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楼主_青城十九侠
泄漏,将美女藏过一旁,自去村中行事。复命之后,乘便会合取乐,永远享受。于是未先动手,径向灵姑身前飞落。一看果然仙骨玉肌,美秀无涛,心中大喜,竟不忍骤施禁法,妄以为笼中雏鸟,可以随便侮弄。来人见己自天而下,定疑神仙下降。如果不出强迫,自愿相从,岂不又省事又有趣?
谁知灵姑事前得过仙束指示,又会过两个妖鬼,有了点经验。正行之间,耳听怪风飒然从脑后吹来,早在留意戒备。瞥见一条黑影,带着一溜烟光,飞落身前,与昨晚所斩妖鬼形影大同小异,断定是仙人所说妖党无疑,哪里还肯怠慢,竟未容他张口动作,将事先掐好的仙诀朝佩玉匣一指,怒喝:“无知妖鬼敢来送死!”言还未了,匣盖开处,飞刀如电,立即飞出。尹铸见老少二人先后止步,老的一见,面上略为吃惊;当前美女玉立亭亭,面不改色,樱唇欲破,似要开口,越觉容易勾引。正要拿话诱胁,忽见美女手往腰问一指,仿佛掐有灵诀。心刚一动,猛瞥见银光耀眼,知道不妙,想逃已是无及,耳听美女一声断喝,还未听清,刀光绕过,尸横就地。
灵姑见这妖鬼比昨晚所见还要厉害,斩后两段人形黑烟依旧盘旋地上,并不停止,似要聚合一处,乘风飞去。鉴于昨晚之失,不俟凑拢,忙挥飞刀,照仙示所说,斩了一个十字。犹恐作怪,指挥那道银光,照准残烟不住乱砍。烟鬼尽管片段碎裂,终似有形之物,急切问仍是不散。时又云净月明,山风不扬,吕伟也觉可虑,主张小心。灵姑无法,益发乱指刀光,跟踪妖烟,纵横驰骤。尹铸从小好道,误入旁门,枉费多年苦炼之功,受尽恶师煎熬,由生魂凝炼成体质,与人无殊。只因一念贪淫,形神俱灭,连鬼都做不成。一条性命,只换得美女半声娇叱。那灵鬼玄阴之气,怎敌得过仙家太乙真金百炼之宝,又被寸斩尸身,早已伏诛,焉得还原。灵姑虽不知妖鬼魂气较为凝固,遇大风始能吹散,但直等刀光将满地断魂余气消灭殆尽,仅剩几丝残烟袅荡空悬,忽然一阵山风吹散,无影无踪,这才心头落实,同了老父上路。
这一耽搁,恰值昨晚二妖鬼在地底炼形还原,沿途攀依草木,随风归去,望见银光电掣,正是昨晚所遇女子在诛戳妖鬼。深幸昨晚飞刀容情,得逃活命,哪里还敢近前,远远藏起,等吕氏父女走远,方始逃回。路遇无疵道长史渔,报了凶信,只说亲见妖徒为一老一少所斩。妖道得了内丹回山,史、尹二妖徒无一生还,因为二妖徒俱死灵姑之手,由此结下深仇。皆是后话不提。
吕氏父女、涂雷、四虎互说了前事,天已大亮。涂雷又将所存干粮取出,分与四虎,说道:“师父以前曾赐我几道灵符,原备在外救人时逃难之用。你们此去云南碧鸡坊,休说道途遥远,就是出山走上官道,还得两三天。这里只有一天的干粮,如何够用?你们又不愿往建业村去,莫如我拿这符送你六人到建业村附近,放下他父女二人早点回村,省得村中请人悬念,就便用这一道灵符把你四人送上官道。我还有师父昔年给我的几两银子没用完,一并发送给你们吧。”四虎同声拦道:“我们五人在红神谷内,曾盗出八口袋金沙,交杨天真先行运出,由此失踪不见。盗时也防到万一走散,各人挑那豆大的小块都取了一些。一上官道,到了城镇,便可换银。承蒙远送,已感盛情,钱倒无须,只是兵器一件没有。适见吕老英雄除两口宝剑外,尚有一口腰刀。宝剑自是多年随身之物,未便割爱。相见无期,不敢说还的话,可否将此刀见赐一用呢?”
