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钗
卢闰英又垂泪道:“十郎,我没有这个意思,先前我不知道利害,才那样要求你,我原以为只要爹与杜子明他们能脱身无事P再来保全你总是有力得多。”
李益冷笑道:“果真是如此的话倒也罢了,可是他们要摆开了我才能无事,作成了我的死罪才能出脱他们,试问他们敢再为我的事出力吗?事情才发生,后果究竟如何尚在末定之数,他们已经准备牺牲我了,如果我傻得去相信他们的道义,那就只有坐以待毙了!”
卢闰英叹了口气:“我不能怪你,爹连我也瞒了,甚至于想利用我来说服你,可见他为了本身的安危已不择手段。所以我听你分析利害后,并不再坚持要你离开,我叫雅萍把金子送到你那儿去,就已经表明了我的决心,无论如何R我都会跟你在一起的,你应该谅解我的心。”
李益一叹道:“闰英!我如果不谅解,就不会开脱姨丈了,当时我并不知道那封密函有多大的作用,只是感到事态的危急,要赶紧设法自救,天已经那么晚了,找人说项已经太迟了,我只好拿了你两块金子,夜访翼公,以重赂求见后,才知原委。当时我就求他,说这完全是杜子明跟尤浑两个人捣的鬼,姨丈是迫于无奈,才被他们拖在一起。”
“事实本就如此,自从王阁老家中回来,爹为了避嫌,什么话都没说,都是他们两个人在朝房中自吹自擂,掀起了风波,等事情闹大了后,他们慌了手脚,又来找爹,硬压着爹要把事情扣在你的头上,所以那天爹从外面回来,我跟娘找爹,着实跟他吵了一阵,不得己之下,才说出在他们的胁制之下只有跟他们合作。”
“姨丈内调未几,那有多少把柄被他们抓住?”
“正因为内调未久,一切的事务都不熟悉,处处要仰仗他们,不知不觉间,好几件事都被他们套牢了,你帮爹筹划了一部份事务,爹已能站稳自己的立场,不受其制,他们想必也猜到是你的缘故,所以才极力的要把你弄走,王阁老看出他们的用心,故而劝爹不必太过听他们的摆布,可是出了那件事,爹实在也无能为力。”
李益笑了一下道:“我也想到了,他们碰了个大钉子后,必然缕得更紧了。”
卢闰英苦笑道:“是的,你的一片盛情在反击时没有扯上爹与王阁老,他们很感激,但是也为他们带来了麻烦,这两个人受了挫折,在原任上去了差使,调居闲缺,倒是更作成了他们放刁的条件,本来他们还因为利害相关,现在却更好了,光脚缠上了穿鞋的,他们整天找着爹纠缠不清,说要把事情抖出来。”
李益笑笑道:“不要紧,我听卢安说过情形,就想到有此可能了,所以我才要他去找姨丈。约在外面碰头,问问详细的情形,看看究竟有什么把柄抓在他们手里。”
“那有什么把柄。不就是那些合议的事情吗?大部份是属于工部的卷宗,你都过目了!”
李益道:“那只是治河修城的几项小工程,而且还没有成案,怎么能成为把柄呢?”
“不,计划细则已拟好,实际上工程并不那么多,都是浮报的,而且五天前已经呈交了。”
“姨丈怎么那么心急?”
“原来是计划怕于老儿捣蛋,而且王阁老虽然有了他的辞章,却不敢有把握一定会准,故而先帮他告了两天的病假,把请旨拨款的奏章呈上,也已经批准了,户部的钱也拨了出来。”
“行动是很快,以前这种条子至少要再三覆奏,拖上个一年半载也不见得能行得通的。”
卢闰英白了他一眼道:“十郎,现在是在说正经的,你别讽刺好不好?”
李益一叹道:“我只是感慨他们的神通广大而已。”
“就是怕于老儿捣蛋,大家才赶着办,有关各部部会都通好了,当然快得多。现在杜子明跟尤浑调了下来,他们两个若是把内情和盘托出,大家都有牵连。”
李益想想道:“他们两个的意思如何?”
