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楼主_青城十九侠
法台上用邪法拼命抗拒。眼看快要脱难,雷火中忽然飞来一道光华,将他抵御雷火的宝幡削断,跟着空中一雷打下。幸而见机,知道不妙,连忙伏倒,将背脊受了一雷。当时虽然身死,元神侥幸得脱,未至与形俱灭。现在门下十几个孽徒俱藏匿在附近树林内新掘成的地穴之中,准备师父一死,便去内洞瓜分所有法宝、灵丹,恶人不应有好徒弟,自作自受,本来无所怨恨。因见向笃痛哭悔恨,天良独存,十分感动。
又知那些孽徒见他在此,必将其杀死,念在师徒情分,特忍奇痛,元神附体,预为警告:
欲免众害,可将腰间所藏一束断发取出,雷雨住后,如见众孽徒往上走来,等到了台口,速将此发就坛上香火点燃,众孽徒自然讲和,请求停手,两不伤害了。那时再将少女能救的救醒,埋葬师尸,急速离去此山。否则,还有后患。
向笃含泪敬谨拜命。一看那么大的雨,坛上香火依然甚旺,知道灵异。刚把那束断发寻到手内,雷住雨收后,果见大师兄王柏为首,率了同门师兄弟,由山下树林内飞驰而出。料知师言不虚,忙把身子蹲伏,等到临近台下,方行立起。王柏看见向笃,甚是惊异,停步喝问:“何时到来?可与师父见面没有?”向笃答道:“刚到不久,师父已死。”王柏倏地面容骤变,大喝:“老鬼不怀好意,自遭雷劫,想拿我们师兄弟做替死鬼,幸得见机避去,他便不死,也不与他甘休。我料他为人狠毒,怀恨我们,死时难保不有诡计,你如在他生前相见,须要实话实说,休要自误。”王柏素来性情暴戾,无恶不作,专一倚强凌弱。向笃本就对他不满,又有乃师之言,先入为主,一见王柏语声凶恶,所说的话与师言好些相符,更疑他来意不善,心胆一怯,便往香案前倒退。王柏见他神色慌张,也越疑虑,厉声怒喝:“这厮果与老鬼同谋,快些除他,免遭暗算。”说着,举起宝剑,率领众人往上飞跑。
向笃见事危急,不暇寻思,忙将手中断发朝香火上点去。原意点燃下掷,禁法发动,抵御强敌,本无伤人之心。谁知师徒两方俱都蓄意狠毒,这种禁法凶恶已极,发刚沾火,立刻化为十余缕青烟朝台下面飞去。王柏等好似深知厉害,青烟一现,也不顾再和向笃为难,齐声惊号,纷纷四窜,一边行法纵逃奔避,一边口里乱喊饶命。那十几缕青烟仍是一味追逐不舍,各追一人。众人逃不多远,全被追上,只一沾身,烟便没了影子。紧接着身上无故自燃,疼得众人满泥水塘里乱滚,有的切齿怒骂,有的哀号饶命,惨不忍睹。向笃才知师父心毒,假手自己,要众人的性命。但已无法解救。不消片刻,眼睁睁看着众人一齐自焚而死。
向笃心中悔恨,已是无及,触目惊心,想起左道旁门,结果竟是如此。自己幸而来晚片刻,否则就不受叛徒胁迫,也必为雷所诛,殉了恶师之难。看师父怀中藏发甚是缜秘,必是在王柏等叛师时,心中忿恨,百忙中用恶毒妖法禁制,藏在身上隐秘之处,等众人将他火化,再行发作。看来不死于此,必死于彼。侥幸得脱,未始不是平日行医救人肯尽心力,为恶时不大过分之故。越想心越寒,由此起了忏悔之念,痛哭了一场。
向笃见红日当空,雨收云散,遵照师嘱,走到下面洞中取些灵丹,先救那些震晕过去的少女,然后埋葬死尸。偏生所有丹药、宝物俱被乃师收藏秘处,费了好些时候及心力,仅找到四粒。来时匆忙,自己药囊因无甚用,并未带来,只得持丹回转台上。只见就这入洞取丹不到半个时辰的工夫,台上少女一个未见,只乃师尸首仍然伏卧地上。耳听悲泣求告之声,回顾众少女俱在台下山坡石上,围着一个羽衣星冠,相貌清奇的道人,在那里环拜乞哀。道人不知说了句什么,众少女立即住声站起,目注台上,面转喜色。
向笃方在骇异,忽然一阵怪风起自台下,那泥水池里横七竖八倒卧着的十几个同门尸首,纷纷跃起,夹着一团风沙黑气,径向道人扑去。吓得众少女失声怪叫,俱欲逃避。道人喝道:“有我在此,不必害怕。”随手扬处,一道白光飞去,迎着死尸只一两绕,立时身首异处,脚断手折,可是那些断体残肢似有人在操纵,并不害怕,依旧一窝蜂似随风拥来。道人怒喝一声,两手一搓,朝前一扬,便有大团雷火朝前打去,轰隆一声大震,雷火横飞,所有残骸全都震散,坠落地上。道人再将手一指,地面泥土沙石便似漩涡一般急转,晃眼漩成一个巨穴,将这些碎骨残尸一齐吞了下去。”
