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楼主_青城十九侠
但没等问出详情便已自尽。牛子又说上次后山报仇,这四贼俱不在座,他们平日互相疑忌攘夺,虽是同党,时常此离彼叛,情如水火。女儿当时心念微动,以为另是一伙,说也无益。近日二次发现贼橇去路的峻岭,竟与洞后危崖相连,把前后情形细一推敲,颇似贼由后山而来。否则贼党那么凶暴骄横,人数又多,有甚顾忌,既来必犯大洞,连抢带占,何必避重就轻,来去又做下那么多伎俩,分明是早就知道女儿手有飞刀,难于抵御。这不是尤文叔引来,还有哪个?只不知他用甚方法飞越岭崖罢了。”
吕伟道:“女儿说得颇有道理。这几次我们差不多到处寻遍,全没影子,可见贼已受挫,未必再来。我们又没法去;天气大冷,灵奴也难于远飞。为今之计,说不得只好熬到开山,再往后山一行了。”主意打定,便不再搜寻贼踪。
过了几天,吃完上次打来的小虎,肉食已无。所余牲畜俱留后用,不能宰杀。更恐旷日持久,积雪难消,无从取食,剩点余食,哪里还敢多用,只得把三餐改为两顿。众人平日享受优裕,一旦搏节,还得虑后,俱觉不惯。牛子更嘴馋,淡得叫苦连天,终日咒骂狗贼。
背晦之中,天也似有意作难,自最后一次吕氏父女寻贼回洞,又连降了七日大雾。
盼到晴天有了一点日光,这才开始分班出外行猎。头一天是吕氏父女和牛子做一起,离洞不远,便发现雪地里有了兽爪迹印。三人方在心喜,以为不难猎获,谁知那些兽迹俱是前番遇虎时所留。虎本有些灵性,见人厉害,当地又无从觅食,早已相率移往别处,更不再在附近逗留。在发现满山兽迹,空欢喜一阵,什么野兽也未猎到。
牛子先还恐吕伟父女发现老虎吃剩下的弃贼尸骨头发,嗔他说谎,没敢领往虎洞。
后来无法,拼着受责,同往年前弃尸所在。一看,崖前林内到处都是虎爪迹印,故意狂喊引逗,虎却不见一个。知虎多喜昼眠夜出,也许藏在崖洞里面,仗着灵姑壮胆,便请灵姑将飞刀放进去照亮,兼作后备,自持腰刀、毒弩人穴寻虎。如若虎多不敌,出声一喊,说出方向,上面灵姑便用飞刀斩虎。吕伟说:“飞刀虽是神物,这等冒失行事,万一将人误伤,如何是好?”力持不可。最终仍是灵姑随了同下。纵落洞底一看,与上面雪地虽差有数丈,侧面却还有一条盘道,尽可缓步出入。虎穴便在盘道当中离地三丈的洞壁上面,牛子闻出膻味甚浓,洞底还有虎斗时抓裂的残毛,心疑虎已睡熟。怪叫两声,除了空洞回音嗡嗡绕耳,别无响应。及和灵姑纵上盘道,深入虎穴,剑光照处,一个大敞洞,比外洞还要宽大数倍。石块甚多,都有丈许大小,西壁角崩塌了一大片,碎石堆积,裂痕犹新,似是新崩不久。除虎毛外,又发现许多兽骨,四贼残余骨发也在其内,虎却遍寻无踪。牛子算计虎已外出觅食,入夜始归,只得一同退出。
三人又往别处搜寻一阵,归途绕往碧城庄查看,在左近小崖洞中发现了一窝兔子。
灵姑见那兔子大小三对,雪也似白,不忍用飞刀杀害,意欲生擒回去。兔洞大小,人不能进,孔穴又多。忙到天黑,费了不少的事,仅仅捉到两大一小。灵姑心慈,见大兔是只母的,洞中还有一对小兔,动了恻隐,又将大的放回。有此一举,虽然提了点神,仍然于事无补。
接连三日,换了好些地方,俱无所得。料知后山野兽必多,无奈通路为冰雪填封,无法通行。后来牛子想了一个主意,择了一处有兽踪的林野,掘一雪阱,下铺厚草,上用粗竹交错虚掩,将两白兔放在里面为饵,想将野兽引来。吕伟虽知无效,情急之际,也自由他。牛子隔日往视,竟在阱旁发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兽迹,推测身形甚是庞大。
可是竹子未毁,两兔也在其内。这日因那地方就在碧城庄侧,相隔甚近,吕伟父女知是徒劳,没有前往。只王渊比灵姑还爱白兔,昨日经牛子再三苦说,抱去为饵,今天恐怕冻死,想抱回来,相随牛子同往。居然发现兽迹,不禁大喜,当时便想跑回报信。牛子道:“你先莫忙,满山都是虎爪印迹,虎却不见一个。主人们白累了多日,再要扑空,又是心焦。看这东西把冻雪踏得这么深,身子一定又蠢又大。我们有刀有箭,还怕它么?
