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赵雄风
张长杰道:“那就这样吧,我们暂留此处,家母的遗骨安葬在此,也不必惊动她老人家,明天我把舍弟收殓了,也送到那儿去安葬,等强永猛消灭后,再做迁骨故里的打算,否则就不必移动,让他们长眠此处算了。”
这番话是悲凄的口吻说出的,显示着此行并不乐观,使很多人都默然神伤之感,但却有两个人无动于衷。
一个是燕青,这年轻人的喜怒哀乐都藏在心里,一肚子诡计,虽然他年纪轻,却在大家的心中,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
另一个当然是张自新。
这小孩子在突然之间成熟了,脸上带着一种凛然的气度,不苟言笑,也不轻易流露悲戚,另外还有一种不可轻侮的坚毅,天龙秘籍不但造就了他的武功,似乎也启发了他的智慧,塑造了他的人格典型。
哈回回道:“这个安排很好,明天一早,我们大家,护送张家三位义士灵柩人土安葬之后,一祭张老夫人,然后就各自就道,该走的走,该留的留,无须告别,也不必打招呼,做得自然一点,别让人看出形迹。”
聚会就这样散了。
事实上大家也没休息,因为含殓封棺,许多仪式都不能省俭,急就草草,连六服之内的张自新也没有着孝,只以子侄之礼磕了几个头,没有设灵,也没有请僧道念经超度,这是一个江湖人的归宿。
第二天清早。
哈回回的马场中伙计抬着棺木,来到城郊张老夫人的墓侧,挖了三个墓穴,将棺木埋了下去。
一炷清香,一杯水酒,完成了祭奠仪式。
每个人心中都知道,如果强永猛不死,泉下的人是不会瞑目的,任何仪式都不能安慰泉下的亡魂,一切都等待将来了。
是一场轰动武林的慰灵祭,抑或是就此默默而终呢?
这个谜留在各人的心中,谁也无法解答。
当堆土的工作完成后,除了帮忙的人手外,当地只剩下了张长杰、张自新父子与燕青三个人在。
其他的人都不声不响地陆续离开了。燕青在墓前行了最后的一个礼,拉起跪在张老夫人墓前的张自新道:“兄弟,我们也该走了。”
张自新点点头。
燕青已把帮忙的那些回回们打发走了。
张长杰道:“燕世兄,为什么不叫他们一起回去呢?”
燕青道:“我们不上京城了,朱梅已有通知……”
张自新忙道:“在哪里?”
燕青放低了声音道:“此刻尚在途中,看情形大概是上洛阳去了,强永猛始终不忘他的根据地。”
张自新惊道:“上洛阳?各大门派的人都在那儿,岂会是他的对手,我们得赶快追上去才行!”
燕青道:“追是追不上的,据朱梅的消息说,他们三个人已在三百里外,此时可能到五百里外了,长了翅膀也追不上,不过朱梅已发出紧急通知,叫山上的人撤退,把山庄让给他们,我们随后赶去就是了……”
张自新急急地说道:“那也不能耽误,李大叔他们到回疆去也是走这条路,碰上了岂不是更糟……”
燕青道:“没关系,朱梅动用了四派的门人,耳目遍及天下,会通知他们趋避的,现在齐天教已瓦解,我们的消息要比齐天教灵通了。”
张自新是要急着赶路。
燕青追上后却十分从容,张自新也没有办法,因为朱梅的消息也告知了燕青,一切由他做主,沿途迂回,故意绕了许多不必要的路程,而且用了追踪强永猛做借口,使张自新无从置口。
根据燕青的转述,只说强永猛可能上洛阳,行踪却没有决定,所以也只好跟着他的路线走了。
拖了一个半月,终于来到汝州。
张自新急了,道:“前面只有洛阳一个去处,燕大哥,这可不能再拖了!”
燕青笑笑道:“是不能再拖了,强永猛比我们早到半个月,而且召集了不少旧部,连带白少夫的一部分手下,都投到洛阳,只差没树起齐天教的旗帜而已。”
张长杰颇为紧张地道:“燕青兄,这么要紧的消息,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呢?你也真是的……”
燕青这才收敛起笑容,轻叹道:“不是我不说,而是得到消息已太迟了,朱梅仅来得及将人撤出。”
他满以为一个偌大的山庄,强永猛无法接收下来的,谁知他手下的人比他还先一脚进了山庄,强永猛一到,一切准备即齐了!