卢闰英道:“要求爹跟王阁老请旨让他们主办完这几项工程,说是原先计划的是他们,改调人员恐怕未能详知情况。”
“这个请求不为无理,他们也是想捞上最后一票,好在工程不大,就让他们如其所愿也没多大关系。”
卢闰英一叹道:“十郎,你虽然能干,到底还未能深入,让他们办原无不可,但拨下的款项是一千万,检讨所需,不会超过四百万,余下的六百万原是大家的好处,你说这笔钱能不能收?”
“当然不能收,收下来就是个把柄。”
“不收又怎么办呢?缴交归库,则先前所拟的计划显得有浮报之嫌,拟稿的是中书省,审议的是门下省,附核是兵工二部,大家都脱不了干系,兵部方面是趁着于老儿告假,由侍郎杨清签署的,他还可以推说事非主理,爹跟王阁老却难辞其咎,因此弄得左右为难。”
李益笑道:“只有这些问题?”
卢闰英急了道:“这些问题已经够麻烦了,你还好像很轻松似的,这些计划是爹内调之后第一次办事,出了漏子,就算自己认错,以后也会大受影响的。”
李益道:“包在我身上,我负责解决。”
卢闰英道:“你到底是怎么个解决法?”
李益道:“新任兵部尚书高晖跟我私交极笃,第一个办法是请高晖上表请求覆核,追回原议。”
“行得通吗?”
“当然行得通,只是面子上难看一点。”
“那不行,与其如此,倒不如由爹自己上表请求发回更议了,原拨的款项不能削减。”
“那只有第二个办法,就是如他们所请,让他们管下去,然后找个靠得住的人去监工,硬要把工程做得彻底一点,把钱完全用完,一文不剩,甚至还差上一点,请求补拨倌一两百万,这样一来,不仅显得姨丈对公帑之珍视,预算极为精确,而且钱化足了,工程也做得着实。”
“实际工程用得了那么多吗?”
“一定要化,没有个化不掉的,那些计划我看过,凌河一丈,筑堤万方,缮建筑堡,只要不偷工减料,不克扣民夫的口粮,那点钱绝不会够用。像这种工程,浮报是不可能的,城墙倾颓一丈,可以只修一丈。也可以拆掉十丈来重修,所谓的虚头,就在这上面。”
卢闰英目泛异采道:“真要如此,倒是个好办法,只是这个人,恐怕不好找。”
“不错,要找个一清似水的人很难,而且要提防那两个家伙从中掀风作浪捣蛋,更要熟知事务,不受欺蒙,事必躬亲。”
“上那儿找这个人去?”
李益叹道:“根本就找不到,没有人肯白出力气找罪受,说不定还得贴老本。”
“贴几丈倒无所谓,我们津贴他好了。”
李益想了一下道:“贴钱也没人肯干,而且事情传出去又是一个把柄,只有一个人可以去。”
“谁?”
“我!这种事不能假手外人。”
“你?那怎么行,你是外任官。”
“好在我只是主簿,不是主司,但我又是六品现员,刚好合于资格,高晖虽拜尚书,旧任却是吏部侍郎,由他同意设法,一纸公文就行了。”
“你……你肯去吗?”
“为了你,我不去也得去!”
卢闰英把整个身子都投在李益的怀中,无限激动,也无限感激地道:“十郎!我不说什么了,我也知道你是为我做这些事的,所以我不替爹说谢谢你,我只是自己感你的情,我也会尽一切所能来报答你的。”
屋中是静悄悄的,面对着一个雅娴而又美丽的热情女郎,李益又不克自己了。
尤其是昨夜,他的情欲在浣纱那儿所受的压抑与冷淡,那股火还积郁在他的心头,整个地被挑了起来。
所以,他的动作很粗狂,完全不像前两次的温柔,但卢闰英却是个最理想的对象。
她几乎是能配合任何一种爱的方式,满足了对方,自己也在享受着。
狂风暴雨后,毕竟两个人都累了,但似乎还舍不得分开,仍是紧相偎依着,李益咦了一口气。那是一种满足的表示,然后才捏着卢闰英脸颊道:“英!你知道刚才你像什么,像个久旷的淫妇!”
卢闰英笑了,虽然李益的话很不庄重,但是在闺房之中的谈话,原本无所拘束,她听出这是对她的赞美,于是也大胆地道:“本来就是嘛,好几天没见你的影子,你不知道我多想你!”
“以前的那些日子,你是怎么过的?”
