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赵雄风
张自新听了这话之后,才定下心来,一意去揣摩杨青青的运用方式。
刚自得趣之际,耳边忽然有人道:“别看人家的,华大哥那套剑式完全是因人而异,存乎一心,她应付的方法,你不见得有用,何况她的资格太嫩,那些方法并不正确,记死了,反而会影响你的进步。”
那是李歪嘴的声音。
哈回回转过脸笑道:“李爷,您也出来了!”
李歪嘴将身子藏在张自新后面道:“我本不想出来的,只是怕你乱指点,把这孩子引入歧途,才忍不住跑出来。”
“哈老师,在拳脚上你是行家,对剑法你可懂得不多,千万别乱出主意。”
哈回回讪然一笑道:“是的,是的,李兄是剑中名手,兄弟当然不敢跟您论较,可是您不开口,回头张兄弟还得上台争雄,看到对方剑法如此精妙,不能叫张兄弟睁着眼吃亏,只有乱出主意了。”
李铁恨一叹道:“我不是不关心他,否则我就不会老远赶回来了。”
哈回回道:“可是您金口难开,一点指示都不给他。”
李铁恨道:“没有用,华大哥的剑法,只能靠自己,别人乱出主意,对他只有害处。”
哈回回道:“这个兄弟知道,可是张老弟从来也没有摸过剑,除了华老哥传授外,只学了半套杨家剑法,您总不能叫他靠着这点底子去跟一批高手对阵。”
李铁恨一叹道:“你不懂,华大哥这套剑法构思已久,却一直没有拿出来运用,因为我们都受了先前成式的约束,无法用本身的体验去融会它。
“张自新幸亏只学了半套杨家剑,如果学全了,其成就最多不过是跟杨青青不相上下,假使他想要更进一层,最好把那半套杨家剑法丢开,这套唯心绝剑,最理想的是完全由一个生手来学。”
哈回回一怔道:“那人怎么知道如何运用呢?”
李铁恨笑道:“到时候自然运用,根本不必操心,至于运用的程度,要看各人的禀赋,有多少天才,就发挥到多少威力,一丝也勉强不得。”
哈回回轻叹一声道:“华老哥想出这一套剑式,是冠古绝今。”
李铁恨骄傲地道:“这不是大哥一人之力,我们兄弟三人都有那个构想,每个人把天下精妙的剑招,加以融会贯通,去芜存菁,然后交给大哥处理。
“固定的那六十四手剑法,实已是天下剑术之奥,只可惜我们自己各为成式所限,无法洞其精微,只有寄望在后人身上了。”
哈回回兴奋地一拍张自新的肩膀道:“老弟,听见了没有!浊世三神龙的毕生心力,都在那套剑法上,你好好地揣摩运用,天下第一剑手之尊就在掌握中。”
李铁恨道:“那要看他的天分与造化了。”
哈回回兴奋地笑道:“没问题,张老弟的天分不是我吹呀,千百年也难得有第二块相同的材料。”
李铁恨一皱眉头道:“哈老师,英雄都是从苦难与打磨中练出来的,所以我一见这孩子,就拼命地磨练,给他超越常人的折磨,就是想激励他,你这样捧他,恐怕会害了他。”
哈回回笑道:“没有的事,别的我都同意,就是你们的教育方法不敢苟同,将相无种,完全靠人力的培养。
我们回疆的少年,从小就把他捧成个英雄,所以他们都肯努力上进,雄心勃勃去争取他的荣誉。”
李铁恨道:“那样会养成他的骄纵。”
哈回回道:“不错,可是真正有天分的人自己会克制这份骄心,你们那种教育方式,只会把人磨成庸才,即使有天纵之资,失去了雄心与壮志,又能有多大出息呢?”
李铁恨不以为然道:“古来多少豪杰,哪一个不是在困苦中成长。”
哈回回笑道:“你们汉人比我们回人多出千万倍,就在教育方式。”
“我们鼓励庸才成英雄,你们却打击雄才成庸才,在你们这种错误的教育方式下,不知埋没有多少人才,有数的几个英雄豪杰,都是靠着自己奋发,脱颖而出,如果我们也用这种方式教育青年,恐怕早已亡族灭种了。”
李铁恨怔了一怔才道:“哈老师!你的理论也很有道理,我也承认我们是错了,自新!
