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赵雄风
燕青摇头道:“不是。”
哈回回道:“那是为什么?”
燕青道:“强永猛反复无常,即使人们放过他,他也不见得肯放过沙丽,因为他已卑鄙到近乎无耻程度,没什么信义可言了。”
哈回回点点头道:“是的,我也为他感到悲哀,一个绝世枭雄,竟落到这步田地,实是可悲的事,但也证明他会转变得更危险,更没人性!”
燕青道:“不会的,他的豪气已经丧失了,今后充其量只能成为一个暗中伤人的武林败类,再也不可能成为一个举世注目的枭雄了,他还会继续害人,只能一个个地杀,再也不可能做那种杀人盈万,流血千里的大祸患了!”
药师道:“这个谁能保证?”
燕青肃然道:“我能保证,历史上有许多独夫暴君,虽然都没有善终,但没有一个是贪生怕死的,也没有一个是向敌人屈服投降的,因为他们是有一股戾气支持着,今日之战,我们虽不能杀死强永猛,但也获得了绝对的成功,因为我们已经克服了他的戾气,摧毁了他的斗志,这个人再也没有多大的作为了。”
药师慎重地道:“燕青,这不是开玩笑的事,你不能用空洞的理论来做保证!”
燕青道:“强永猛先前是一头疯虎,虽在柙中,犹不失雄威,所以他才危险,所以我们要不计一切牺牲来对付他,可是现在他已可怜得像一只丧家之狗,一尾漏网的鱼,一心只想逃命,对这样一个人,值得我们拼命吗?”
哈回回沉吟片刻,终于点头道:“强永猛,你走吧!放不放沙丽都没关系,杀不杀沙丽也随便你,燕青说得对,齐天教祖强永猛已死了,现在你只是个鼠辈,尽管你还是叫强永猛,却不是我们所担心的那个人。”
强永猛被他们说得满脸铁青,目中凶光逼射,但是他看着众人的神情,竟没有一个人对他感到畏惧的!
燕青还夷然地道:“你走吧!你的眼光中已经显示你对自己失去信心了,你的凶狠只是胆怯的伪装,你现在心里想的不是如何逞死一搏,而是怀疑我们是否肯放你走,对你这样一个人我们还会在乎吗?”
强永猛手臂一松,放开沙丽,背过身去,颓然而去。
沙丽叫道:“喂!你站住!”
强永猛不理她,仍是埋头前行,沙丽竟追上去。
张自新忙叫道:“沙丽,你要干什么?”
沙丽怒声道:“你们都可放过他,就是我不能。”
说着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头,强永猛一摇肩将她摔开道:“滚开,小丫头,我饶你一命,已经是你的运气了!”
沙丽叫道:“放屁!你敢说饶我,我还不饶你呢!”
冲前又是一拳,却击在强永猛的断臂之处,虽然劲道不足,却痛得他厉声大吼,因为他一身气功无敌,就是这个地方运不到,而且还要运气逼住脉络,使气血不泄,毫无抗受外击的能力。
一阵剧痛之下,强永猛回身一抄,抄住沙丽的腰处,厉声吼道:“小鬼丫头,你真的要找死?”
众人连忙赶了过去,正待援救,沙丽却双手齐扬,击中强永猛的眼睛,强永猛负痛一纵丈许,仍将沙丽带了起来,飘落到另一块空地,众人又赶了过去,强永猛叫道:“你们别过来,我倒要问问她。”
众人看见强永猛的眼角横着两支亮晶晶的东西,正是东门云娘的夺命银簪,被强永猛捞去折成两截后,抛在地下的。
不知什么时候被沙丽拾了起来,又不知何以竟刺进强永猛的双目,这两下刺的部位很绝,刚好在眼脉经络上,因为簪身不粗,强永猛又运气逼住,所以没流血。
药师道:“强永猛,你别伤害沙丽,我就替你拔出来。”
强永猛冷笑道:“拔出来又怎么样?”
药师道:“现在拔出来,你还能微微看见一点光亮,假如过久了,你就永远失明了!”
强永猛冷笑道:“我宁可永远失明,也不要承你的情。”
药师道:“那也随便你,我只是奇怪,以沙丽的手劲,怎么也还能伤害到你,难道你真差劲到这个程度吗?”
强永猛沉默片刻才道:“我不怕告诉你,设若我看见了,她绝对伤不了我,可是那时我根本没看见。”
药师道:“你怎么会看不见呢?”
