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赵雄风
哈回回黯然道:“贤侄,你看自新还能拖多久?”
张自新由地上爬了起来道:“我还撑得住。”
强永猛颇感意外地道:“小于,你倒是命长。”
张自新的神情极为疲累,可是说话的声气仍然很有力量,朗然发话道:“我的体力是随着胸中的正气而生,只要还有一份天理存在,我绝不会死在你的前面。”
强永猛试探着发出一招,张自新这次眼明手快,居然旁闪躲开,回手一拳,击中在强永猛的胸前,打得他身子微微一晃,忙移动脚步才拿桩站住。
哈回回一惊之后,才欣然色喜道:“自新,你哪儿来的劲儿?”
张自新道:“是从强永猛那儿讨回来的。”
哈回回愕然道:“讨回来,怎么个讨法?”
张自新道:“他用阳劲攻我时,我用归元返真心法,引发本身的真力,他改用阴劲攻我时,我将计就计改用剩余的真气跟他对耗,以柔克柔,虽然我的劲力不如他,但有一个好处,我把身上所受的麻药,利用他的柔力逼出体外,只不过人吃点苦,功力恢复得还快一点。”
哈回回惊叹道:“真有这回事吗?”
张自新道:“是的,我爷爷留下的天龙秘籍是专为对付强永猛而用,也是专为我一人而设的,他老人家知道以我的年龄修为,绝对追不上强永猛,所以专由偏途人手,配合我的体能,使我能用各种方法来维持战斗的能力。”
哈回回钦然赞叹道:“天龙大侠真是位了不起的人物。”
强永猛却冷笑道:“屁个了不起,这都是鬼话,天龙老鬼去世之时,这小鬼还没出世,怎么能根据他的体能状况而专设一种练功的秘法,难道他还能预知身后之事?”
张自新道:“我爷爷虽不能说有前知之神,但他老人家本身天资过人,也是运用各种偏途以成就不世之艺业,因此他老人家留下这一套遗学,传给后世有继承他老人家禀赋的子孙,以他的经验,作了许多指示,所以我一出世,我姥姥就知道我是能继承先业的人,才把我秘密带走,遵照我爷爷的指示培育我成人,虽然我爷爷未及亲见,但我的一切成就,确是他老人家预料之中的。”
强永猛哈哈大笑道:“小鬼,你那个死鬼爷爷,有没有告诉你要用什么方法才能杀死我呢?”
张自新庄然道:“有的,爷爷的遗籍上指示说得道者多助,只要我的行为正直,不以武功来危害世人,事事以仁侠尚义自励,就可以胜过任何邪恶的力量。”
强永猛阴沉沉地一笑道:“你自以为现在能胜过我了!”
张自新点点头道:“差不多了,承你最后几掌阴劲之助,我已把所受的麻药解除了,刚才一击能使你中气浮动,就证明我的功力已在相当的程度,可是我的体力源源不绝,不怕耗损这一点就胜你多多。”
强永猛阴沉沉地一笑,忽又欺步向前,双掌齐发,一掌被张自新挡开,另一掌却击中他的背上,打得平飞出去。
这一掌劲力重,是谁也想像不到的。
张自新撞飞到三四丈外,才跌在地上,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口鼻耳孔都渗出了鲜血,足见他的内脏受震极巨,伤势很重。
强永猛这才哈哈大笑道:“天龙老鬼应该教你一点很普通的常识,那就是别轻易听信别人尤其是对敌方实力的估计,一定要十分谨慎。
我说用了四五成劲力,你打个对折都嫌太多,到现在为止,只有刚才那一掌,我才用了一半的真力,你已送掉大半条命了,凭你这点成就,还想跟我拼吗?你真是太幼稚了。”
沙丽像小鸟一般冲出去,解下头上的纱巾,为他拭去脸上的鲜血,同时又取出一点东西,塞进张自新的口中,等他咽下后,扶着他慢慢走回来。
走到强永猛身前的丈许处站住,慢慢地推开了沙丽,沉声道:“强永猛,我对你的估计从没有算得太轻,就是你刚才一掌,自己说是五成,我也打个折扣,最多只作三成来衡量。”
强永猛笑道:“你眼光很准,人的功力一般说来只有十成,但拼命之际,可发挥到十二成,我说的五成是保留的讲法,因为我想到今天无拼命的必要。”
张自新道:“我却要作三成的计算,对你作七成的保留,因为我是存心跟你拼命,不让人再有一丝保留。”
强永猛笑道:“三成你就顶不住了,再加上七成,一掌出去,你就成了团肉饼,你凭什么跟我拼。”
张自新庄容道:“凭胸中的正气,你杀我们为了报复,我杀你是为了除害,两相比较,我可以死而无惧,理直气壮,你却没有这股气的支持,必败无疑。”
强永猛怒道:“放屁,我一掌震得你粉身碎骨,看你胸中有没有正气为之支持。”
张自新道:“那你必须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来,或许可以办得到,但办到之后,别的人轻而易举就能杀死你了。”
强永猛气往上冲,厉声叫道:“笑话,我就不信你是个铁的身子,受了那么重的震伤后,还能跟我拼一下,除非你像我上次一样,弄点金色百足虫来吃下去。”
刚说到这里,他的神色忽然一变道:“小子,你刚才吃了什么东西?”