这个问题由你自己去决定答案。”
张自新默不做声,一面听他们谈话,一面要注意台上的打斗,使他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多作考虑。
这时台上已进行了五十余招,仍然是杨青青抢攻,无常坚守,没有回出一招!而台下观斗的人欢声雷动,全是替杨青青叫好的。
一则因为她是个女孩子,再者也因为她是京师武林的代表,长春剑派连番得利,大家虽然胜负不关己,到底也觉面上无光。
白长庚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沉声道:“赛老弟,你不如下台去吧!长春剑派被人打得无法还手,还是从你这第一个开例的!”
也许是白长庚的话说得太严重,赛无常羞愧难当。
忽地手上一加紧,全力反架,“当”的一声,将杨青青左手的剑击得脱手飞去,趁机一剑反撩,横扫前脸。
杨青青身子已靠近台缘,见状往后一倒。
躲过那一剑急砍,却无法稳住身形,飘落台下,可是她右手的剑势是跟着上一剑而发的,横削颈项。
赛无常缩头躲开,但距离拉近,被剑刃扫过左颊,划了一道血痕,邱广超挥旗停战,却无法平定胜负。杨青青一剑脱手,又被人逼下了台,照理应该算输,可是赛无常脸上挂了彩,实在也不能算胜。
哈回回道:“除非那个姓罗的别有所长,如以目前外形的状况而言双方必须要经一场激斗后才能定出胜负。”
上台的两个人各向仲裁人报名后,就分站在两边。
邱广超道:“贵两方的主持人所圈的比武项目都是兵器,二位有什么意见吗?”
罗北通道:“没有,敝人是长春剑派代表,自然是使用本门兵器。”
聂仲华却傲然道:“在下不属于哪一家,兵器亦非所长,但是对方是剑派中人,自然只好在兵器上比胜负了。”
白长庚微笑道:“聂兄如果觉比兵器吃亏,可以另外决定,敝派虽以剑为主,但其他功夫也勉强巴结。”
聂仲华冷冷地道:“这位罗老师在贵派担任何职?”
白长庚道:“罗教师父在兄弟手下是内坛护法。”
聂仲华哼了一声,道:“那还是比兵刃吧,如他的职位高一点,敝人还可以考虑一下更换项目。”
白长庚微笑道:“聂兄弟对长春剑派的情形可能不太了解。”
聂仲华道:“不必了,一个门派中的护法,敝人还不太陌生。”
白长庚道:“聂兄一定是还不相信兄弟的话,其实兄弟说的完全是实情,长春剑派所以在关外保持不败命运,就是靠着这一种反常的组织方法。”
聂仲华哈哈一笑道:“如此说来白老是特别看得起敝人,才派罗护法出场赐教了,如此,就请罗护法多多赐教。”
这时罗北通笑了笑,抽出了剑。
他的剑却是一柄三棱剑,这下子把聂仲华怔住了!因为这柄剑三面有刃,顶尖如锥,可桷可刺,招式与剑式相似,可当鞭、刀使用,分量很重,非绝佳实力者,不敢轻易使用。
对方的兵器这一亮相,已经启示此人不可轻视,聂仲华将先前轻慢不满之心一扫而空,凝重地取“夺”备战。
邱广超举手作了个准备的姿势,台角一名引令的亲丁立刻高举令旗,随着邱广超的手势下落。
一场龙争虎斗便开始了。
两人各抱兵器,互道一声请,然后就像一对振翅夺羽的雄鸡,慢慢地移动脚步,转绕起圈子来。
因为这是第一场,双方的实力都不清楚,所以比较慎重,想争取先手,却又不敢泄底或为人所乘。
因此,双方都在伺取一个有利的时机。
对峙片刻,终于由聂仲华打破了僵局。
他的梅花夺是双兵器,一枝护体,一枝凌空下击,因为这是试探性质,所以多于攻,手下并未用上全力。
罗北通竟是料准了他的想法,三棱剑横空架梁,却用上了八分劲力,将梅花夺震得直跳起来,差一点脱出手去。
聂仲华心中一惊,全神去控制那枝梅花夺时,罗北通的剑光已如急电般地刺了进来。
一招之疏,却落得失尽先机!聂仲华虽仗着丰富的经验躲过了第一剑,然已处于下风,罗北通剑急如风,刹那间连攻了十几剑,势凶招险,逼得聂仲华连连后退,使得台下那些京师的武林道大惊失色,连替他们捧场的观众也大为泄气。
一局胜负,固无关紧要,可是聂仲华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就叫人赶下了台,那未免太丢人了!眼看着快退到了台缘了,聂仲华的心是比谁都急,咬紧牙关想撑住,挣回一点面子。
罗北通却不给他这个机会,猛然几下狠攻,将他的双夺荡开,然后看准一个空门,剑尖直点前胸,沉声喝道:“下去!”
