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楼主_青城十九侠
照,那灵药远看是个白兔,实则是树根。只前半活似兔形,大小形状也与所见白兔相仿。后半却是根须甚多,并还附有泥土。仔细查看,并无一点生气,只当灵物已被妖物弄死,甚是可惜。不禁叹道:“兔儿兔儿,我寻你多日,即便知道你是草木之灵,你如活着,我也不过学峨眉诸仙的样,将你移植庵中,可免死于妖手呢。如今你已被害身死,留你也是枯搞。反正不是我害你,说不得只好借你成道,服下去得点好处了。”说时正想咬一口尝尝,忽想道:“既得到这样珍奇灵药,理应等候师父回来献上,大家同享,怎能背地私服?况且师父每采药回来,多经制炼,这样生吃,知道效力如何?难得宝物取得如此完整无伤,莫要冒失残毁,减了效用。”灵姑想到这里,重又叹道:“你要是个活的,如峨眉芝仙、芝马,每日随我同玩多好。”
灵姑正叹息间,耳听雨声越大,忽又想道:“妖物不知何物修成,如此厉害。既由洞内裂穴中出现,躯壳必在穴内,也许能够下去,何不看看他的原形究竟何物?”随走向穴旁一看,由上到下,并不甚深,大抵方丈,穴底石质,并无一物。再纵落穴底,用刀光细一照看,只见靠里竟有一洞,只能供人蛇行而入。便把飞刀放入试探,里面似有洞穴在内,那窄径并不甚长。估量妖物已死,里面没什么可虑,一时乘兴,取下腰间丝绦,把灵药系向背上,仍用飞刀护身,半爬半走,往里钻去。进约三丈,始渐宽大,果然有一石穴,只有不到两丈。除来路小通口外,石质光滑,通体浑成。正当中爬着一只狐狸,通体修尾白毛,长约四尺,好似死去多年,虽然未坏,毛皮多已腐朽。
灵姑才知适斩男婴乃是狐妖。因而想起:“这里正是昔年妖狐所居洞府的前门,为神僧佛法禁制,层层隔断。定是妖狐受禁时元神未伤,在穴中潜伏苦炼,修成婴儿。又炼多年,方始破石遁出。不料罪深孽重,仍难免劫。闻说此洞与二女所居相通,适才火光未现以前,又有一片金霞闪过,也许佛法为妖所污,或是期满失效,妖狐方得破石而出。飞刀乃神物,无坚不摧,何不试它一试?如与二女相见,就便间问灵药名称,有何妙用,岂不甚妙?”
灵姑试指飞刀,朝对面石壁上攻去,银光电旋中,石壁竟被攻破丈许方圆。裂石吃刀光一逼,直朝孔中往里推落,半晌始闻轰隆坠底之声,仿佛内里地底深极。裂洞厚只丈余,石已崩落,更无阻滞,纵身进去。刚走到穴口,便见下头有光透出,知到洞底。
经过狐仙布置,到处通明。试飞身下去,觉与二女所居地穴上下相距差不多少,料无差错。及至地底,见是一个大空洞。靠里一面有两扇玉石门,门上一团碗大光华照耀远近,适见亮光便由此出。灵姑试再推门,门并无关锁,才推开尺许、便见光华耀眼,不禁惊喜交集。多着胆子,缓缓试探着走了进去。入门先是一条玉石砌成的行道,尽头处玉殿瑶阶,光彩陆离。两旁花木繁茂,五色缤纷,异香馥郁,直不似无人居住情景。
灵姑先颇疑虑,踌躇片刻,不见动静,又走向两旁细看。那些花木虽然繁盛整齐,多是平生未见之物,可是地下残花落叶层层堆积,厚达数尺,有的几与行道相齐,内中也有好些干枯了的。才知花是仙种,不经法术培植,洞天地灵,不须人管,也能生长。
经此一来,越发断定人妖两无,深入无妨,放心大胆,收刀前进。到了殿内,越觉珠光宝气,玉柱金庭,掩映流辉,眼花缭乱,应接不暇。灵姑见全殿虽然穷奢极丽,大都是珍贝宝玉之类,乍看炫眼,细视平常,与修道人无甚相干。妖狐不知费了多少心力,造了多少罪恶,才得有此,终于弃置地底,要它何用?