“以前不同,那时我根本不知道男女之问的乐趣。”
“那么以后呢?我们还有一段日子的分离呢!”
“知道你远离,我会克制自己的,就怕你近在咫尺,而偏不能跟你在一起,那才叫人难受呢。”
“我要是一两年不能见你呢?”
卢闰英轻佻地笑道:“十郎,你最好快点娶了我过去,如果要我等那么久,说不定我会等不及,随便找个人嫁了。”
李益笑道:“嫁人不难,但是要嫁个像我这种知情着意,风流体贴的人可不容易。”
“饥不择食,有什么办法呢?”
“有个办法,你可以找个小伙子!”
“多谢你教我这个好办法,只要你不介意,我或许会试上一下的。”
“我怎么会不介意?你真那么做我就一剑杀了你。”
卢闰英忍不住笑了,柔情万种地伏在他的胸前:“十郎,现在你的身价高了,又帮了爹这么大的忙,爹对你再也不会挑剔了,姨娘来一提亲,爹立刻会答应的,商定了就立刻成婚,我实在不愿意跟你分开那么久。”
“那至少也得要三个月之后,因为我要出去三个月,那些工程加急赶,也要三个月的时间,如果天公不作美,多下几场雨,拖上个半年也很难说。”
卢闰英发愁地道:“会要那么久?”
“这是我去监工,如果换个人,拖上个一年半载也是常事,只有拖才可以拖出好处来,人工粮酬是官定的,那可不能浮报,民夫的数字上可以打个折扣,但也不能离谱太远,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施工的日数上打算盘,三个月的工,拖到半年才完,四百万的工价就拖成八百万,民夫是做一天算一天。对朝廷却是有一天报一天,再加上天雨损耗的材料,这六百万钱才能省得下来。”
“十郎!你怎么行行都精呢?”
“因为我早就有意想好好做一番事业,眼中所见的事,总要观察研究个一两天,把目见的情形记在心里,来到长安后,又把部抄的公文看了几篇,直到前些日子帮姨丈整理文案,看到历年旧例时,总算彻底贯通,把其中的奥妙全部了然了。”
“十郎!你可以做个好官的。”
李益叹了口气:“闰英,好官是很难做的,我如果决心要做好官,恐怕一辈子都会停在一任主簿上,甚至于连个主簿都坐不牢,只有贬到穷乡僻野去当个知县,因为一个好官必定会断掉很多人的财路,得罪很多当道者,人人都会压着你,不许你抬头。这个情形你应该清楚。”
卢闰英不禁默然,她自己的父亲就是如此,因此她只能委婉地问道:“十郎!你打算如何呢?”
李益道:“做个能员,察察为明,不受人蒙蔽,人情可以做,但必须把自己的立场站稳。别人要捞好处,我不挡财路,但是要适度量力量情,不让一二人独占,利益均沾,也不偏漏任何一个人,面面都要顾到。”
“你自己呢?”
李益想了一下道:“闰英!我自己如果一成不沾,别人不会放心,但是我只取最小的一份,让别人多得点好处,那样一来,日子自然不会太好过,但用度应酬,却不能寒酸,这样我想在十年之内,差不多可以巴到个侍郎!”
“我支持你,我带一笔钱过来。”
“我不是一个贪财好货的人,当初黄大哥问起我的治政为官之道,我也是这等说法。”
“他们做侠客的人,未必会同意你的做法。”
“不!他们夫妇俩都是通情达理的人,非常支持我的做法,原因无他,他们希望我能升迁得快一点,管的事情大一点,受好处的人也多一点。”
“他们会如此想吗?”
“是的,使一县富足,何如使一府一州小康,使一府小康,又不如使天下免于饥馑,他们做侠客的人,着限于天下,寄望于我很大,所以他们勉为其难,帮助朝廷搏杀鱼朝恩,也是为了我能建勋于朝廷,册简于帝心,他们也答应日后在金钱上支持我。”
“这么多人对你厚望,你不可辜负了他们。”
李益叹了口气:“原先我以为这么做行得通,可是后来想想,这也不是好办法,于老儿一再阻挠我重用,所持的理由就是我结交江湖人,杜子明与尤浑在情急之时,也用这个理由来构陷我,虽然没有成功,但也说明了一件事,朝廷对此还是深以为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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