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楼主_青城十九侠
ⅰ?br /> 纪光正踌躇不决,那怪蛇倏地将头向后微缩,再往前一伸,朝着无名钓叟将大口一张,便有数十道颜色灰黄的毒气,比箭还疾喷将出来。哪知这里蓄势喷毒,无名钓叟那边也早有准备,觑准怪蛇之口,双目微一开阖之间,两道白气便射将出来,长约二丈,散布开来,将毒气完全包住。接着举起手中葫芦,将盖揭开,朝着前面那两道白气,怪蛇所喷毒气便似一团云烟,往里飞滚而入,只听一阵阵咝咝之声,一会都收入葫芦之内。
说时迟,那时快,怪蛇见内丹已失,不禁万分急怒,一声惨叫,连身窜起。无名钓叟已将葫芦盖好,两条白气吸入鼻中,大喝一声:“孽畜劫数已至,还不授首!”说时一道光华从身畔飞出。两下里相隔原不甚远。蛇身并未出尽,正似一道赤虹往前窜起。
还未下落,无名钓叟的剑光已绕向蛇身,一下将它斩为两截。那下半截蛇身搭落洞口。
上半截蛇身仍和未死一般,张口吐信,呱呱怪叫,朝无名钓叟冲去。那道光华真也神速,将蛇一斩两段,早又回头追来,朝着断蛇头上又是一绕。先将蛇身直劈两半,然后一阵乱绞,只见光华闪闪,转眼问成了碎段。怪蛇伏诛,洞口群蛇立时一阵大乱,纷纷作势向前逃窜,无名钓叟将剑光一指,便朝群蛇飞去,齐洞口横着一绕,这数十条很毒很粗的恶蛇,蛇头像山石暴崩一般,纷纷断落。蛇群乍见剑光,自是害怕回窜,蛇头被斩,又是一阵乱缩乱挤,那么大一个洞口,立被死蛇残身堵死,蛇头和血肉堆了一地,奇腥之味刺鼻欲呕。
纪光知道洞中还有不少毒蛇,恐留后患,刚想出声呼喊,无名钓叟已走向窗前说道:
“纪贤弟,我已见你令爱,适才想已受了虚惊。此时洞中还有余蛇,连这洞外死蛇腥毒,俱须除尽,以后此间便是乐土。婴儿性野,被我用法禁住。先时用他为饵,此时已无用处,可将窗户打开,接抱过去,使他母子先行相见。等我把这里清除完了,再说详情吧。”纪光闻言,忙将窗户打开,接过婴儿。方要称谢,无名钓叟已回向洞口,将手一指,一道光华飞进洞去。只听洞中群蛇惨叫与腾蹿之声乱成一片,约有顿饭时光,骚动方息。
这时纪女已醒转。见纪光抱着婴儿站在窗前,好生奇怪,忙问:“爹爹,怎的不怕污秽,进房则甚?”纪光正略说前事,忽听窗外无名钓叟呼唤,连忙跑出去问。无名钓叟笑道:“群蛇已被我用飞剑斩尽杀绝,总算替世人除了不少大害。只是先斩的那条蛇王其毒无比,身躯又极庞大,甚难处置:此地四面皆水,无法运走;火化土葬,也是不妥。一旦遗毒,祸患无穷。山人胆子极小,此事难命他们去。你去将锄箕等物取来,我给你口里衔了灵丹,先由我将堵洞蛇尸消尽,你可将这外面的死蛇断体运入洞中。等我用消骨神药化去之后,再连那有蛇毒的石土掘去,填入洞口,就此将洞堵死,以免为害。”
纪光领命,忙去将应用之物取来。无名钓叟早从身畔取出一个白玉瓶儿,用指甲连挑出了好几次粉红色的药粉,弹向洞口死蛇身上。纪光便帮着用树枝将那些死蛇叉起,塞进洞去。过不多一会,洞口那么多的蛇尸渐渐由大而小,化成奇腥无比的绿水,顺洞口凹处往里流去。最后才收拾到那蛇王的残尸。纪光正一段段搬运之间,忽见死蛇断腮问露出一团肉红东西,细一看,竟是新生婴儿的胎胞,不知何时被蛇吞人口内,还未化尽。记得婴儿生时,无名钓叟曾命人将胎胞丢向昔日怪物所居洞内,莫非群蛇来犯,已有前知?刚要发问,无名钓叟已然笑道:“今日之事,全从婴儿身上引起。少时我进屋,将此子野性化去,再详说吧。”纪光道:“闻得毒蛇大蟒,大都头骨等处藏有宝珠,这么些厉害的大毒蛇,怎的一颗无有?”无名钓叟道:“奇蛇毒蟒大都藏有宝珠。这仅是些寻常毒蛇,年代也不够。那条蛇王虽是奇毒无比,但是条雄的,所炼丹元已被我行法收去,所以没有珠子。经此一来,本山附近百里之内,毒物已然除尽,尽可高枕无忧了。”
二人随谈随动手,个把时辰过去,所有地上带血肉腥涎的泥土俱都铲起,填人洞内。