灵姑一心想寻二女,略看一遍,方要寻路往殿后寻去;忽听铮铮乱响,好似金石交击之声。心中一惊,忙将飞刀重又放出,护住身子,循声注视。一会又响,静心一听,声自当中碧玉宝座之下发出,时发时止。那宝座上面翠绿晶明,下面却是白玉,好似两截砌成。灵姑近前细看,上下相接之处界限宛然。用力往上截一推,竟不动分毫。心想:
“宝座最重不过一二千斤,怎会推也不动?”不愿毁损,寻到后座接缝之处,见有符筝隐现。试指飞刀朝缝口一插,一片青光闪过,符箓全消。再一推,上半已能移动,下面响声越急。惟恐座下禁有妖物,不愿放出,不知如何是好。忽听身后有人笑道:“姊姊既入宝山,还不下手,难道空手回去么?”地穴古洞,突闻人语,心疑有变,慌不迭飞身纵出。刚一落地,觉出耳熟,回头一看,果是彩蓉,身后随着谭萧,正由玉屏风后转出。灵姑不禁喜出望外,忙问:“二位姊姊怎得来此?”谭萧笑答道:“圣僧第二道灵符就要发动,当年特留今日这点时间,为后人取宝之用。灵符一发动,除愚姊所居后洞外,此地永远禁闭。为时无多,快请移开宝座,将应得之宝取出。同往后洞再谈吧。”
灵姑一听下有宝物,此洞不久封闭,忧喜交集。忙将上半宝座推开,下面竟是一个浅槽,内有一块古玉璧;一对似铁非铁的黑环,径约尺许,非金非玉;还有寸许方圆的一块乌木。灵姑不知何用,回顾谭萧面有欣羡之色。还待仔细搜索有无别物在内,忽听门外殷殷雷鸣之声。谭萧忙道:“恭喜灵妹宝物已得,还不随我快走。”灵姑知道神僧禁法发动,忙将玉槽宝物一齐拿起,彩蓉相助将宝座还了原状,一同绕出屏后,往里行去。灵姑见殿后石室甚多,金座玉柱,翠栋珠璎,到处都是。因二女只催速行,各驾遁光,由二女引导,穿行其间,也未观赏。一会工夫,遍历全洞,由一圆门走过,便达后洞丹房。
谭萧道:“这一墙之隔,便是前后洞的分界。少时禁法一齐发动,我们已然脱险,且看佛法妙用如何。”话未说完,前洞雷鸣越紧,更杂以风水火声,地肺怒号,势极惊人。渐渐由远而近,候不片刻,水火风雷之声恍如地震山崩,澎湃奔腾,轰耳欲聋。门外声势那等险恶,门内依然安安静静,不见丝毫摇撼。谭萧笑道:“天狐在此数百年经营,再加后辈妖狐苦心聚敛而得的官室器用,今日真被佛法毁灭,化为劫灰了。”彩蓉道:“此洞深居地底,易为妖物盘踞,将它封闭,防患未然,原是对的。只是里面尚有不少奇珍异宝,俱是值钱之物,尽可取来济人,就此一并毁灭,不可惜么?”谭萧笑道:
“狐室所有,多半人世珍奇难遇之物。尽管知道可以取出变钱救济穷苦,可知这类东西留在人世,巧取豪夺,累世相争,许造无量孽因,比留此洞为妖邪窟宅,还要厉害得多了。”
语声甫毕,门外地面忽然下陷,地底腾起百丈黑烟,更有万道金霞,夹着水火风雷之声潮涌而来,火焰强烈,耀目难睁,势更猛烈异常。休说灵姑、彩蓉胆寒,便是谭萧深知底细的人,见状也甚惊疑,惟恐佛法厉害,立处大近,受了波及,喊声:“不好!”
拉了灵姑、彩蓉,忙往后退。就在三女逡巡却步之际,突地风雷无声,金霞俱敛。再看对面,已变成了一面浑整石壁,原有圆门无影无踪;适间种种声光彩色,宛如石火电光,一瞥即逝。石室幽静,悄无声息,只觉地底雷声未息。灵姑、彩蓉好生惊赞。见谭萧点头微笑,似有会心,便问:“佛力怎如此奥妙?”谭萧道:“这时且不去说它。灵姑还有一事未了,且同至室中再谈吧。”当下同到二女修道室内。灵姑所得玉兔尚负背上,二女俱早看见,因晤时匆匆,忙于取宝脱险,无暇说及。入室之后,灵姑便将它取下,随手放在旁边玉石案上。
谭萧笑指道:“日前欧阳贤妹来此传郑仙师之命,说昔年神憎来本洞除妖时,有一妖狐道行较高,积恶也重,早将元神遁入地底,以神僧法力,本不难将它诛戮。一则因那妖狐自知无幸,再三哀求,以后誓改前非,不似其余妖狐凶顽苦斗;二则天狐仙去之时,曾将所炼两件异宝、一小盒奇香封藏前殿宝座之下,原意后辈狐妖如能承继它的光荣,便以此宝赐与,如其不能,便等数百年后有缘人来自取。神僧明知妖狐不易改恶从善,依然慈悲,网开一面。计算禁闭期终,妖狐雷劫也到,那时如已悔罪从善,以它地底多年苦修之力,便可避开雷劫逃走;只要恶念一动,就在妖狐元神破土上升,禁法失效之际,另生一种隐形妙用,将西首一棵古松全部隐去。同时那有缘人也在此时来到树后潜藏。