张长杰道:“这些人都是齐天教中人吗?”
燕青道:“是的。”
张长杰道:“有哪些人……”
燕青道:“有廖天化、徐中行等人为首,一半是大内剔出的高手,一半是齐天教中旧日护法,这些人原该跟白少夫到关外去的,可是他们改装易容,神出鬼没,一起来到洛阳,白少夫这一手玩得可够高明。”
张自新道:“朱前辈事前一无所知吗?”
燕青道:“他知道白少夫带人人关,就将重点放在强永猛身上,谁知道强永猛在路上多转了几个圈,就是在等他们,结果轻而易举,将一片山庄得了回去,现在那儿都是他的人,我们连探消息都难了。”
张自新道:“白少夫呢?”
燕青道:“朱梅没注意他的行踪,想来也一定到了洛阳,现在他是强永猛惟一的继承人,他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我以前看不起他,老认为他比我差,这一次,他表现得相当高明,连我也自叹不如。”
张长杰道:“他肯见强永猛当场服败认输,为什么还要去帮助强永猛呢?这小子专会投机取巧,不该如此笨呀?”
燕青道:“他别无选择余地,因为他杀死了两位张叔叔,惟恐老伯和张兄弟日后找他算账。”
张长杰道:“我不是已经答应他不咎既往了吗?”
燕青道:“他没有张老伯这种胸襟,以己测人,自然不敢相信张老伯的诚意,再说齐天教的旧日党羽,尽在他掌握中,强永猛如果要重振旧业,也一定会找到他,倒不如先卖个好,向强永猛表示效忠了。”
张自新道:“难道他不怕我们了吗?”
燕青道:“强永猛只是口头认输,实力仍在,他看得很清楚,认准尚可一为,何况强永猛为了要借重他,少不得要造就他一番,这才是他最大目的。”
张长杰沉思了一下,才道:“现在我们怎么办呢?”
燕青道:“强永猛重新有了根据地,这使他不会傻得跟张兄弟对面力搏了,我们的计划也得改变一下。”
张长杰道:“是的,要攻进山庄,人手是太少了,朱梅是否把上回疆去的人追回来呢?”
燕青一笑道:“他们根本就没有去,就在我们后面慢慢地跟着,我们在此地等着他们就行了。”
张自新愕然道:“他们先走,怎么反跟在后面呢?”
燕青笑道:“兄弟,你一意孤行坚持要独斗强永猛,大家怎么放心呢?本来商量的结果是匀出两个人来暗中协助你成功,一个是李大侠,他练成了剑气,另一个是我师父,无影千毒掌功,在必要时亦可一用。
可是,李大侠留下来了,东门云娘母女怎肯离他而去,何况东门云娘的银针也具相当威胁,我师父与东门云娘不走,管仙子自然也不走了。
小沙丽是跟定了你,她肯离开吗?沙丽不走,哈大叔也走不了,只剩下杨青青和拂云叟两个人还走什么!”
张长杰笑笑道:“这倒好,无巧不巧地都遇上了,也免得多一层追他们回来的麻烦了,朱梅呢?”
燕青道:“他此刻已在洛阳,尽一切的力量打听强永猛等人的消息,请我们在汝州杨宅等候通知,同时也商量出一个应付的对策来,山庄上的布置虽然我们都知道了,但是强永猛入主之后,必然会有一番改变,力闯是免不了的,凭一二人之力却万难行通,张兄弟,这下你可不能坚持了!”
张自新低头不语。
于是燕青取道向杨家进发。
杨家虽因主人杨公久之死而稍形冷落,却因为杨青青不久前还在洛阳就近照顾的原故,依然维持旧日局面。
到了杨宅,燕青与张自新是以前到过的,家人们自然把他们像主人一样,很恭敬地接待,他们是上午到的。
黄昏时分,哈回回父女与杨青青护送着受伤未愈的拂云叟来到,稍后,药师和管翩翩双双莅临。
李铁恨与东门云娘母女三人,在半夜才到,他们在路上为了隐蔽行踪,也是分批前进的,每个人都化装改变了身份,而且三批人之间也没有联络,都是循着燕青所留下的暗号,找到了此地来。
大家见面后,个个十分惊奇,如果不是燕青为他们介绍,他们互相之间都不认识了。
管翩翩指着卖水果打扮男装的李灵凤笑道:“小凤,原来那个卖水梨的丑小子就是你呀!