张自新笑笑道:“是你自己说的,金色百足虫。”
强永猛闻言退了一步,随即道:“不可能,金色百足虫只产于苗疆天姆洞一处,我上次已经弄得它断了根。”
张自新道:“你只断了它表面的根,没有铲除它地下的根,金色百足虫的卵是藏在地底的,前五年每年钻下一丈,后五年才逐年升上一丈,十年之后,饱食地底的灵气而孕育成虫,你上次取虫之后,虽然放了一把火,烧死了洞中的成虫,还填平了那个洞穴,却没有想到留在地下的虫卵,今年刚好有一批破土而出。”
强永猛骇然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张自新道:“是爷爷遗籍上指示的,他老人家对金色百足虫研究多年,比你道听途说的一点知识,自然深人得多,我咬紧牙关,挨你一下重击,就是想借你的力量,震散我本身的元气好接受金色百足虫的异效,你是过来人,应该知道这是必然的程序。”
强永猛一听张自新说得头头是道,不禁张口怔住了。
群侠则个个惊喜若狂,连燕青也怔住了,讶然地道:“张兄弟,这一年来,你没离开过大漠,上哪儿去找的金色百足虫,难道你会搬运法从苗疆搬来的?”
张自新道:“我怕消息外泄,给强永猛知道,所以对谁都没宣布,这东西是托我童年一个故交去找来的,李大侠该记得这个人,是给我姥姥守坟的孙寡妇的儿子玉桂儿。”
李铁恨道:“我记得,可是他没来呀!”
张自新道:“他根本不会武功,也办不了事,我是叫他带了峨嵋的掌门信符,到西蜀找到峨嵋的人,带了我一封私信,说明取材的地点与方法,到手后也秘密托人带来交给沙丽,那人来得也巧,今天下午才到。”
燕青道:“难怪我们找了半天,不知道你们上哪去了。”
张自新道:“我们接到通知,赶出去拿到了东西,才闯进哈萨克族的营地,引起一场纠纷的!”
哈回回道:“这场纠纷是免不了的,哈萨克族受的煽动,准备好那群猛兽,是存心闹事的,你们去了,只是给他们找个借口,即使你们不去,他们也会另找理由。”
沙丽这才笑道:“说巧也巧,说险也险,峨嵋派来接送东西的人,不知怎么摸进了哈萨克营地,幸亏他们没被强永猛发现,否则今天就要糟了。”
张自新笑笑道:“如果不是有了金色百足虫,我也不会逞强去斗野兽了,明知强敌在后,我怎会拼舍力气去与畜生斗狠,正因为金色百足虫在手,为了配合药性的需要,我也正好利用那批畜生,损耗本身的体力,完全接受药力的激发,但是我担心不足,不敢太过出手,哪知人算不如天算,强永猛在畜生爪上涂了麻药,使我的劲力消损无疑,完全符合了金色百足虫药性的要求。”
沙丽得意地笑道:“强永猛,你用那批猛兽来对付张大哥,原是想容易一点杀死张大哥,哪知冥冥之中,天意早有安排,这批猛兽反而成了你的摧命符了。”
强永猛呆立当场,脸上不知是哪一种表情好。
张自新沉声道:“现在我的药力已经行足,正是你毙命的时候了,上次放过你,是给你最后一个忏悔的机会,可是你执迷不悟,至死不休,这次绝不能再放过你了。”
强永猛冷笑一声道:“张自新,我真佩服你,想不到你外貌忠厚,骨子里比燕青还要阴险许多。”
张自新正色道:“我本来不是这样的人,我一直想规规矩矩跟你斗一场,是你先用了狡计,金色百足虫是我发觉中了麻药之后才服下去的,那完全是你先犯阴险的,所以我如此对待你,心中毫无诡诈之感。”
沙丽道:“张大哥,别跟他废话了,刚才你又服下了金色百足虫的药丸,这种制炼过的成药,性能无法持久。”
强永猛哈哈大笑道:“小鬼丫头,你这句话倒是帮了我不少的忙,我就拖到他药性消失时再说吧!”