真要厉害,打它不了,跑也容易,它怎么也没有我们雪滑子快。莫如等它一回,来了便打;打不成,引到玉灵崖去,再喊他们,省得不来又跑个空。”
王渊一想也对,先和牛子在阱侧树杈上坐守了半个时辰,没有动静。枯守无聊,纵身下树,刚将脚上雪滑子扎紧,待寻兽迹,往来查探。忽听猛的一声厉吼远远传来,紧跟着叭喳叭喳一片兽蹄乱踏残冰之声由远而近。二人忙把腰刀拔出,手握弩筒,闪在阱侧树后。只见前面通往山阴森林的大路上跑来两只怪兽,身子粗壮,和大象差不许多,也有两牙翘出血唇之外,只是没有那条长鼻,比象要矮得多。通体雪白,生就扁头凹脸。
怪眼突出,其红如火,凶光四射。一张半月形的血盆大嘴微微张着,露出尺多宽一条鲜红舌头。再衬上一身极丰茸的白毛和那两尺来长的一对刀形的獠牙,端的威猛无匹。
这东西名为雪吼,产于云南大雪山背阴冰谷之中。蹄有吸力,不会滑倒,多么高峻的冰山,只要不是直立的,都能上下,其行甚速。性最耐冷恶热,终年在冰雪中奔驰逐突,不是冰堆雪积奇冷之地,从来不去。加以嗜杀好斗,喜怒无常,专门同类相残,非到重伤力竭,同归于尽不让。因此种类不繁,极其少见。吕伟壮年送友人藏遇过一只,苦斗了好些时辰,终于用计,才得弄死,同行的人不是吕伟在场,几乎无一能免。这次雪吼系由极远荒山中踏着冰雪乱窜而至,如非本山降此大雪也不会来。群虎离洞远避,一半也是为此。牛子生长云贵山寨之中,从未见过。此兽还有一样长处,身子虽大,食量极小。不发怒时,走在冰雪上面,脚步极轻,甚少留下痕迹,等人兽都对了面,才会发觉。一发怒,重蹄举处,冰雪粉碎,声震山谷。常因发怒暴跳,震裂了冰壁雪峰,倒塌下来,将它压死。所以兽迹只阱旁有,难找它的去路。
二人所遇乃是一公一母,本来彼此相斗时甚少。公吼不知怎地将母吼触怒,一逃一追,晃眼到了二人面前平地。公吼在前,边跑边往回看,略一停顿,吃母吼追上,将头一低一歪,悄没声地用那长牙便照公吼腿肥问撩去。公的虽然有点俱内,吃母的追急已然犯性,再被拥了一下,负痛暴怒,拨回身子,用长牙回敬,立时斗将起来。两兽都是以死相拼,只见两团大白影带起四小团红光,在雪里滚来滚去。所经之处,冰雪横飞,全成粉碎。哞哞怒吼之声远震山野,脚底冰裂之音更是密如贯珠,相与应和,越斗越急。
此兽皮毛经水不湿,最能御寒。只是骨多肉少,味作微酸,如善厄制,也还能吃。
二人如若等它们斗疲两伤,力竭摔倒,照准咽喉一刺,便可了账。王渊偏是年小好动,不知厉害,见二兽苦斗不休,想早点弄死,拖回洞去,博众人惊喜。以为兽舌外垂,一中毒弩,见血便可了账。也没和牛子商量,径举手中弩筒,瞄准母吼舌尖射去。谁知此兽耳目最灵,并且一遇外敌,不论自己斗得怎么凶,也会立即迁怒,合力来犯。此时二人藏身树后,本是险极,不去招惹,被发觉尚且不容,何况又去伤它。王渊箭到,母吼只把头微偏,便用大牙拨掉,怒吼了两声。公吼也已觉察,一同停斗,厉声怒吼。
王渊见未射中,方欲连珠再射。牛子看出这东西厉害,一见它们停斗,回身朝树怒视,便知不妙,忙即拦阻,低喝:“万惹不得,快往那边躲去,莫被看见。”二吼本不知树后有人,正望那树犯疑,牛子出声虽低,竟被听去。双双把头一低,狼奔豕突,直蹿过来,双方相隔才只两丈,眨眼即至。还算牛子话才出口,人便纵开,王渊身子又极轻灵,没被冲着。二吼来势既迅且猛,二人藏身的是一株大杉树,下半截埋在雪里,仅剩上半枝干,粗才半抱,竟被公吼一下撞折,冰柯雪干一齐纷飞。牛子几乎挨了一下重的,见势不佳,拉了王渊滑雪就跑。二吼看明敌人,益发风驰一般追来。王渊见怪兽驰逐如飞,来势凶猛,转折也甚灵便,仍不十分信服,边跑边用连弩回射,晃眼将满筒弩箭射完,除有三四支吃二吼长牙撩开外,其余支支射中,可是全被振落,一支也没射进肉里。反逗得二兽怒吼如雷,势更猛急,紧紧追逐不舍。遇见阻路的树木,也不似人绕转,一齐前冲,头牙比铁还硬,撞上就折。沿途半抱左右的树木,连被撞折了十来株,碎冰断干打在身上,只略停顿瞻顾,仍然急追,恍如不觉,声势端的惊人。王渊方知厉害,不敢迟延。仗着滑行迅速,二吼又吃这些树木作梗,略一停顿,二人便滑出老远。