昨天我还向你买了三个水梨,讨价还价了半天,你连一个钱都不肯让,如果早知道是你,我真想赏你一巴掌,你这小鬼太可恶了,满嘴胡说,一对贼眼……”
李灵凤也笑道:“管姨,我怎么也想不到你会变成沿街卖唱的歌妓,还有药师先生,操一把破琴,跟在你身后,活像个老王八……”
东门云娘是个推车的老婆子,连忙说道:“小凤,不准胡说,一点规矩都没有,成什么样子!”
药师笑道:“没关系,装什么就得像什么,只要以后别再骂就行了,说起来我要踢燕青两脚呢,都是他出的好主意,给我找了这个好行业,一路上受够了气。”
燕青笑道:“师父,这不能怪弟子,你除了扮串方郎中,就只有干这一行,串方郎中太明显,惟有如此,才能躲过强永猛的耳目,一路上为了掩蔽各位不露行藏,我们也走不快,不知挨了多少张兄弟的埋怨呢!”
拂云叟道:“你们都还好,只有我倒霉,一路上躺在棺材里装死人抬来的,直到汝州城外才爬出来透这口气,这滋味真不是人受的。”
杨青青苦着脸道:“我更苦呢!作了个扶灵归里的孝女,麻衣哭丧棒一路哭到此地。”
拂云叟道:“燕青,既然大家要在此地碰头,你干吗要弄这套玄虚呢?强永猛难道也来了洛阳?”
燕青道:“岂仅到了洛阳,而且重霸了山庄,齐天教的势力又抬头了,幸亏我慎重行事,虽叫各位受点委屈,总算顺利到此,否则只怕不容易呢!”
众人在路上除了循暗号前进,任何事都不知道,闻言自然大吃一惊。
燕青乃将所知的消息说了一遍,众人的惊容更甚。
管翩翩叫道:“强永猛当众认输低头,居然又来这一套,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脸见人。”
燕青道:“正因为他低过头,才不好意思重披齐天教大旗的,否则怕不早就明旗正鼓大干了起来。”
药师问道:“他知道我们来了吗?”
燕青道:“他知道我们一些人来了,却不知道我们在汝州歇下,更不知道各位也来了,这都是我谨慎从事的收获,将来也能给他个出其不意,所以我才要求先到的人不要除去化装,以便见机行事。”
药师道:“他既然知道你们来此,岂有不知落脚处之理?”
燕青笑道:“朱梅已有了安排,在洛阳城外设了一处行馆,门禁森严,而且他准备了三个,装得跟我们一样,进了行馆,他们的跟踪者已经落了形迹,朱梅很容易混过他们的,强永猛一定去注意那处行馆了。”
药师道:“他不会派人去查探一下吗?”
燕青道:“那是一定的,有张兄弟在,他的人不敢深入,何况朱梅等四家门派的精英设防在该处,除非他自己去,别人也进不了门,目前他还不敢涉险行动。”
药师道:“那可不一定,万一他去摸一摸,岂不害苦了他们,谁能是他的对手呢?”
燕青道:“不会的,他选择山庄落脚,就是想利用山庄上的布置,避免别人骚扰,一则休息,一则练功,他没有那个胆子出来,只是以逸待劳,等我们去找他。”
药师道:“这可说不定,强永猛做事全凭一己之念,并无常规,有时十分谨慎,有时却十分冲动。”
燕青道:“那也没办法,朱梅也做了这个准备,了不起牺牲几个人而已,这个险是必须要冒的,何况他们在强永猛的威胁之下,生命随时会发生危险,他们都下了决心,置生死于度外了。
不过强永猛即使去,也不会带很多人,朱梅的监视工作做得很周密,他所选的处所是一片孤立的庄院,四周都很空旷,潜入是不可能,一旦有警,他们立刻趋避,死的人不会太多,所以无须为此担心。”
大家又想了一下,最后张长杰道:“即使强永猛不出来,这样守下去也不是办法,总得想想法子去对付他。”
燕青道:“这是自然,不过此事却不能急,也不能慢,强永猛所知仅来了三个人,还不知道大家都来了,这是对我们有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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