吕伟忙解佩刀,答道:“小弟此剑原是双剑,有时和小女分用。来时路上买了这口腰刀,倒还锋利。日前方将双剑给了小女,以免分用不便。次日便蒙颠仙恩赐玉匣飞刀,由此爱不释手。昨晚出村时,我恐万一用着刀剑暗器之类,命她将双剑、弩囊一齐带上。
后追妖蟒,其行如风,我父女一会工夫,落后老远。我见小女性急,这两口剑又长又大,恐她碍事,要了过来。四兄长行,无有兵器防身,此去山高路险,难保不遇蛇兽之类,此刀本有奉赠之意,没说出罢了。不过四人合用一刀,终嫌不济。小弟愚见,四兄与戴、谢诸兄俱是多年老友,无非受了小人浸润,友谊不终,实非双方本怀。四兄现受仙人点化,行即入道,想不再计及尘世间的恩怨。村中诸位老友,对于这次走的朋友,常以为念,并未忘情。与其长路为难,何如同往村中,由小弟出面,化弃前隙,言归于好,盘桓个一天半日,顺便要几件兵刃。小弟等一行明早也必动身,你我一同上了官道,再行分道扬镳,各奔前途,岂不是好?”涂雷本意想抽空赶往建业村,与虎王相见,叙说经过,只因奉有师命,不得不先送四虎出山。又知四虎必羞于再见村中诸人,因此不便相强,原拟送人回来,绕道一行,闻言极口称善。
四虎自顾九死余生,还谈甚恩怨二字,见吕、涂二人一唱一和,自然不便违忤,乐得大方应允。便答道:“小弟等与村中请友原是自己弟兄,既然前往,任是何物,皆可索讨,尊刀也无须割爱了。”吕伟笑道:“四兄不要此刀,岂不显得小弟有心小气么?
村中器械虽全,似此吹毛断铁之物,却也不多。不论四兄哪一位收用,留作纪念吧。”
四虎知他意诚,不便客套,只得称谢收了。涂雷又把干粮索回道:“这一来,还要这点粗粮食则甚?仍留我自己享受吧。”说罢,相偕走出。见上人已是垂帘入定多时,不敢惊动,一同恭敬拜别。
到了洞外,涂雷用禁法将洞口封了,吩咐六人手挽手,闭目一处站好,取出身藏灵符,运用玄门妙法,自驾剑光隐护,喝一声:“起!”六人便觉身子被甚东西托住,凌虚上升,又听呼呼风响,飞也似往前飞去。不消片刻,又听脚下欢呼之声,身随下沉。
落地一看,已是建业村长冈之上,戴、谢、韩、张和虎王、方奎诸人正奔迎过来,各自叙礼相见。吕伟见四虎面有愧色,忙把自己和涂雷相邀来意说明。好在中行以下诸首脑均无芥蒂,仍和以前一样相待,入寨落座,又几番殷勤款接,四虎方才心安。大家畅谈一阵,便到午饭时候,中间已连进了两次茶点。中行大设盛宴,集众庆贺,大家畅饮,快乐非常。
将要酒阑散坐,吕伟屡经爱女目语示意催促,站起身来,当众告辞。四虎也跟着辞别。中行哪里肯放,尤其四虎重归,弟兄复和,喜出望外,正好常聚,更不放走。嗣经吕伟、四虎再三分说,涂雷又代作证,说是出于仙示,这才勉强多留一日,约定第三日午前送双侠、四虎弟兄起身。涂雷因四虎还得等两天走,席散谈到天黑,未赴夜宴,便即别去。中行等知留不住,约好以后得便常来而别。又给双侠、四虎诸人各备了极厚的川资和一切应用之物。众人见主人情深意厚,万辞不掉,分别道谢收下。
第三日,中行等提早设宴送行,并亲自送出几十里远,双侠再三辞谢,方始别去。
虎王因白猿说张鸿面有晦色,与双侠、四虎别后,行近村前,听了猿语,又推行猎,离却中行诸人,独率猿、虎、双猱,绕道尾随下去。双侠、四虎一行都骑着村中备就的快马,算计山中只住一日,次日黄昏到近山口难行之处,便可弃马出山,走上官道。当晚寻了一处崖洞,正要准备铺陈安歇,忽见涂雷飞来,传授清波上人之命。说四虎已迟了一日,当晚出山还来得及,特命前来行法相送,速与双侠分途各进,否则便出差错。四虎闻言大惊,连忙结束,将马匹交与同来的马夫,匆匆别了双侠等人,随着涂雷行法,破空飞去。
吕伟似见涂雷行时面容惶遽,看了张鸿一眼,口张了张,似有惊疑之状,又似忙着起身,无暇多说,欲言又止之状。吕伟父女何等机警,心疑有故。再一细看张鸿脸上,果似带有晦暗之色,料非佳兆。恐张鸿疑虑,反倒无事生事,自己多留点心,本不想给说破。张鸿也是久经事故的,见他父女相互以目示意,料知有事,摸了一下脸,笑问道:
“大哥、侄女老看我脸,莫非我的气色不好么?这个但说无妨,今早起身我已得有警兆了。大丈夫死生有命,我两人出生入死,也不知多少次了,怕它怎的?”吕伟闻言,忙问何故。