强永猛道:“因为我当时……”
说了这几个字,他忽而住口不言。
药师道:“当时怎么样?”
强永猛顿了顿才道:“因为当时我眼中充满了泪水,迷糊了我的视线,我一生中只流过两次泪,一次是徐中行死的时候,第二次就是刚才。”
众人都不禁默然。
强永猛苦笑一下,又道:“徐中行死时,我的泪是激动而流,仍然保持住警觉,只是刚才我是为自己而伤心,伤心我竟没有出息到这个程度,燕青的最后那番话说得很对,当时我心中确是充满了恐惧,一种对死的恐惧。
强某英雄一世,居然会恐惧,对一群武功不如我的人恐惧,我是该伤心,这双眼睛也该瞎了,因为它暴露我的缺点,即使沙丽不刺瞎我,我也会弄瞎它。”
语音中含着一股森森的寒意,使得众人都抖了一下,连他手中的沙丽也颤抖起来。
强永猛的语气忽而转为柔和道:“你别怕,虽然你刺伤了我的眼睛,我反而佩服你的勇气,当你出手的时候,你怕不怕死?”
沙丽道:“当然怕,我并不想死。”
强永猛笑笑道:“你既然怕死,却又拼死对我下手,这是为了什么呢?难道你算准我不会杀你?”
沙丽道:“不,我并没有这么想,我出手时,已经准备被你杀死了,根本没考虑到我还能活着。”
强永猛道:“这就是我不懂的地方,难道你怕我以后会再找你们的麻烦,武功到了我这种境界,听风知影,触气辨形,有没有眼睛都是一样的,何况我没有了眼睛,也就剔除了身上惟一的弱点,只有更厉害。”
沙丽道:“我不考虑这么多,我刺瞎你的眼睛,只为了你这双眼睛看过的身体,我最纯洁的身体。”
强永猛道:“这就怪了,每一个人都看到了,何况撕裂你衣服的是燕青,你难道要刺瞎每一个人的眼睛吗?”
沙丽道:“不,所有人中,只有你一个是敌人。”
强永猛道:“女孩子的身体是宝贵的,除了父母丈夫之外,不能再示于任何人前,并不限于仇敌。”
沙丽道:“这是你们汉人的观念,我是大漠的子民,大漠的女儿对朋友可以分享一切,别说是看一眼,好客的男子还可以把妻子送给最好的朋友以示敬意,惟独对敌人,却不能有一丝失贞的错误。”
强永猛道:“就为了这荒唐的习俗,你拼死来侵袭,我的眼睛瞎得冤枉,如果你赔上一命死得更冤枉。”
燕青道:“你错了,这是他们的信念,因为这个信念,才能产生超凡的勇气,大漠子民个个都是勇士,正因为他们有着这种坚定无比的信念。”
强永猛顿了顿道:“那么我……”
燕青道:“你失去了勇气,也是因为你缺乏信念。”
强永猛将沙丽一抛,大笑道:“谢谢你的指点,我总算找回自己了,今天我并非失败于武功,而是众叛亲离,使我丧失了斗志,那才是最可怕的事。
最迟不过两年,我当重组齐天教,那将是一个最完密的组织,你们等着吧!我一定要你们臣服于我之下。”
说完他纵身急跃,冲破屋顶。
哈回回和管翩翩跟着追出去,但已失去了他的踪影,哈回回还要追,管翩翩却道:“追不到了,这个地方他比我们熟,何况他临去那一冲,可以看出他的武功仍在我们之上,即使追到他,又能拿他怎么样?”