聂仲华背向台缘,只有不到半尺的退步,双夺分开的两手,来不及撤回招架,对着这穿胸一剑,只有将身子后仰才能躲过,可是他往后倒下时,台下发出了一片惊呼,他已心知要糟了。
罗北通将聂仲华逼下了台,脸上带着微笑,十分得意地连看都不看,回身朝东席的刘金泰一拱手道:“承让……”
一言未毕。罗北通还没有弄清是怎么回事,腿弯处猛受重击,痛彻心腑,身子一栽,扑跌出去,连三棱剑都丢开了,幸好他外门功夫练得硬实,挨了一下还挺得住,腰杆一使劲,又站了起来。
却见聂仲华手持双夺站在后面,不用说那一下必定是他打的了。双掌一错,冲上去就想拼命。
仲裁席上的裘世海厉声喝道:“住手!”
声发自本方总护法之口,罗北通亦得听命止手,可是仍然不服气地瞪着聂仲华。
裘世海这才哼了一声道:“罗老弟,胜负乃兵家常事,摆出市侩无赖的样子惹人笑话,下去吧!”
罗北通忍不住叫道:“我输了?”
裘世海淡淡地道:“这是比武,点到为止,聂老师是手下留情,没敲断你的腿,已经很客气了,还不认输又待怎的?”
罗北通急了道:“可是他已经被小弟逼下台去了!”
裘世海怒喝道:“你看见了?”
罗北通道:“众目睽睽,谁都看见了。”
裘世海神色一沉道:“罗护法!难道你的人丢得还不够,现在我命令你下去!”
白长庚笑笑道:“裘兄,这不能怪罗老弟,他是没看清楚怎么回事!”
裘世海道:“我晓得他没看清楚,这更不可能原谅,两面交锋,胜负未定,就如此粗心大意岂足成事,我准备贬去他护法之职,发交刑堂认处!”
白长庚笑道:“这是我们的家务,容后再说,现在应该对他说明内情,叫他心平气和地认输!”
裘世海这才哈哈地道:“罗护法,聂师父并没有落败下台,他的两只脚还留在台上,原来他可能打算用铁板桥的身法平躺下去,躲开你那一剑。
“可是后无退路,身子落了空,他才改为挂镰钩,将身子挂在台缘,然后再翻身上来出招反击,现在你认输了吧?”
他所坐的位置根本看不见台下的情形,可是他评述经过历历无爽,使人不得不佩服他的精明。
罗北通怔住了,倒吸了一口气道:“这小弟输得太冤枉了,如论真才实学,小弟断不至落败。”
一向沉默不开口的华树仁忽然道:“罗老师如果不甘心认输,大可回头再比!”
他是京师这方面推出的监场人,说话自然可以做数。
罗北通眉头一舒,拾回三棱剑正准备喊话,裘世海已沉声喝道:“罗护法,我已经命令你下去了。”
罗北通用眼睛望着白长庚,等候他的指示。
白长庚笑道:“裘兄!今天是以武会友,自然是希望能见识一下双方的真才实学,罗老弟输在粗心,并非技不如人,裘兄给他一个机会吧。”
裘世海脸色一沉道:“不行!”
白长庚还想开口,裘世海已板着脸道:“老白,长春剑派如果想在中原争一席之地,就得收起那种小家子气派,武功之道,技艺与经验各占其半,技艺不如人尚可勤练,经验不足却会误事,更不可恕!”
罗北通不服气道:“小弟误了什么事?”
裘世海哈哈笑道:“白老弟派你出战第一场,原是认为你有必胜的把握,为本派争一个彩,结果却被你粗心大意弄砸了,折了本派锐气,这不是误事是什么?”
罗北通低头道:“小弟认罪,请总护法准小弟戴罪立功,以赎前惩!”
裘世海哈哈笑道:“你人也丢了,兵器也摔了,还好意思赖在台上吗?”
罗北通道:“连对方都同意了,总护法何必如此不通人意呢?”
裘世海哈哈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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