无名钓叟又弹了一些消毒的药,然后用剑光斩断岩石,封了洞口。因湖水被群蛇泅过,难免有毒,又留了数十粒灵丹备用。这才一同回转室中,吩咐将婴儿抱来,看了看,惊问道:“婴儿吃过母乳么?产妇性命休矣!”纪光闻言,连忙走至产房外面去问。
原来纪女本把怪物恨如切骨,怀胎之时,恨不能把胎儿打掉。被无名钓叟力阻,说所怀乃是异胎,无法打落,更是添了羞忿。产前婴儿在腹内转身,又受了许多痛苦,愈把婴儿恨如切骨。及至降生下来,服了无名钓叟灵药,疼痛渐止,沉沉睡去。醒来时,正值纪光出去收拾污秽,将婴儿交她暂抱。纪女初接过来时心中还是厌恶,随手将婴儿放躺在榻上,连手都懒得抚摸。这时室中山妇全都吓得躲向一边。工夫一大,纪女觉着无聊,偶对婴儿一看,虽然生相奇丑,那一双眸子却是光芒炯炯,灵活非常。试一摸他周身肌肉,竟是比铁还硬。而且刚生婴儿,竟知恋母,见纪女一摸他,便咧着怪嘴,朝着纪女直笑。因为手足被无名钓叟点了穴道,不能动转,只将头往怀中直拱,口里咯呀不绝,迥不似适才在隔室腾跃时怪啸之声那般难听。纪女想起无名钓叟所说许多异处,自己为怪物所污,万不能再适人,此子虽是怪种,到底也是自己骨血。一边想,一边抚视,渐渐转憎为喜,动了母子天性,慈爱起来。一把将婴儿抱过来,卧在自己腕上,只顾逗弄,不禁越来越爱。未后见婴儿老是仰面注视自己,一颗头直往胸前连拱,一时情不自禁,便开了怀,喂婴儿吃乳。产妇初生,才只几个时辰,哪有多少乳汁。乳头才被婴儿咬住,便觉吮吸之力甚大,浑身麻痒,禁受不住。欲待不与,婴儿又求乳甚急,只得强忍着由他吮吸。不多一会,纪光便来抱走。
无名钓叟看出有异,问知前情,叹道:“令爱前生孽重,我只说人定可以胜天,谁想依然难保,枉费我许多心力了。”纪光惊问其故。无名钓叟道:“令爱全身精血,五分之二耗于怪物,五分之二耗于婴儿,只有五分之一留待自己苟延残息。否则,只要常服我的灵丹,未始不可多活一二十年。如今骨髓俱枯,元阴已竭,纵然多服灵药,也不过是一二年间的事罢了。”纪光闻言,自是悲苦。无名钓叟劝道:“数由前定,哭也无用。我此次事事谨慎,一切均早有防备,却未料到产妇会给婴儿乳吃。且莫愁苦,好在还有些日寿命,许能从死中求活,也说不定。此子如不遇我,自是难料;此番化去他的恶根野性,便是仙佛中人,也算你不幸中之大幸了。”说罢,将婴儿禁法一解,那婴儿便从纪光手中纵起丈许高下,伸出两条比铁还硬鸟爪一般的小手,对准无名钓叟便抓。
无名钓叟命纪光速去,将应用食物果子取来,一面闪躲。一会食物取到,无名钓叟先取了一枚果子,咬了两口抛掉。等婴儿拾起学样,刚咬一口,又给他劈面抢来吃了。
然后又将别的食物果子,擎在手内不与。婴儿已是饿急,不由怒发如雷,两条细长手臂像雨点一般朝无名钓叟头脸上抓去。婴儿虽有异禀,怎能挨得上,只急得口中怪啸连连不绝。无名钓叟也不理他,等他跳叫力乏,意欲少息,又用食物上前引逗。约过有两个时辰,婴儿通未停止,渐渐目露凶光,野性大发,口中涎沫乱喷,几次伸出手爪,做出攫拿之势,与怪物在日生裂兽脑时的神气一般无二。无名钓叟知是时候了,便不住抽空去拔扯他身上的黄毛。婴儿又疼又恼,欲罢不能,不由急怒攻心,连身纵起,怪啸一声,口张处,喷出一团半寸方圆的红块。立时两脚一登,四平八稳,由近屋顶处跌将下来。
纪光上前一看,业已晕死过去。无名钓叟忙从怀中取出一把极锋利的小刀,匆匆将婴儿后脑剖开,从脑门附近割下一块比铁还硬的三角骨头,放入另一个玉盒以内。然后取了一粒丹药,手研成粉,洒在创口。从法宝囊内取出先准备就的生鹿皮与收口的灵膏,将创口贴好。无名钓叟动作甚快,等到一切准备停妥,婴儿已然回醒,睁着两只怪眼,不住东张西望,口边带着一丝微笑。虽然仍旧丑怪,已露出初生婴儿的天真,迥不似先前那般凶悍猛恶之态。无名钓叟给了他些果子食物,婴儿笑嘻嘻接过便啃。人小食量却大,又加生来就长着上下四个门牙,不消一会,便吃了好些。越发欢喜,赖在无名钓叟怀里,只管呀呀学语,甚是依恋。
