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钗
史仲义却不容徐康多作犹豫,厉声催促道:“杀,徐康,杀了他们,本帅自会担代。”
他怕徐康不敢下手,忙又补充道:“李益,你虽然是兵部高大人的私人代表,衔有使命而来,到底不是钦命的使臣,本帅先前不杀你,只是怕造成更多的误会,现在你居然敢藏凶手,谋刺本帅,本帅就不怕非议了。”
李益笑道:“史仲义,你先前不杀我,只是怕被人知道,无以自辩而已,其实心中已经决定要我的命了。”
史仲义道:“不错,本来你还可以多活片刻,为了使你死得自然一点,本帅还要另作安排,现在你的侍姬行刺本师属实,本帅可以名正言顺地杀你了,徐康!”
李益不让他多说下去,微徽一笑道:“徐壮士,你最好还是考虑一下,史仲义如果不死,他可能还有能力为你担代一二,他如活不死,谋逆之罪已无可逭,你若是跟着蠢动,就是同党谋逆,那是诛连九族的大罪,你是本郡人氏,家小亲族都在本郡,逃都逃不了。”
史仲义冷笑道:“这么一柄匕首,又不是伤在要害,岂能杀得了本帅,徐康,不必多虑,替我砍了再说。”
徐康看史仲义腰间的匕首只刺进寸许,显非致命之伤,而且有了这个事实,他杀死李益是可以不负责任了,因此举剑向李益逼去,小红跨前几步,沉声道:“徐康,你好大的胆子,当真不怕犯死罪了?”
徐康持剑继续逼向李益,小红的身子像旋风般地跨进来,脚踢臂探,轻易地夺下了他的长剑,把他踢向一边,史仲义脸色一变道:“你居然是个谙技击的高手?”
李益笑道:“督帅大人现在才明白不是太迟了吗?我如果没有充分的准备,怎会如此鲁莽,在兵符未达之前轻举妄动,指谪你的罪状,挑明你的阴谋而自取死路?”
史仲义顿了一顿,也冷笑道:“李益,你的确是个很阴险的人,只是你的这个杀手经验还不足,没有能一刀将本帅杀死,你就失算了,徐康,不必管他们,过来护卫本帅回署,立即派遣重兵前来捕杀他们。”
徐康战战竞竞地退了出来,看见小红无意追过来,不但如此,而且还把夺去的长剑丢在他的脚前道:“把你的剑带走,看史仲义是否能活着走出门口!”徐康拾起了剑,慢慢返到了史仲义身边,史仲义扭转身子,大步向外跨去,徐康却不敢立即追上去,仍是看着李益与小红,慢慢地向后退去。
小红含笑地数着:“一步,两步……五步,六步,史督帅,再走一步,就是你毕命之时。”
徐康闻言一惊,连忙回头看去,史仲义连第七步都没有跨出,人已倒了下去,他大惊上前正要搀扶,小红已沉声道:“不要碰他,他身上中了我七步追魂剧毒,现在毒已外发至肌肤,沾上了你也难逃活命。”
史仲义的脸色已变成乌黑,可见毒性之烈,把徐康吓坏了,而且正在这个时候,卢安领头,带着凉州太守杨梦云与方子逸,伴着个一身冠冕的中年人进来。
李益迎了上去,举手长揖道:“刘大人,你来得稍迟一步,河西节度史仲义勾结胡人,图乱边镇为再晚揭破,他正要杀人灭口,幸而再晚已有准备,及时反击,诛却逆贼,一切经过,有这位徐护卫在旁目击,大人问他好了?”
刘学镛看看死在地上的史仲义,脸色大变,走了过去,拉住了李益的手:“十郎,这次的事情闹大了……”
李益笑笑道:“没什么了不起,再晚早有计较安排,大人从速问明经过,出示兵符,以便处置善后。”
刘学镛简直不知怎么办才好了。
倒是杨梦云还沉得住气,朝徐康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还不赶快禀告刘大人知道!”
徐康已经吓呆了,李益笑道:“进到厅里再说,杨太守请到门外去吩咐一声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子逸,你去到帅署,把罗春霆跟副帅王慕和找了来。”
杨梦云道:“下官追随刘大人来到之后,听说史仲义在里面。已经对店中说过了,而且下官也告诉过属下的班房人员,守着这间客栈,不准人随意出入,李公子所从事的是件极大的机密,下官自不敢掉以轻。”
他倒不愧为干吏,办这种事十分稳健牢靠,但李益却微微一变色道:“尊守的行踪已经让贵属知道了?”