“妖狐昔年便知东首松下藏有千年获苓,本心想等获苓成了气候,变化物形,能离山出游之际,再行生擒服食。忽被神僧禁制,在地底潜修多年,断定年深岁久,获苓早已形神俱全,比起当年灵效更大,如何肯舍。所以才得脱困,便冒天雷之险,前往松下发掘。
“那获苓也是岁久通灵:知道劫难将至,意欲移向别处避祸。始而想顺地脉迁徙,偏生此洞周围均经佛法禁闭,除它元神所化白兔,可以由松根之下出入外,要想穿土石游行地底,万难办到。眼看时机迫切,无计可施,只得跑往桃林一带到处发掘,打算觅妥安根之处。同时昼夜苦攻,准备将它原来安根之处的石上稍为攻穿,只要根须稍沾佛法禁制以外的土脉,便可立即遁去。谁知后洞桃林一带,又经郑仙师法力禁制,浮土只有尺许,以下便坚如金铁,它一个草木之灵,怎能掘动分毫,掘遍全林,终无效用。恰又被灵妹撞见,起意擒捉,累得越发担惊害怕。终于捱到今夜,又被灵妹追到生根之所,忽然惊觉应劫期至,万般无奈,只得拼舍原身,逃人附近土内躲避。
“妖狐不知它已事先逃匿,见古松繁茂,灵气隐现;料知灵物未被人发掘了去。自恃妖法厉害,一面抵御空中雷火,一面行使妖法裂开石地,将它原身取出一看,灵物元神已逃,而自己的真元又受了雷的震的,消耗不少,得不偿失。妖狐心仍不死,正在妄想用那极恶毒的妖法,将灵物元神所化白兔捉住,生嚼下去,再用全力冲破雷火逃走。
不料利令智昏,不曾细想原有二古松,怎会少了一棵?上空雷火又烈。一时粗心大意,全神防御上面,致被灵姑出其不意,用飞刀将它杀死,加上天雷猛击。在自辛苦数百年,仍然难逃恶报。
“郑仙师恐灵妹初人妖宫,不知就里,万一失了机宜,命我姊妹到时往前洞接应。
刚到前殿,便见一只白兔潜随灵妹身后,不时谛听洞外,神态甚是惶急。又见灵妹身背获苓,知是它的本体。此物机警非常,如因受惊逃窜出去,恰值佛法发动,将它隔断,进退两断,势必同化劫灰,岂不可惜?为此不顾说话,先用禁法断了它归路,才与贤妹相见。果然此物机智神速,下手稍慢,便被逃去。始而还在殿上东藏西躲,我也不去睬它。后来洞外雷声渐起,它知出更无幸,又见我未下手捉它,方始暗中尾随我们,一到后洞,便即觅地藏起。此物秉天地之灵气与千年老松树精英而生,岁久通灵。成形以后,多化兔形出游,又名获兔。修道人得此服食,益气轻身,延年益寿,比起肉芝、首乌之类,功效差不了多少。灵妹今日连得二宝及仙师所需奇香,又得此旷世难逢之物,仙缘可谓深厚已极。
“今日之事,郑仙师早知前后因果。并已传谕不必归报,得了尽可就地服食,免被人士遁走。便它涉险尾随来此,也是一心盼着灵妹少时将它解放,只一沾土,便可化形连身遁去。却不知神僧佛法二次发动,前洞已然隔断,无路可逃;后洞休说早有仙法禁制,地穿不进,便我姊妹在此,它也逃走不了。灵姑如欲现在服食,可将它原身交我,立时可令元神复体。如法服用,足可抵我二三百年苦炼之功呢。”
灵姑先闻白兔随来,心甚欢喜。听完,忽一转念,问道:“姊姊说得此物如此灵效,但不知可能和峨眉芝仙一样,可以起死回生么?”谭萧道:“灵妹用心,我已深知。此物比起肉芝、首乌,已然稍逊。那峨眉芝仙,因舍身救人,减免峨眉两辈许多门下灾劫,因此备得教祖和众仙爱护培成。尤其神驼乙真人与凌真人夫妇怜爱提携,无所不至。它又向道虔诚,修为勤苦。如今已成仙体,法术道力不在我辈以下。更善变化,不可端倪。
所以它那芝血,能得一滴,便可生死骨肉,力敌造化,岂是此物所能比拟?老伯劫难一满,必能回生,此时别无他策。灵药难得,仙缘不再,还以自服为是。”
灵姑闻言,慨然答道:“既是恩师知道,不需此物孝敬,那我也决不吃它的了。”
彩蓉惊问何故。灵姑答道:“千年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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