向笃看出道人是正派中剑仙,这才想起自己处境绝险。正害怕想逃时,猛又听道人一声断喝,手朝台上一扬,又是一团雷火夹着轰轰隆隆之声,从对面飞来。连忙往后逃遁,已是无及。眼看快要飞临脑后,方以为今番准死,决难活命,倏地眼前一亮,雷火并未下落,竟从头上飞过,直往台下洞前飞去。惊慌失措中朝前一看,原来乃师尸首不知何时飞起,满身黑烟围绕,业已逃到洞口,恰值雷火追来,当头下击,打个正着。只听震天价一声大响,跟着又是十几团雷火飞下,霹雳之声震得山摇地陷,目眩耳鸣。哪消片刻工夫,便将山洞震塌,沙石惊飞。乃师死尸业已陷入尘沙之内,无影无踪。
向笃吓得心胆皆裂,呆立在那里,也忘了逃遁。隔了好一会,见全洞崩塌,尸骨无存,回看道人和众少女,均已不知何往。总算道人没有寻他晦气,侥幸兔死,惊魂乍定,哪里还敢停留,连忙逃了回去。每一想起前事,心神都颤。
向笃敛迹潜伏了一年,静极思动。先打算出外行医救人,做些好事,挽盖前葱。日子一久,渐渐故态复萌,又在外面行那采补之术。不过惊弓之鸟,存了戒心。所交女子都是些自愿上钩的淫娃荡女,采时也只一两度春风,并不摄回洞去,适可而止。当时虽然不免伤及真阴,仗着药力,仍可医治复元。如此过有半年光景,向笃以为这样做法,于人无伤,于己有益。那些受伤妇女或因家贫,或因亲属有甚疾苦患难,都受过自己的好处,便良心上也还问得过去。
这日在一个大富户家中,借着医治主人重病之便,勾引上他的姬妾。以前向笃每遇一女,至多留连三晚必走,不肯使其找伐过度。偏生那富户两个宠妾十分跋扈,平日风流事儿尽多。富户爱极生畏,妒恨在心,只不敢管。二妾贪恋向笃床第功夫,哪知厉害。
仗恃向笃于主人有救命之恩,又不受酬谢,竟是明目张胆,苦苦纠缠,不肯放行。向笃也是冤孽,生平交女儿以百计,偏爱二妾浓艳。先想带回山去慢慢受用,又恐作孽大多,步了乃师覆辙。这一举棋不定,不觉耽误下来。那富户见二妾当着自己就公然与人调笑,已是万分难过。再一见他说走不走,夜夜鹊巢鸠占,相与幽会,并还露出挟美同行之意,不禁反恩为仇,起了敌意。只是知他法术神奇,无人能制,一个不好,丢了人还有奇祸,只是愁烦怨恨,无计可施。
事有凑巧。第六日午后,富户因见三个狗男女又借治病为名,大白日里在内室调笑无忌,忿极出门,在左近林外寻了一块石头坐下,呆生闷气。忽有两个少年男女走过,看他呆坐叹气,过来盘问。这类家庭丑事,自不便对外人述说。因见来人气概不俗,略为遮饰了几句,又请入内少坐待茶。原是句寻常套话,不料来人毫不客气,立时应诺,富户无法,只得请进。富户刚把人让到家中落座,便有下人唤出,耳语告密,说二妾俱在收拾衣物,大有随着姓向的出走之势。富户一听,气得周身乱抖,直说反了。来客本是见他神情可疑,借故入门查探,家人来唤时早留心潜出窃听,得知大概。忙把主人请进,力说自己本领高强,精通道法,无论何事,均可代谋,绝对无妨。富翁哪肯造次,仍是一味支吾,不肯明言。
正说之间,偏生二妾有一心腹”厂头走过客堂,窥见主人陪着两位少年男女,觉着奇怪,入内报信。向笃作贼心虚,一听来了外方生客,顿生疑虑。忙出窥探时,正赶主人因来客苦苦盘问,略为泄露了些。来客一听是向笃,女客首先发怒,更不再问,起身便往里闯。男的跟着纵到院里,脚一顿,飞起空中,人影不见,却有大片白光将全院罩住。向笃瞥见对面少女跑来,方觉神情有异,猛然眼前奇亮,天上白光已是布满。暗道:
“不好!”对面少女已戟指喝道:“瞎眼妖孽!竟敢倚仗妖法,欺我门人。你当时侥幸漏网,不知悔祸,还敢来此好占良家妇女。今日恶贯满盈,撞在我余英男手内,休想逃命。”说罢,手一指,便有一片光华飞将过来。向笃听来人语气,知是上次所遇女子的师父,益发心寒胆落,不等剑光飞起,早借遁法往里逃走。余英男随指飞剑追去。