虽然未被迫上,人兽相隔也只半箭之地。
始而王渊欺它身子长大,专打林木多处逃跑。一晃逃到碧城庄,猛想起:“此兽人力决不能制,何不把它引往玉灵崖,用飞刀杀它?还省得撇运费事,多好。”念头才转,忽见灵姑由前面转角处滑雪驰来,老远高喊,“渊弟、牛子莫慌。我来杀它。”二人未及还言,灵姑飞刀已应声而出,一道银虹由二人头上掣将过来,迎着二兽一绕,眸眸两声厉吼过去,同时了账。牛子、王渊二人见银虹飞出,知道二吼必死,宽心大放。刚停步转身,意欲看个明白,不料二吼急怒攻心,如箭脱弦,就这晃眼工夫,已被迫近了些。
二吼并驰追人,忽听飞刀自天直降,往下一剪。母吼身略落后,将头斩去半个,余势冲出还不甚远;公吼性最暴烈,驰得正急,恰被飞刀拦腰斩成两段,后半身带出丈许,即行扑倒,那前半身死时负痛拼命,奋力往前一挣,竟冲出了十来丈远近。二人骤出不意,王渊眼快身轻,才一回身,瞥见血花迸涌,一团白影冲来,忙用力把牛子往侧一推,同时往起一纵。总算见机得快,吼尸前半身径由王渊脚底冲过。到头处原是一株古柏,下半树干已没人雪里,上半枝梢露出地上,雪积冰凝,越聚越多,朔风一吹,全都封冻,成了一个丈许高大的雪堆,不见一点树形。恰当吼头对面,来势既猛,雪堆里又是空的,一下撞个正准。只听轰隆一声,整个雪堆立即崩裂,残冰碎雪带着断折了冻枝满空飞舞,纷坠如雨。
三人见死兽余威尚且如此猛恶,也觉骇然。相率滑近前去一看,雪堆散裂,现出一个新崩散了的残梢。那兽头冲到,余力已衰,整个被嵌夹在一个本干的老树权中,半截身子仍悬在外。一颗象一般的大自头,圆瞪着一双火也似的凶睛,突伸出两枚三尺来长的獠牙,两尺半宽的血盆大口。再加上鲜血乱喷了一地,雪是白的,血是红的,互一映衬,越觉凶威怖人。那母吼只斩半头,如马爬地上,从头到尾几及丈许,死前急怒发威,身上柔毛一竖立,格外显得庞大肥健。
三人看完,牛子拿腰刀一试,竟砍不进。便请灵姑用飞刀斩成数段,运回洞去。灵姑一摸,兽毛丰茸柔暖,想剥下整皮给老父做褥子,商量如何开剥。刚才灵姑闻声赶来时,吕伟闻得兽吼之声,觉着耳熟,灵姑走后忽然想起,”也穿了雪滑子赶来。认出是两只雪吼,知是难逢遇的珍奇猛兽,“贮止住三人,说了此兽来历。并说:“这东西四蹄有天生滑雪之用,运送回洞,无须人力,只消用索系好吼头,拉了就走。只那两截断吼,前半不能倒滑,须头朝前,后面用人抬平,方能滑动罢了。”当下便由牛子先驰回洞,取来绳索、扁担。如法施为,果然顺溜,那么蠢重之物,一点没费事,分为两次全运入洞。
牛子虽听吕伟说吼肉无多,不大好吃,仍是馋极,一到洞内,不等开剥,便就断处用刀割肉,那吼看去虽极肥壮,全身骨节无不粗大,肉只薄薄一层,牛子割剔了一阵都是碎块。灵姑见他猴急,就和老父商定开剥之法:先将断的两截翻转,用飞刀由肚腹中间割裂,又将四蹄斩断。量好了五六尺方一块整皮,吼兽脊骨两旁的肉有两寸来厚,颇为细嫩。余者连前后脚都是厚皮包着粗筋大骨,即便有肉,也极薄而且老。牛子也不管它,先取=块脊肉放在架上烤起。余肉一点不剩,连筋剔下。毕竟吼身长大,居然剔割了一大堆。灵姑见吼腿甚粗,皮更厚软滑韧,剥下来足有二尺见方,两方吼皮用做床褥再好没有。取下一试,果然合用,便分了一方与王妻。骤得珍物,俱都心喜称幸不置。
吼肉极嫩,一烤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 257 258 259 260 261 262 263 264 265 266 267 268 269 270 271 272 273 274 275 276 277 278 279 280 281 282 283 284 285 286 287 288 289 290 291 292 293 294 295 296 297 298 299 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