二人颓然回到殿中。
药师与燕青忙着打开药囊,为受伤的人施救,除了金龙佛萨达与拂云叟已告不治外,且喜都是内伤,只要经过调养,都可慢慢复原。
沙丽披着东门云娘脱下的一件外衣,忙着给张自新推拿顺气。
二人回来后,大家的脸色都很沉重,因为强永猛还是走脱了,祸患并没消除。
药师道:“燕青,你不该多话的,假如乘着他意气消沉之际,大家一起上手,很可能就杀死他了,现在好了,大家等于白忙一场。”
燕青叹道:“师父,弟子实在没别的办法了,还幸亏把他激走了,假如他真要拼命力战,我们这些人谁又是敌手呢?假如他丧心病狂,专对重伤的人下手,那后果更不堪设想,至少现在还保存了大部分的实力。”
燕青的话不无道理,何况强永猛已走了,追赶无及,即使追上了,也拿他没办法,且喜沙丽最后一击,将这恶徒的双眼刺瞎了。
失去了眼睛虽然不易减损他的功力,但是却有一个好处,至少强永猛不能很顺利地主动来找麻烦了。
群侠顿成残局,虽然齐天教的势力再度扑灭,而且还瓦解了官方暗伏在江湖的危机,消灭了白少夫,可以算得是相当成功。
但强永猛元凶未歼,危机仍在,朝廷方面可能因白少夫之死,转而对江湖人直接敌对,祸患也将更多,何况大家多少都带点伤,还死了个拂云叟,藏边四佛,一死三伤,这胜利的代价也是够惨的。
因此大家都很沉重,齐天教的徒众都散逸奔逃,偌大一片山庄,连整顿都很困难。
东门云娘与李铁恨也不愿意再居留在这块危地上,只好交给就近的少林作为外业,同时更动用人力,将庄上所有的机关埋伏全部撤除,广植花木,辟为园林,供人公开游赏,惟一的目的是不让这片地方,再为强永猛利用而已。
藏边四佛惨然赋归,众侠却为未来的去处发愁了,他们没有一个有根的,哈回回留在京师的马场是不能去了。
张长杰想请大家回到他的故园去安居,却被燕青提出异议而作罢。
因为强永猛积恨太深,对张家人也是势在必得的对象,天龙大侠一直将家园秘而不宣,就是这个道理。
于是只剩下汝州杨家一个去处,那也不是一个好的安身之处,因为太公开了,大家既不能公开,又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大家集中在一起。
张自新与张长杰父子初逢,李铁恨妻女劫后重圆,药师与管翩翩两情款恰,都需要一点属于私人的生活。
何况杨青青和燕青情苗早生,张自新和小沙丽两小情深,都是不愿别离的。
计划了半天,最后一致公决集体搬到大漠上去。
哈回回是大漠的一族之长,他们的财产是公有的,族长可以全权做主,他的领袖内不乏水草丰富的牧场,到时可以分给大家一大片悠游自在的乐园,用各人自己所希望的方式生活,再者塞外漠野广阔,也正合大家心胸。
可以牧放,可以畅游,可以渔猎,也有安静的场所可供读书、练武,理想的是那儿有万里无垠的沙漠作屏障,有数以万计的回人可以作耳目。
强永猛如果想对他们有所行动,一进入沙漠,他们就能得到消息,预作防备,这似乎是最理想的去处了!
中原的武林动态,他们责成少林、武当与昆仑三大门派负责,一有风吹草动,迅速向塞外递个消息。
这样决定后,大家休养了半个月,内外的伤势差不多痊愈,就是功未复,那可不是快得来的。
趁着深秋的凉风,一行人步上西行的旅程。
穿玉门而出边塞,倒也平静无事,哈回回的部族散居于天山,拥有哈密、吐鲁番等最精良的牧地。
对于族长的归来,族人自然欣喜若狂,回到这儿,沙丽赫然成为公主身份了。
大家选中吐鲁番附近托克逊作为居身之地,这儿的风光不亚江南的水乡,也有着广阔的草原。
张自新父子,李铁恨那一家,药师与管翩翩带着燕青与杨青青,分居三处水源,成立一个家庭。
当然,在大漠上所谓的家,不会是亭台楼阁,像洛阳山庄上那样的建设,只是几个大大小小的皮帐篷而已。
但居住在里面,并不感到狭小,而且还十分舒畅,里面的设备也十分齐全,一来是这些人个个都腰缠万贯,带来了洛阳山庄齐天教备以创业的大部珍藏,看起来这批东西似是得自强永猛,但洛阳那片山庄原来就是东门云娘的产业,也分不清是谁的了。
年轻的人纵马打猎,弯弓射雕,年纪大的人则利用水源畔的空地,种花、养鱼、弹琴读书,或是聊聊天。
三处地方距离都不远,随时可呼应。
哈回回虽然回到了部族中,却并不管部族的事,整天还是跟这几个人盘桓,当然他们的功力并不会搁下,练的还更勤了。
就这样过了宁静的一年,张自新快十九岁了,唇上长出了稀稀的软须,已十足是个大人的模样了。
沙丽也亭亭玉立,只有这两个人是体态上的成长,心灵中还保持了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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