无名钓叟便命纪光将婴儿抱了进去,吩咐产妇不可再给乳吃,饿了只可给他饭食果饵之类。因为产妇怀着这种怪胎,精血元气已然耗损大多,他生具异禀神力,再给乳吃,精血更要被他吸尽,纵使华、扁复生,也无能为力了,纪光称谢领命,抱了婴儿进去,依言吩咐,将婴儿暂交山妇抱持,纪光二次出来,无名钓叟才说起除蛇经过。
原来那头生肉角的朱蛇,名为独角吹蚺,其毒无比。便是惯产异蛇的南疆,也不常见。原是一对,以前被怪物葛魍弄死的,乃是一条母蛇。无名钓叟先听纪光说起纪女曾发毒药镖弩误中大蛇,没有打中怪物之事。因知怪物力大无穷,爪利如刀,差一点的蛇蟒不敢轻樱其锋,怎会斗了好一会,才被怪物弄死?虽觉那蛇不比寻常,也未断定是这独角吹蚺。再加纪光父女移居沙洲前后,并无异兆,也就罢了。
直到纪女临产前三日,无名钓叟来到纪家,第二日无心中在沙洲上游玩,行经怪物所居的旧洞,看见洞口草色有异,洞外沙土中隐隐有蛇蟠之迹,细一观察,知有奇毒异蛇来过。暗忖:“这里湖荡沙洲俱是怪物新辟不久,听纪光说,平时连个虫舅影子都无,怎的会有这般大而毒的蛇?而且洞口土石,有几处都被蛇口啃碎,痕迹新旧不一。分明来此寻仇不遇,怒到极处,恨而如此,其来并且不止一次。”无名钓叟正在奇怪,猛想起纪女遇怪时,误中大蛇之事,觉得有些暗合。二次又一细问纪光前事,那蛇形状竟似独角吹聪。这东西专爱寻仇,些须忤犯必报,越知所料十有二三不错,当下便留了心。
晚间入定时,澄神息虑,运合阴阳,按先天易数细一推算,才知雌蛇死后,被怪物扔落山涧,身上带有怪物争斗时遗留的气息。隔了好久,才被雄蛇寻去闻见,雄蛇四出寻找怪物报仇,几次寻到怪物所居的洞内,这东西也颇有灵性,只当怪物未死,不在洞中,所以没有扰害旁人,径自回转。这次怪婴儿一降生,那蛇就在湖荡左近潜伏,它如闻见婴儿从先天中带来怪物的气息,定要跟踪寻来。无论人畜,只要被这种毒蛇吹上一口毒气,准死无疑。
无名钓叟说了上述经过,接着说道:“当时我恐婴儿受了伤害,所以才吩咐将婴儿室中门窗封闭严紧。我知婴儿将生在半夜,彼时正是天地交泰,毒蛇尚在洞中蟠伏吐纳,来时必在天明以后,特地命你前去安睡,由我一人暗中处置。我本不难迎头用飞剑将它杀死,一则它那毒气如能当它喷时收敛了去,日后颇有用处;二则这蛇又是蛇中之王,远近百里以内的毒蛇听见它的啸声,俱要赶到,这次前来与前几次不同,必定带有许多同类,正好诱它入洞,一网打尽。婴儿胞衣气味最重,我已预先命人等婴儿一降生,便扔在昔日怪物所居的洞内。同时我将本身真气调匀,准备同蛇斗时,将它内丹化成的毒气包住,收人玉瓶之中。
“那毒气非常厉害,我不知它年份的深浅,一丝也大意不得。我还未十分将气炼凝,正在入定之际,你已然悄悄出去,隔窗偷看婴儿,又私将窗板挑破。如非那蛇闻得胎衣气味比婴儿浓厚,赶寻了去,此时婴儿焉有命在?等我炼好真气,忽听蛇啸之声。再一看你不在榻上,忙出来一看,那蛇已从屋前绕向后洞,那先前拱破产妇室中窗户的一条大蛇刚刚退出。我隔窗看见你父女无恙,才放了心。便隐过一旁,等群蛇蜂拥人洞,才行现身,朝着洞口坐下,引它出来就戮。当初未有湖荡前,那洞原是平原中仅有的一块大石,虽有洞穴,里面全是坚石,并无出路。蛇到里面,只见胎衣,不见仇敌,越发急怒发威,乱咬了一阵,吞下肚去,我在洞外微一引逗,便将它引了出来。先用真气收了它的丹元,然后无分大小,一齐杀死。
“如今毒蛇已尽,俱化血水。只是那一股奇毒之气闭在洞中,无处宣泄,日后必定生成一种五色彩菌。这东西配治蛊药,以毒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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