罗浩威抓来,翦长春摇了摇头,说道:“不用。”把手一招,刚才那 
个去请李学松兄妹的军官,来到他的跟前。 
  翦长春说道:“李公子,你们和他已经见过面了,不过你大概还不知道他是谁吧?” 
  李学松心神不定,但见他如此郑重介绍,倒是不觉一怔,说道:“正是未曾领教。” 
  翦长春缓缓说道:“他是山西大同府石家庄的二庄主,单名一个‘元’字,大同府和凉 
州距离并不太远,想必你也该听过他的名字吧?” 
  石元行了个礼,说道:“翦大人给小的脸上贴金子,石某不过一介布衣,贼名焉能上达 
公子清听?” 
  李学松吃了一惊,说道:“原来这位是大名鼎鼎的石家庄二庄主,失敬了。” 
  石家是山西一霸,兄弟三人各怀绝技。大庄主石错,以绵掌称雄,武功最强;三庄主石 
攻,以八八六十四路紫金刀法驰誉江湖;但三兄弟之中却尤以二庄主石元名气最大,也最为 
人所忌惮。他的武功虽然比不上大哥,但擅长暗器,他的独门暗器名为夺命神砂,只要占上 
半点,就会全身溃烂而亡。曾经一日之间,连伤八名黑道高手。 
  李学松心里想道:“罗浩威的本领也许未必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