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游侠传





却竟是如此敬畏,连他的名字也不敢出 
 口,真不知是甚来头,能令空空儿如此?”又想:“虽说这人疼爱孩子,但他要了别人的 
孩子,十年来不许孩子的父母知道消息,这也未免太过不近人情!” 
  铁摩勒是个耿直的人,对这位武林前辈的行事殊不以为然,不过,这究竟是一个值得欢 
喜的消息。当下,铁摩勒便即问道:“如此说来,你可是为了要打听段大侠的下落而来找我 
的么?” 
  空空儿道:“正是。兵荒马乱,四海茫茫,要找一个居无定址的人太不容易,你是跟着 
皇帝老儿走的,找你便容易得多了。” 
  铁摩勒道:“段大侠的行踪我也不知,我的南师兄和皇甫前辈等人,在潼关附近编组义 
军,待我先去找寻他们,然后再打听段大侠的消息。” 
  空空儿沉吟半晌,说道:“如此辗转寻人,只怕要费许多时日,我还有点事情,要到别 
处去。不如这样吧,你若找到了段大侠,就请他们夫妇再到玉树山的玉泉观来,我在那里等 
候他们。会合之后,再一起去见那位前辈。” 
  铁摩勒道:“好,我一定替你把话送到。这事情了结之后,我与你的仇恨一笔勾销!” 
空空儿大笑道:“好小子,恩怨分明,真不愧是铁昆仑的儿子!”笑声尚在林中回旋,人影 
已经不见。 
  铁摩勒呆了片刻,心想一个人真是难以捉摸,自己曾那么样的恨过空空儿,想不到现在 
竟和他交上了朋友,从空空儿身上又不禁想起王燕羽来,不觉一片茫然。 
  铁摩勒那匹坐骑已给宇文通射死,幸而宇文通那匹坐骑只是略受轻伤,尚堪代步,铁摩 
勒随身带有金疮药,给它敷了伤口,便即跨马登程。 
  一路平安无事,但离开蜀境,回到关中的来时原路,但见荒芜的景象,比前更甚,当真 
是人烟稀少,十室九空,觅食也有点困难。 
  铁摩勒一路上猎取鸟兽,有时还要掘野菜充饥,这时已是初冬时分,鸟兽很少出来,野 
菜也大都枯黄了。铁摩勒为了寻觅食物,自不能专程赶路,有一顿没一顿的,常受冻馁之 
苦,走了一个多月,才到扶风郡境内,离长安还有三百多里。 
  这一日铁摩勒正骑着那匹御马在大路上走,那匹马本是匹雄健的骏马,但经过千里驰 
驱,途中又缺乏水草,早已形销骨立,变成了一匹瘦马,疲累不堪了。铁摩勒爱惜马力,策 
马缓缓而行。忽见前面尘头大起,有一彪军马驰来,前头打着一面大旗,绣着金龙,并绣有 
“大燕”二字。 
  铁摩勒初时以为是官军,待到看清旗号,方知不是。原来这“大燕”二字,乃是安禄山 
的“国号”,安禄山在攻陷洛阳之后,便僭号称帝,国号“大燕”。这支军队竟是安禄山的 
队伍。 
  铁摩勒大吃一惊,心中想道:“贼军在此出现,这么看来,长安是早已陷落了。”再过 
一会,那彪军马的距离更近,队伍前头那两个将军的面貌也看得清楚了。 
  铁摩勒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那两个伪将军不是别人,正是薛嵩和田承嗣,十年前铁摩 
勒在长安曾和他们交过手的。 
  铁摩勒慌忙离开大路,纵马向田野中奔跑,当真是“落荒而逃”! 