张自新沉声道:“由不得你,现在我主动来找你了。”
纵身欺前,猛然一掌,将强永猛击得朝外直翻,正想赶上发第二掌时,强永猛一长身,将沙丽捉在手中。
谁也想不到他会来上这一手,等张自新赶过去,他已把沙丽横在胸前道:“小鬼,你在她身上试试掌力呀!”
张自新举掌犹豫不决。
沙丽叫道:“张大哥,别管我,你出手好了,宁可把我一起杀了,也不能再放过他!”
张自新运足劲力,却不知道如何是好,众人在旁也不能说什么,因为谁也没权提出该连沙丽一起牺牲!
只有哈回回沉声道:“自新,沙丽如果还是我的女儿,我就先杀了她,现在她跟你已有了婚约,是你们张家的人丁,你有权决定一切,我不能给你什么意见。”
这等于是个暗示,也给张自新更增加了为难,私情、公义,面临到他做一选择的时候,叫他如何选择呢?
沙丽又叫道:“张大哥,药性就快消失了,纵然你舍不得牺牲,我却不能为了自己而拖累大家,我先走了!”
她的双臂被强永猛抓住无法动弹,只有下狠劲去咬自己的舌头,可是强永猛的动作比她还快,抽出一手来,一捏她的下巴,将她的颚骨卸下来,哈哈大笑道:“小鬼,你要死还得等一下,回头我替你们一起送终。”
张自新下定决心,冲上去又是一掌急劈,强永猛把沙丽往上举,哪知张自新急变招,另一手化拳直掏,击中强永猛心窝上,只听见“咔”的一声,强永猛往后跌翻出去,而张自新一手也不能动了。
强永猛胸前受击,口中鲜血直喷,但他依然站了起来,踉跄走了几步,又拿桩站定了,哈哈一笑道:“张自新,你眼下金色百足虫,也只有这点本事。”
众人都看看张自新,但见他神色十分痛苦。
燕青忙问道:“兄弟,这是怎么回事?”
张自新一叹道:“我优柔寡断失去了最有效的时机,药性已经减退了,那一拳连我自己的臂骨都震断了。”
大家神色一变,张自新又道:“可是那一拳也把强永猛的护身真气震散了,现在全看各位的了!”
于是哈回回、药师夫妇、李铁恨夫妇,以及燕青、李灵风一起围了上去。
强永猛将沙丽一护身前冷笑道:“强某挨过那一拳,总还有几年可活,咱们下次再算账吧!”
他一手捉住沙丽,慢慢向后退去,忽而一纵身,带了沙丽拔高几丈高,越过人头,跳落圈外,东门云娘脱手一把银针,虽然都击在他身上,但他如同无知觉,落地一点脚,又纵了起来,飞出十几丈远去。
以他这种速度,大家明知追不上,却也不甘心,依然向前追去,眼看他如星丸起落,正要消失黑暗中时,忽而人影一分,掉在地下,两团黑影都没动。
人们赶了过去,但见沙丽坐了起来,双手握着雌雄两柄天龙匕,再看看强永猛,却仍在轻轻颤动着,脸埋在沙里,极力想躬起身子,但只屈起一条腿,又倒地不动了,身下鲜血直流,将附近沙土都染红了。
看样子是死了,但大家仍不敢过于接近,各自凝聚功力,握紧兵器,在四周围守着。
张自新则赶上前,用那只完好的手为沙丽托上下颚,然后急声道:“沙丽,怎么回事?”
沙丽活动了一下嘴巴,急急道:“别管我,快去看看强永猛死了没有,最好再补他一下。”
药师将千毒掌劲凝于一手,用另一手将强永猛翻了过来,看了一下,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道:“大家放心,这家伙死了,再也不能为恶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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