杨太守立刻知道了李益的意思,笑着道:“公子昨夜再三嘱咐务须守秘,下官怎敢有违,昨夕行前下官召集下属,吩咐他们必须紧密地守着客栈周围,而且要便服潜居民家,不让任何人知道,以便保护公子。”
李益道:“多承尊守关心。”
语气很冷淡,杨太守笑道:“公子可能误会下官之意,认为下官是监视公子的行动了?”
李益淡然道:“万一李某所谋不成,尊守大人对史仲义必须有个交代,这倒是怪不得尊守要小心了?”
杨太守笑道:“李公子,如果你的所谋不成,史仲义为小郡节度使,手握兵权,爱怎么做就怎么做,何况此地百里之外内,都是河西辖区,公子就是插了翅膀,也逃不过骁骑的追索,下官根本不必管那些事,何况史仲义也不会让下官参加,下官那么做,的确是为了保护公子。”
方子逸也道:“君虞,杨太守对兄弟解释过了,他倒的确安一片好心,你掌握了史帅的机密,史帅如果预先得知消息,必然不肯放过你,但也不敢公然对你如何,唯一的办法是弄出些意外,那就推在地方司守的头上了。”
杨太守一叹道:“是的,史帅为人,下官十分清楚,他手握兵权,下官的三班衙役,总合起来也不到三五十人,跟他是无法争的,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不让他使弄手段,弄些人在此看紧了,使他有点顾忌,才能保全公子。”
李益想了一下,知道这是他的狡猾处,他要保的实际是他自己,史仲义果真的要加害他李益,弄成意外,最后把责任挂在地方身上是很可能的事,照史仲义的为人,也绝对会这样做。
一郡民牧跟当地的节度使是斗不过的,但杨梦云也不甘心替人背黑锅,所以必须要作些安排的。
这是李益没想到的,但杨太守却想到了,难怪他昨天听见计划时那么惶恐,而且也那么合作,星夜启程,这么快就把刘学镛给搬了来,他是急于出脱自己。
现在看见史仲义已经死了,乐得送这个顺水人情。
这家伙够精明,但是李益却不喜欢太精明的人,因为事情已经接近了成功,史仲义一死,河西的大局都将由自己掌握,留个精明的人在这儿并不是件愉快的事。
所以李益的语气仍是很冷淡:“尊守大人的盛情,李某应该感激,可是李某却实在未蒙实惠。”
杨太守哦了一声道:“难道敝属未能尽职闹了漏子?”
李益道:“那倒没有,他们称职得很,自尊守大人去后,李某就没有看见过一位贵属。”
“这是下官再三吩咐,要他们务须隐秘,尤其不可使营中的人看见,以免让史帅起疑,壤了公子的安排,这班人是多年的干役,下官相信他们不致误事的。”
李益冷笑道:“他们太谨慎了,没被营中的人发现,可是也没对李某增加多少安全感,方才史仲义恼羞成怒,当时就想杀了我灭口,若非我这侍儿会两手防身的技击之术,及时狙杀了史仲义,李某早已身首异处了。”
杨太守微惊道:“那是下官疏忽了,下官以为史帅将不致于如此莽撞的,他纵然要做什么,也不敢亲手而为,下官曾吩咐下属,在潜藏保护公子时,必须要观察动静,如果史帅前来,切不可轻动,等到史帅离去后,立即前来保护公子。史帅尚留客栈中,他们自不敢轻举妄动的,不过下官的想法中,史帅不是躁急的人,必然有着特殊的理由,才会有所行动的,下官交代敝属时,方先生在旁可以作证……”
这家伙的确是有两下子,李益倒觉得不能再太过给他难堪了,否则事情对自己并无好处,倒不如领了他的情,以后想法子让他弄点好处高升他处吧。
于是才一叹道:“尊守行事周密,关顾之情,李某仍是心感的,只是尊守如果能先向李某透露一下,李某就不会担受那一场生死关头的惊怕了,事情的经过好在有证人在比,叫这个徐康说吧。”
他把大家邀请厅里,刘学镛看见地下还横着一具斩了首的尸体,吓得直抖,李益笑笑道:“刘大人,这人叫陈武,是史仲义的亲随,倒是个忠心朝廷的汉子。”
刘学镛抖着声音道:“这……下官知道。”
李益目泛异采道:“原来刘大人知道他的身份,那就好极了,他是史仲义杀死的,刘大人,你既然清楚陈武的为人,就会对史仲义的平素行径也有个耳闻,兵部既然颁下了兵符,刘大人却坐居古浪叫我在道儿空口白话,头颅几将不保,幸亏是我安排得好,而且又能洞悉先机,得知史仲义勾结胡人的内幕,先发制人,否则李某白丢了一条命不足惜,史仲义狡谋得逞,为朝廷又添了一重心腹祸患,对朝廷威信的打击,这个责任谁负?”