  相隔十年,薛、田二人已认不出是铁摩勒。不过,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候,人烟绝迹的 
地方,却有一个少年骑马乱跑,当然会引起贼兵的注意。 
  薛嵩喝道:“你是什么人?过来,过来!”铁摩勒哪里肯听,跑得更快了。田承嗣道: 
“这人定是唐军探子,不必再问了!”一声令下,登时有数十骁骑,飞马来追,箭如雨下。 
  若在平时,铁摩勒真不会将这几十个贼兵放在心上,但此时他腹内空空,气力已使不出 
来,他挥剑拨打,打落了十几支箭,终于中了一箭。 
  贼兵追得更近,有个军官模样的人叫道:“你们看我的箭法!”拉起五石强弓,嗖的一 
箭,便把铁摩勒的坐骑射翻。那军官哈哈大笑,纵马上来,抛出绳索,要活捉铁摩勒。另外 
两个贼兵,亦已驰马赶到,成了三面包围之势。 
  铁摩勒提一口气,在马背上纵身飞起,喝道:“你也看我的箭法!”正有两支箭射到, 
铁摩勒在半空中翻了一个筋斗,接过了那两支箭,就当作甩手箭发出,登时也把贼兵的两匹 
马射瞎,把那两个贼兵抛下马来,他迅即一个“鹞子翻身”,又扯着了那军官抛过来的绳 
索。 
  铁摩勒虽然饿得头晕眼花,又受了伤,但他到底是具有上乘武功的人,一执着了绳索的 
一端,立即施展“借力反击”的功夫,但听得‘勺乎”的一声,两人刚好对调了一个位置, 
铁摩勒落下地来,手挥绳索,却把那军官抛上了半空,摔得个发昏。 
  隐隐听得有人赞道:“咦,这人好俊的身手!”声音似是熟人,铁摩勒茫然四顾,想要 
找那说话的人,忽觉一股热血冲到喉头,登时眼睛发黑,跌倒地上,人事不知!原来他的气 
力、精神也都已用尽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铁摩勒悠悠醒转,视力还未完全恢复,朦朦胧胧之中但见一个戎 
装佩剑的人,正俯着腰看他。铁摩勒翻了个身,想跳起来,可是力不从心,“咕咚”一声, 
又摔倒了。铁摩勒叫道:“薛嵩反贼,你杀了我吧!” 
  那人忽地伸出手来,掩住了他的口,低声说道:“你别胡乱叫嚷,我不是薛将军!” 
  铁摩勒定睛一看,这才认出了这个人乃是聂锋。 
  原来出声称赞铁摩勒的那个人就是聂锋,他心肠较好,又爱惜铁摩勒的身手,因此便向 
薛嵩求情,救了铁摩勒的一命。聂锋是薛嵩的表弟,又是他的副手,本领比薛嵩强得多,薛 
嵩的“战功”大半是靠他挣来的,所以即算撇开表亲的关系不谈,他也非给聂锋的面子不 
可。 
  聂锋将铁摩勒安置在自己的帐中,给他裹好伤口,又把参场给他灌下。 
  当年铁摩勒在安禄山的长安府邸里也曾和聂锋交过手,事隔十年,铁摩勒已长大成人, 
聂锋初时也还认不出他,但越看越觉得似曾相识,待到铁摩勒醒来之后,一开口便骂薛嵩, 
聂锋这才识破了铁摩勒的身份。 
  聂锋拉过了一张毯子,给铁摩勒盖上,笑道:“你可是铁摩勒么?你好大的胆子!听说 
你已经给唐朝的皇帝老儿当御前侍卫去了,怎的却又单身匹马,到这儿来?” 
  当年段圭璋夜间安府救史逸如的时候,聂锋曾暗中庇护过他;后来他又曾想过法子,想 
把史逸如的妻子卢夫人救出去,这两件事情,铁摩勒都是知道的。当下也不再隐瞒,便直言 
说道:“不错,我就是铁摩勒。我不惯拘束,不想做皇帝老儿的侍卫了,私逃回来,想不到 
在这儿撞上了你们,要杀要剁,随你们便。” 
  聂锋笑道:“你还是当年的那副倔强脾气。我若要杀你又何必救你?不过,你可不能胡 
乱骂人,要是给薛将军听到了,我也就无法庇护你了。” 
  聂锋又道:“你既不愿给那皇帝老儿当差,那就留在我这里吧。 
  铁摩勒冷冷说道:“你救了我的性命,我感激你;你这样劝我,我却要骂你了!”聂锋 
道:“我这是一番好意,怎么反而该骂了?”铁摩勒道:“你叫我留在这里,你把我看成何 
等样人?我是顶天立地的大唐汉子,岂能留在反贼军中?要嘛,你就杀我;要嘛,你就放 
我,没有第三条路了!” 
  聂锋面上一阵青,一阵红,半晌说道:“大唐天子仓皇辞庙,狼狈而逃,因处一隅,偏 
安西蜀,亦难久存,你又无官守,却去做什么大唐的忠臣?” 
  铁摩勒冷笑道:“只是做官的才有守土之责么?聂将军,你看错了。皇帝老儿虽然抛弃 
了百姓逃难,百姓仍然是要保护自己的家园的,现在大河南北,已是民军四起,你还不知道 
吗?何况郭令公已兴兵于太原,太子亦督师于灵武,你们现在虽尚能肆虐于一时,亦不过回 
光反照而已!” 
  聂锋连忙摇手道:“摩勒,在这里你暂且莫谈国事,咱们只论朋情。你愿意把我当作朋 
友的话,就安心在这里养伤,伤好了我自有分数。” 
  铁摩勒翻了个身,说道:“我的伤倒没有什么,我只是为你可惜。” 
  聂锋睁大了眼睛,想要禁止他说话,但想了一想,却又不自禁地问道:“你为我可惜什 
么?” 