张鸿道:“你弟妹生前矫健,喜做善事。有一年寒天大雪,门外来了一个穷道姑,衣甚单薄,冻得嗦嗦直抖,你弟妹将她接了进去。彼时远儿生才满月,我正和你出门在外。不知怎的,她两人一拍即合,结成方外之交,你弟妹将她留在家里,由此长斋打坐。
把家中田业,视为身外之物,早晚归人,不肯再事料理。更不喜和我相见,闺房之乐,更谈不到了。我和她原是少年患难,彼此爱好为婚。虽我时常出外,但每年总要回家一次。到家吃她那样冷淡,全没夫妻之情,自然不愿意。家人因我性情太暴,并没敢说后楼上还住有一个道姑,日夕受她礼拜。好在舍下房多,无人告发,那道姑终日打坐,从不下楼,我待不几天就走,也就罢了。
“等我第二次回家,家里直改了样。家务也交给一个老长年经管,田业施舍了大半,说是为我消灾减孽。休说是我,连她亲生的乳婴都雇人来喂食,不闻不问了。更怪的是我还没到家,她头晚就给我先留下一封长信,叫我不要惊扰她,由她在家习静修道,否则留日更短。我没看完,便气得把信撕了。盘问下来,才知是所救道姑作怪。我素恨三姑六婆,当时怒极。因我夫妻相敬相爱,从未破过脸,把罪过都归在道姑一人身上。心想取瑟而歌,将道姑屈辱一顿赶走,使你弟妹自悟。刚一跑上后楼,便听道姑在楼上对你弟妹说道:‘不是我不肯度你,无奈时还未到,你又体质脆弱,不宜山居,恐难免此一劫。你看那不是你的冤孽来了么?,我脚步很轻,不知她何以听出。我只道妖言惑众,不等她说完,便冲进房去。那道姑虽在我家两年,穿的仍是来时破旧衣服,在蒲团上坐定。你弟妹跪在她面前,泪如雨下,似在哀求超度神气。我还恐伤她面子,反正人跑不脱,强忍怒气,打算拿话逼那道姑显点真法力出来,作个凭信。等将她问住,再明斥其好,逼她供出骗人的实活,好使你弟妹回心,并未当时鲁莽。谁知我进门,她理也未理,只喊着你弟妹的名字道:‘王莲,王莲,你看我话如何?我在大熊岭上等你,十年短期,一晃即至,切莫自误。,随说,一掌照你弟妹头上打去。我恨她无礼,满口胡说,怒火中烧,实忍不住。刚喝一声:‘妖道!’道姑抬头看了我一眼,我看出她双目精光远射,不似常人。本要纵上前去抓她,就这目光相对,微一停顿之际,那道姑又说了句:‘蠢得可怜!’随把袖一展,相隔还有两三丈远,便觉一股子绝大潜力涌来,我几乎被她撞退。心方一惊,满室光华耀眼,人已不见。推窗远望,仅见天空有一丝白光游动云层之中,一晃即隐。才知道姑真个是神仙,悔已无及。
“你弟妹却似早料及此,并没见怪。我心内愧,不好多问。她却没事人一般,一切照常,只不叫我进房,反把婴儿抱来抚弄,也不再打坐了。我看不出是何心意。第三日,却把我请进去,抱了远儿,谈到深宵,尽是劝我的话。她又从怀中取出那年给你看的小铜镜子,说可辟邪,亲手给我挂在胸前,贴肉藏好。我因她语气好些奇怪,忍不住想问她。她推说天已不早,催我回房安歇。我夫妻虽说互相爱好,为了便于用功,素来难得睡在内室,我还想明早再问不迟。第二日早起,入内一看,她房门未开。道姑走前,她时常一打坐就整天整夜地不开房门,不进饮食,也不许人进去。我当她又在打坐,以为常事,便不去惊动。出门看了两家亲友,入夜方回,房仍未开。远儿时已两三岁,不住啼哭要娘,下人遵她以前之命,又不敢进去相唤,我便抱了远儿,才走到她门前,便闻见一股极清的微香。唤了几声,不听答应,仍当打坐。正要回转,使女在旁悄说:‘适才因远儿啼哭不休,抱近房外,故使闻悉,好开门放进。久候无信,曾从窗隙中偷看,平日打坐的蒲团上不见人,许已坐完入睡。’猛想起她昨晚颇有别离之意,疑心生变,又撞了几下门不应,便用重手法破门而入。见她已沐浴更衣,在后房竹榻上端坐圆寂了。
事已至此,只得入殓安葬。
“自她去后,我一直连梦也未梦见过,可是那面铜镜却时显灵验。平日看去只是满生绿斑的一片光溜溜的青铜,可是一遇有事时,人影便即现出,以愁苦喜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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