刘学镛没想到李益会把不是转到自己头上来了,他有许多难言之隐,对着李益的指斥,不知如何是好。
李益冷笑道:“我知道刘大人曾经奉有指示,要见机行事,因势而制宜,不便轻举妄动。”
“是,是的,十郎是明白人,下官必须慎重。”
李益冷笑道:“我明白,也幸亏我明白,才没有胡涂送命,也没有使事情弄糟,否则全盘大局都毁在刘大人的慎重上了,大人既奉有指示权宜行事,就该深入了解,才能因势而制宜,守在古浪又能知道什么,我不去相请,大人还不肯移玉呢,在我需要大人支持时,大人却赶不及来,那不是要我好看,而是拿朝廷的安危来开玩笑了,假如我弄砸了,这因势不能制宜,大人负得起责任吗?”
刘学镛本来还不觉得自己怎么样,听了方子逸与杨太守的话后,知道事态急赶了来,还打算怪李益太过于轻躁浮动,万一所谋不成,逼反了史仲义,事情就闹大了。
他任职兵部,虽不能掌握全国军机,却对天下情势十分了解,大唐号称拥兵万余众,威抚四夷,为群邦尊为天朝,尊唐家天子为可汗,但那是太宗盛唐之际的事,年复一年的安逸生活,连绵不断的内廷权争,以及不断发生的小规模战乱,耗尽了国家元气,再加上后人的君王已无祖上的说气英武,几度的女祸,使得志士灰心,忠良不进,大帝国只有空架子。
天宝一乱,暴露了内政的弱点,所幸是边境的节度使都还能掌握着相当的兵源,抵制了外族的人入侵。
这使得大唐虽有内忧,尚无外患,但也正因为对边镇的依赖太重,使得那些节度使骄横自大,虽然没有明目张胆地割据自封诸侯,但实质上已经不太受朝廷的节制。
安禄山,史思明之乱虽仗郭子仪敉平,而边镇之跋扈如旧,朝廷动过脑筋,有些地方,遣人去慢慢渗透分化,但是效果不彰,因为那些人取得了权势之后,只不过稍微好一点,抓到手的军权却是不肯放的。
大唐目前还有二十余万禁卫军,那是新从朝鱼恩手中接下来的,由郭秦两家的世子来指挥统卸,大致虽有眉目,但还不能够全部地掌握,虽可一战,却也不敢轻调远征,这一点朝廷有说不出的苦。
史仲义不敢反,朝廷也不怕他反,光是河西一地反起来,朝廷也还控制得了。
但是朝廷的禁军却要留以对付那些更为头痛的地区,像安禄山跟史思明的旧部所拟的魏搏等使区五大重镇,占了东北地区,节度使为胡人,对安史二人依然尊称二圣,视廷旨若罔闻,随时可能再叛的。
朝廷若用兵河西,正是给他们一个入侵的良机,比其一,再者,跟史仲义同时遣出的一批人,分别在其它各区中有了相当的地位,如果史仲义反了,跟那些人有人联系,问题将更严重,这是刘学镛急急赶来的原因。
高晖希望李益能用易戍之计说动史仲义,因为他是个好大喜功,不安份的人,如果另一套理由被他接受了,使他能全权控制另外的四郡,他也会同意的。
所以高晖才写了封私函给李益带致史仲义,却没有告诉李益实在的情况,让李益认为是朝廷的意思,在整肃另外的四郡,以李益的口才,或许能达成这个任务。
易戍之计如能完成,则朝廷对另外四郡再少施压力,将史收统全局之功,但是高晖也怕史仲义不那么简单,看透了朝廷的真正意向而加拒绝,那就不能勉强,所以兵符虽发,却叫刘学镛在古浪停留视事机而定宜。
那知道李益太厉害,逼得史仲义要变动塞外的突厥现状而拉制易戍之策,这个计划如若成功,事情就糟了,史仲义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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