  铁摩勒道:“段大侠也曾和我谈起你,赞你是个有血性的男儿。想不到你竟然同流合 
污,甘心为虎作怅!” 
  聂锋满面通红,过了好一会子,方始叹口气道:”’段大侠果真这样赞过我么?这倒使 
我羞惭一了。摩勒,这些话请你不要再谈了,日久之后,心迹自明。” 
  铁摩勒试出了他的心意,也就含蓄地说道:“将军如此,我也就放心在你这里养伤 
了。” 
  正说到此处,忽听得有人走来,未曾报帐,便大声问道:“那小子可活得成么?”正是 
薛嵩的声音。 
  聂锋大吃一惊,连忙走到铁摩勒的身边,手掌在他伤口的旁边轻轻一抚,接着又在他的 
面上轻轻一抹,然后低声说道:“你切不可胡乱说话!” 
  铁摩勒最初莫名其妙,但心念一动,便即恍然大悟:“他把血污涂花了我的面,那是要 
叫薛嵩认不出我的本来面目。” 
  聂锋方才应了一声,薛嵩已拉开帐幕,走了进来。 
  薛嵩向铁摩勒扫了一眼,说道:“这小子可伤得不轻啊,简直象个血人!”聂锋道: 
“还好,受的只是外伤。他体魄强健,调养个十天半月,想必也会好了。” 
  薛嵩皱眉说道:“这小子武功不错,医好了他,倒是个有用之材,只不过在行军之中, 
却是难以伺候他啊,医药也不方便!”他横掌如刀,作了一个手势,表示不如“咔嚓”一 
刀,将他杀了算了。 
  聂锋忙道:“你猜这人是谁?说起来还是咱们的乡亲呢!”薛嵩道:“哦,是吗?说给 
我听,看我还记不记得?” 
  聂锋道:“他是我姑妈的疏堂侄子的外婆的孙子,就是那给人放牛的王老头的孙子,名 
叫王小黑的。你说巧不巧?” 
  薛嵩自小离开家乡,哪里记得这些缠七夹八的亲戚关系,不过,他有一个“好处”,对 
同乡还肯照顾,聂锋就利用他这个弱点,乱说一通,他也居然相信了,说道:“嗯,那可真 
是巧了。那就留他在军中吧,不过要拨出专人来照料他,却也还是一件麻烦的事情,就让他 
自生自灭吧。” 
  聂锋道:“小弟已想出个法子了,反正这里离长安不过两天路程,我就派人送他回去, 
让他在长安好生安养,痊愈之后,再来投军,那时还要请你多多照顾。” 
  薛嵩道:“对,你这个办法很好,就这么办!我身边正缺少有本领的人,他好了之后, 
可以做我的卫士!” 
  聂锋道:“王小黑,你还不谢过薛将军?”铁摩勒故意嘶哑着声音,含含糊糊地说了一 
声:“多谢,请恕小人不能起来叩头。” 
  薛嵩笑道:“你正在养伤,不必多礼了。哈哈,今天我还几乎把你当作唐军的探子宰了 
你呢!” 
  薛嵩说了一会闲话,兴尽告辞。聂锋抹了一把冷汗,说道:“好,幸亏你没有胡乱说 
话,现在你可以起来吃点稀饭了。你饿得太久,暂时只能吃点容易进口的东西。” 
  聂锋早已给他准备了一锅粥,还有半条蒸得烂熟的羊腿和一碗肉糜,铁摩勒也不客气, 
把稀饭和菜肴都吃得干干净净。他所受的伤,不过是摔倒之时,给尖利的石子割损了一些皮 
肉,并无大碍,吃饱之后,登时精神大振。 
  聂锋坐在一旁陪他,见他神色转好,大为快慰,说道:“摩勒,看来,你在明天便可以 
起程了。咱们相聚之时无多,我想问你一件事情。听说在皇帝老儿逃难的前夕,曾有人人宫 
行刺,那时,你可在场吗?” 
  铁摩勒道:“不错,是有这么回事,刺客便是精精儿。他是你们这边派出去的,难道你 
还不知?”聂锋道:“正是因为不见他回来,所以想打听一下。”铁摩勒说笑道:“他已被 
他的师兄揪回山去,最少在三年之内,他是不会在江湖露面了。”当下,将那次精精儿行刺 
的经过说给聂锋听,只隐瞒了王燕羽背叛精精儿的那一段。 
  聂锋又问道:“你最近可有见过夏凌霜女侠么?不知她可安好?”铁摩勒道:“她与我 
的南师兄已经成婚,好得很!怎么你会问起她?”聂锋道:“我以前曾在薛将军家里见过 
她,承蒙她还看得起我,没有把我当作坏人。”铁摩勒道:“对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