全院已被剑光笼罩,向笃本难逃出罗网。幸是命不该死,见机尚早。逃时自知无幸,刚借遁法纵起,恰值二妾追出。向笃顿生急智,一把先紧紧抱住一个,口里急叫道:
“这位仙姑要我的命,千万替我哀求,切不可说一句硬话,不然命就没了。”说时剑光已是追到。英男见妖人与主人家中妇女紧抱一起,恐怕伤人,便按住剑光,正待喝问,主人也已赶到。二妾恋好情热,本恨不得和来客拼命,因听向笃再三央告说:“这是仙人,须要软求,不可鲁莽。”一个便和向笃抱紧,一个便上前跪求仙人饶他一命。英男喝道:“尔等背叛了主人,与妖人通奸,也在当诛之列。因念无知,受了邪迷,姑且饶恕。再不躲开,一齐杀死,悔之晚矣。”
二妾见说不通,便向主人哭求,代为求免,什么话都听;否则甘与向笃同死。主人一则不舍两个如花似玉的美妾,并且晚年无子,抱着向笃的那一个还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虽然来路不明,总比没有的好,未免投鼠忌器;二则怕打人命官司。只得忍着忿恨,一同跪下求告。英男把同伴唤下,略为计议,答应看在主人情面,可不杀他,但不能再容这类妖人为恶横行,必须擒走。向笃知道只此一线生机,万强不得;否则对头略一变脸,就抱持多紧也无用处。闻言立时放手,过来朝着二人跪下,哭诉经过,只求免死,从此改悔,决不再犯。
英男原听女弟于林宁回山说起遇上妖人向笃,正在争斗,多蒙师叔白侠孙南等走过,下来相助,才将他赶走等情。峨眉三英二云中,只余英男最护徒弟,比李英琼还要甚些。
闻言大怒,每出云游,必要顺便寻访向笃踪迹,本欲置之死地,为世除害。这次沿途访问,凡知道向笃的,俱说他是神医,专一救人行善。虽也有说他好色贪淫的,并未听说有人受害,出甚怨言,好生奇怪。来到当地,听主人说他好占良家妇女,还要拐走,又动除他之念。及至追出相遇,见他那样脓包无用,杀机已减了两分。再经一番跪哭哀求,证明沿途所闻不差,果然功罪参半,与别的左道妖邪行径不同,虽然误入旁门,尚知戒惧,又不由心软了好些。因看出胆子甚小,不似敢逃走神气,便没十分防备。只对他喝道:“听你所说,尚属实情,姑宽飞剑之诛。但你所习乃是邪术,此时释放,难免又去害人。现将你押往深山无人之处,寻一洞穴,禁闭十年。如知悔过,痛改前非,到时自来放你。”向笃暗忖:“深山十年禁闭,何等痛苦。果真罪满能蒙收录,得以改邪归正,转祸为福,就再比这苦些也所心甘。到时不过是个释放,别无希冀,自己又无辟谷导引本领,岂不比死还要难受?”求既无用,逃又不敢,勉强随了二人,行法飞向山寨深处。
三人刚刚落下,忽见茂林深处有一赤身人影一闪,同行少年首先追去。快到时,由林内飞出七八道红黄光华,跟着纵出一个红衣妖道和几个赤身男女。少年和余英男也忙将飞剑放出迎敌。向笃看出双方旗鼓相当,英男忙于御敌,无心顾到自己,想趁此时逃走。又震于峨眉派的道法威名,终是胆怯,惟恐万一失算,被她看破,立送性命。踌躇了一阵,想道:“自己学过木石潜暖之法,虽不能逃,却可借以隐形。何不试它一试,将身隐向一旁,等到事完,再见机行事?如不被发觉,自是再妙没有;即使瞒她不过,也可推托胆小害怕,隐身以防波及,并无他意。反正人未逃走,一见隐藏不住,立即现身出面,总可无碍。”主意想好,如法施为,藏在一旁,暗中观阵。
只见双方斗了一会,妖道敌不住正派飞剑,倏将红黄光华掣转,施展别的邪法。当时满天阴霆,愁云惨雾中,黑龙也似飞出四五十道黑气,刚和飞剑绞在一起,猛听空中大喝:“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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